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衣服上的都是烟花留下来密密麻麻的孔洞，头发被烧焦的卷曲，她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婆子一脸惊恐的抱着她。

　　周岚将周珥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子还在她怀里打颤，可见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但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婆子不知如何是好，定睛一看，就看见卫焘不知何时来了，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也顾不得抱着卫灵，直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卫申听着卫灵的哭声，嘴唇紧紧的抿着，目光从周岚姐弟的身上掠过，眼神越发阴沉。

　　冬生也吓坏了，问道：“二公子没事吧？”

　　卫申摇了摇头，吐了两个字：“没事。”

　　卫焘冷冷的说道：“去找大夫。”

　　话一出口，立即有下人应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送完了老太爷老夫人的晏氏等人也都回来了，见到这种场面都吓了一跳。

　　晏氏立刻走到周岚身边：“岚儿可还好？”

　　周岚看到晏氏脸上的关切，心里很是感动，摇头道：“我和弟弟都没事，母亲放心。”

　　晏氏立刻松了口气：“那就好。”

　　李氏郑氏也是到了自己孩子跟前左看右看，发现或多或少都有些受伤，不过没什么大事。

　　郑氏看见卫服身上的衣服烧出来几个洞，伸手拧了一下卫服的大腿，疼的卫服龇牙咧嘴，一直没有掉下来的金疙瘩这才掉了下来，只是哭也不敢大声哭。

　　卫申卫灵的爹娘都不在，站在那里都有些孤零零的。晏氏看不下去，见状向还在哭着的卫灵走去。

　　“灵丫头，脸怎么了，给大伯母好好看看。”晏氏柔声说道。

　　卫灵闻言哭声更大，晏氏心里担心，伸手就将卫灵的手拿开，周围的人在看见卫灵的脸时都吸了一口凉气。

　　卫灵脸上肉嘟嘟的，模样很是可爱。眼下白皙的皮肤上密密麻麻都是红色的坑洼，显然已经被灼烧的破相了。

　　李氏抱紧了两个孩子，郑氏又扳过卫服的脸左瞧瞧右看看，还好，只下巴上有一个破皮的地方。

　　晏氏也是心疼不已，见卫灵一直闭着眼睛，便问：“可是眼睛也不舒服？”

　　卫灵闭着眼睛流泪：“大伯母，灵儿不敢睁眼睛，灵儿眼睛痛。”

　　李氏喊道：“可去找大夫了？”

　　周围的下人一听，就有人立刻回答：“回三夫人，已经去了。”

　　这时，一直没有反应的卫焘突然动了，只见他大步走到卫申跟前。

　　其他人一下子都看了过来。

　　卫申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看着卫焘眉头一皱：“长兄。”

　　卫申瘦弱，个子不高，卫焘看他要微微低着头：“卫灵受伤了。”

　　卫申闻言看向哭泣不止的卫灵，开口道：“妹妹别哭，大夫……”

　　剩下的话，卫申没有说完，卫申肚子上一痛，直接摔坐在地上。周围响器惊呼，他捂着剧痛如绞的肚子，脸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恼怒的瞪着卫焘：“你为何打我？！”

　　卫焘冷着脸面无表情，卫申终于知道为何外面的人都叫他阎王爷。他见卫焘走近一步，身子便往后退了退。

　　冬生已经跪在卫申身边，不停地向卫焘磕头，嘴里说着饶命。

　　卫申听到冬生不住的祈求，心里更加不甘：“哪怕你比我年长，也不能说打我就打我！我定要个说法！你要是敢再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

　　“你就怎么样？”卫焘轻笑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抬脚踩在卫申的脚踝，渐渐用力。

　　卫申咬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卫仲书和卫谦白从下人口中知道这件事也急忙赶来了，一来就看到这种场面。

　　卫仲书是商人，奉行的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得过且过。更何况是家里人。他吓了一跳，想要开口规劝，终是看了看卫焘没有开口。只好扭头去看晏氏：“大嫂，这是怎么了？他们都是兄弟，您好歹劝一劝砚深。”

　　晏氏没有说话，她儿子什么样儿她心里清楚，哪有听她的话过？他发脾气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劝也无济于事。

　　李氏见自己夫君吃了闭门羹，被晏氏落了面子，便瞪了一眼卫仲书。

　　卫申脚腕越来越痛，看着卫焘冰冷的脸，毫不怀疑卫焘真是要废了他！于是再也顾不得心气，看向卫谦白：“四叔！救我！”

