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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覆长生 微云疏影 2496 2024-07-11 19:37

  这杯酒有问题。

  毋庸置疑地,殷姮做出了如此判断。

  虽然杯中佳酿清澈如水,没有半丝浑浊;所散发出来的香气也十分自然,纵用巫力和精神力探查,得到的结论也是——没有幻术遮掩,没掺奇怪的东西,酒壶、酒杯等,也无半分不妥。

  但殷姮不会上当。

  她很清楚地知道,有很多作物,压根不需要添加其他东西,本身就足以产生极其恶劣的后果。

  就比如“冥府的石榴籽”,你能说它榨成了汁,就起不了相应的效果吗?

  而且,殷姮总觉得,正殿有哪里不对。

  那是一种微妙的,大概只能称作“直觉”或者“第六感”的情绪。

  就像某些出过事的地方,有些人走进去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有些人一踏进去,莫名其妙地心中一沉,呼吸不畅,乃至浑身起鸡皮疙瘩,全身上下哪都不舒服,必须远离此地,才觉得能松口气一样。

  但宴会已经进行了快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殷姮把周围的环境以及所有人,来来回回观察过无数遍,得出的结论是,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周身被浑浊之气围绕,已经不像“人”的宋太后和安信侯外,这个占地数千平,无比宽阔,往来穿梭上千名舞姬、寺人、宫人、乐队的正殿,没有任何其他的人有问题,包括但不限于被寄生、附体、控制,等等。

  至于殿外,乃至宫外,殷姮也留下了一些巫力,附着在沿途的花草树木上,同样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这种正常,本身就不同寻常。

  正如殷姮知晓此乃图穷匕见之时,敌人肯定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事实上,来到稽年宫的时候,殷姮就已经发现,周围的地势被巫力微妙地改过,从“飞龙在天”变成“断龙之地”。周遭的“气”也不如其他地方轻灵,自然,而是隐隐有一种浑浊感。

  而且,今晚,距离殷长赢二十岁整的生日,刚好差十五天。

  只要过了子夜,就是十四天整——殷长赢恰是子夜时分出生。

  殷姮虽不知道“十四”这个数字是否有玄妙之所在,可她却明白,“七天”对妖鬼来说,是一个很关键的时间节点。

  故都,又是敌人经营颇久的地方。

  天时、地利、人和,已尽在敌人之手,殷姮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对方不会在今晚发动袭击。

  宴会八点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十点多。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刚好是子时。

  宋太后此时敬酒……

  殷姮还在思考,却见殷长赢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

  殷姮顿时怔住了!

  这位兄长并不似如此莽撞之人,为何会……

  就在她发怔的片刻,宋太后已含看过来:“阿蘅?”

  明明声音温柔,姿态亲切,又是唤着她的乳名。可殷姮却硬是觉得,这是从深渊传来的催命符。

  殷姮正打算佯作喝酒,实则把这杯酒泼到自己营造的空间去,却见殷长赢干脆利落,直接从她手中将酒杯拿了过来,向宋太后举起,淡然道:“阿姮年少,不胜酒力,孤敬母后一杯。”

  群臣自是一直在注意上头的情况,瞧见这一幕,安平君楚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弟乐平君楚缓,然后借助宽大袖袍的遮掩,做了一个“倾杯”的动作,暗示他一杯酒都不许沾。

  楚缓也不傻,他从宴会开席,就差不多是不喝酒,不吃菜,专心致志地看歌舞的状态。

  谁都知道,宋太后并不希望大王活下来,稽年宫又是宋太后已经派人扫洒,打理好的地方,他们这些外来之人,更当步步小心,万一酒菜有毒呢?

  就算被当作色中饿鬼,也比莫名其妙就上了黄泉路好吧?

  但楚氏兄弟,以及其他的臣子们,对大王的操作还真有些看不懂。

  若大王认为酒有问题,不应该干脆就不喝,或者让旁人喝了吗?为何自己一饮而尽,还要把公主那杯拿过去?

  他们却不知晓,就在殷姮手中的酒杯被殷长赢接过的那一刻,殷姮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盛酒的容器,乃是玉杯,触手温润,光可鉴人;佳酿又清澈至极,犹如上等的镜面,没有半分瑕疵。

  却偏偏看不到人的倒影!

  那一刻,殷姮只觉浑身冰凉!

  什么时候?

  究竟是从何时,何地开始,他们居然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为何如此异常的情况,她却毫无所觉?

  同时,殷姮也明白,殷长赢肯定比她更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已经陷入了敌人构建的空间之中,失去了先机。

  这种情况下,喝酒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这杯酒,可能喝下去会出事,也有可能不喝才出事。

  毕竟,这是人家的空间,规则如何,敌人说了算,你却无从知晓。

  殷长赢看破这一点后,索性直接将酒喝了,却不让殷姮喝,就是要两人去分担各自一半的可能。

  这么一来,选择权又抛回了怪物身上。

  究竟是见好就收,还是乘胜追击?

  只见宋太后幽幽叹道:“阿蘅,莫不是还在怨恨母后?”

  殷姮脑海里飞快回忆近日来的每一个细节,想要分析他们从何时、何地开始踏入异空间,又当如何破解,面上却一片泰然,平静道:“我未恨过自己的母亲,更未曾恨过您。”

  这句话回答得非常微妙。

  殷姮确实不会恨自己那遥远的,处于家乡的亲生母亲,也没对宋太后有任何超出“陌生人”之外的期待。

  没有爱,自然谈不上恨。

  但落在其他人,比如姜仲,又比如楚启、楚缓的耳中,这句话却等于某种明示了——眼前的宋太后,并非本人!

  臣子们只觉得浑身寒毛竖起,认为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却只能僵在位置上,恨不得把自己缩小到没人看见。

  舞姬们更是战战兢兢,还要强颜欢笑,翩翩起舞。

  听得殷姮此言,宋太后神色放软,声音温柔:“既是如此,吾向阿蘅索求一物,阿蘅可愿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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