　　周岚没有想到卫申会向卫谦白求情，因为与其他几个兄长相比，卫谦白为人沉默寡言，事无所成，是读书不成，从商也不成。只靠着自己的两个铺子还有郑氏嫁妆里的铺子过活。这样的人，在卫家存在感很弱，也经常是被人忽视的那一个。卫申就算要求救，也应该向八面玲珑的三老爷求情才对，没想到却是四老爷。

　　周珥站在周岚身边，看着躺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卫申，又看了看一脸凶神恶煞的卫焘，拳头紧紧握紧。周岚感觉到周珥的异样，以为他要为卫申求情，便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头顶。

　　不知怎的，她虽想不明白卫焘为何针对卫申，但她相信卫焘不会毫无缘由的这样做。他虽然身上为人诟病的地方有很多，但不是毫无原因便欺凌弱小的人。所以她选择静观其变。

　　卫谦白在郑氏多次眼色下，语气冷淡的开口：“无论是因为什么，手足相残都不可取。”

　　这是周岚第一次听卫谦白说了这么多话。

　　卫谦白一件素色青袍，明明是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可只有他两鬓染爽。

　　卫焘冷哼一声，看都没看卫谦白一眼，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

　　在他身后的元宝解下腰间的鞭子，没有迟疑的递到卫焘手中。

　　李氏也下了一跳：“砚深，你……”

　　她还没说完，就见那鞭子被卫焘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她惊叫一声捂住嘴巴。

　　卫谦白神情一变，看着在地上疼的打滚的卫申，上前来就去夺卫焘手里的鞭子，郑氏阻拦都没来得及。

　　元宝身子一闪，挡在卫谦白身前：“四老爷不可。”

　　“你给我滚开！”卫谦白少见的动怒，看着卫焘愤怒道：“手足相残，以长欺幼，成何体统！”

　　卫焘打了三鞭子，这时停下，他冲卫谦白勾了勾嘴角，一脸邪狞：“四叔要替卫申受罚吗？”

　　卫谦白气的浑身直哆嗦：“你敢！我是你四叔！你竟连你四叔都要打！”

　　卫焘又抽了卫申一鞭子，这一鞭子正好抽到了卫申的脸上，一下子就留下一道鞭痕。他打了一鞭子就停下，向卫谦白道：“四叔可以试试，看爷敢不敢。”

　　“老爷！”郑氏嚎叫一声拉扯住卫谦白。被打事小，被卫焘打事大！那可是晚辈，被晚辈打了，还有什么脸面在卫家待下去！

　　卫茂承一介武将，不喜欢跟自己弟弟的谈生意，也不喜欢跟自己的弟弟之乎者也，所以再送完老太爷之后就自己寻一处躲清静去了。知道出事了，就赶忙来了。

　　然后就看到卫焘当着众人的面，鞭打卫申，莫说其他几个孩子各个被吓得抖成筛糠。就是几个长辈也皆是面无人色，一脸惧怕，无人敢置喙。

　　卫茂承一来，在场的人脸色不见有多轻松。

　　“大哥。”卫谦白一脸愤愤。

　　卫茂承越过他，看着卫焘：“还不快给老子住手！”

　　卫焘扬声道：“元宝。”

　　元宝闻言，转而硬着头皮去拦卫茂承。卫茂承吹胡子瞪眼，元宝也不让，最后一个擒拿手就将元宝推开，然后大步走到卫焘跟前。

　　卫焘借着这个功夫已经又打了好几鞭子，见卫茂承过来了，就停下了。

　　卫茂承看着地上连喊都喊不出来的卫申，登时怒上心头。卫申忍着身上的痛苦，一手抓住卫茂承的衣摆，什么都没说却胜似什么都说了。

　　卫焘将鞭子收在手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卫申，语气如冰：“你脸上的伤，爷替卫灵还了。”

　　卫申扯着卫茂承衣摆的手一颤。

　　卫茂承正要发火，闻言一愣，向前走了一步，卫申的手就此滑落。卫茂承看向晏氏怀中的卫灵，又回头看向卫申脸上的鞭痕，无视卫谦白对卫焘指责的声音：“你是说，卫灵脸上的伤是他所为？”

　　其他人一听皆是有些不可置信。卫灵脸上的伤他们也都看见了，那密密麻麻的坑洼，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留疤，要是留疤了，那卫灵以后可就完了。卫灵可是卫申的亲妹妹，这……

　　卫谦白寒着脸道：“他们是亲兄妹！砚深此话，真是不可理喻！”

　　“我可以作证。”周珥突然出声，看着卫申投来怨恨的目光也毫不退缩：“当时我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要摔倒的时候碰倒了烟花筒，卫申来拉我，也正好碰倒了另外一个烟花筒，那时卫灵离我很近，我被玉儿护住了，而卫灵被烟花筒灼伤了。”

　　“那也是卫申想要救你所以才会一不小心发生了意外！”卫谦白说着看向卫茂承，“大哥，卫申的爹娘不在上京，如今被打成这副摸样，等他们二人过几天回来，可要如何交代？”

　　不等卫茂承说话，卫焘直接道：“倒时有任何不满直接来找爷就是了。”

　　最后众人不欢而散，老太爷老夫人年纪大了，这件事自然会瞒着他们二人。至于卫申，卫焘打也就打了，谁也不敢对卫焘疾言厉色。

　　这卫家现在是卫茂承的，以后就是卫焘的。他们这些人一代一代，都要仰仗他们父子的鼻息过活，心里怨愤再多，也唯有“忍”字，且还要祈盼着卫焘以后千万不要出事，不然他若出了事，定是天大的事，卫家必难逃连累。

　　卫茂承一家回到了自家，出了这事儿，还不如各回各家关起门来过年节。

　　“事情就是样的。”周珥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来。

　　卫茂承点了下头：“你想必也吓着了，喝了压惊的汤药就回去睡下，守夜也不用强求，身子最重要。”

　　周珥拱手行礼，乖巧的应是，然后就带着麦香离开了。玉儿后背被灼伤，回来就去找了大夫，所以不在这儿。

　　周珥一走，卫茂承脸顿时冷了下来，看着卫焘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岚跟晏氏坐在一处，晏氏回来的路上还不放心的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卫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端着茶转身坐下，身姿潇洒利落，显然不将卫茂承的怒气放在心上：“我到的时候，正是周珥即将摔倒的那一刻。卫申离周珥和那个烟花筒有一些距离，按他当时的所在，他要是救周珥，可碰不到那烟花筒。”碰倒了，便是有意而为。

　　对着周岚的烟花筒怎么倒下的、是不是周珥碰倒的他不确定。可卫申碰倒那个却是看的清楚。

　　卫茂承拧眉看着卫焘。

　　晏氏闻言有些惊讶：“卫申是什么打算？是要要害周珥？这是为何？”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为了害自己的亲妹妹，卫灵只能是被连累了。

　　至于周珥，也不过是第一次去那儿，要说恩怨，这一天不到哪里来的恩怨？

　　卫焘将茶水饮尽，嘴里一阵苦涩使他皱了皱眉，杯子被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卫申心思很多，他想取而代之而不能，只能这样用些小伎俩。”

　　晏氏气势陡然一变：“他竟想害你！”要不是卫焘说，她真是没有看出来卫申还有这个心思！平日里因为二房夫妻不在，对这两个孩子也是多有照拂，她怎么也想不到，身边竟有只狼想要害她的儿子！

　　卫茂承想了想开口说道：“这事儿我看也不见得。”

　　“什么不见得！”晏氏立刻反驳，也不顾儿媳妇还在，便说道：“卫申害焘儿不能，就想害岚儿姐弟，这心思如此歹毒，亏我以前还多次照拂于他！以前我不知道，现在焘儿一说，我就想起来，当时灵儿丫头哭的撕心裂肺，他这个亲哥哥可是一直冷眼旁观，可见真是一个白眼狼，养不熟的！要不是周珥被仆人护住了，脸上恐怕也会像灵儿丫头一样毁了！他正在云兰书院读书，要是毁容了，定然要许久都不能再去！”

　　“而且，我听说当时还有个烟花筒对着岚儿，要是岚儿出了什么事，别说焘儿拿鞭子抽他，我也要他皮开肉绽，不能随随便便的就算了！”

　　晏氏被气狠了，说到后面眼泪直掉，周岚忙好生安慰她。

　　卫茂承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你看看你，我才说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大堆，行了，孩子们还在，别哭了。”

　　晏氏一手握着周岚的手，一手擦着眼泪：“我不管，等老二夫妻回来，要是他们敢为难焘儿，我就立刻吊死！”

　　周岚：“母亲……”

　　卫茂承一瞪眼睛：“胡说！老二夫妻回来又能怎么，你也不看看你那好儿子，谁敢欺负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