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王大为困惑。“你用的不是宗家的剑法?”
“兵不厌诈。我说,你就信?”丛绍压了压刀刃。
峡谷只有两千人马和无数的火把,根本就没有增援。唯有火把,没有夹攻。
北戎王遭遇埋伏,顿觉羞辱,阵阵懊恼,悔之晚矣。
北戎王与宗家人交手数次,太熟悉彼此的剑法。百回合不破,丛绍便有意说出那话迷惑对方,使出前三招都是宗家剑法,等到第四招忽然变成霹雳剑法。元秾并不习武,却留有元家的剑谱。那次,天度山,丛绍与端王交手,未能轻易得手,就对元家剑法生出兴趣来,偷偷地练习。不想,今日就使了出霹雳剑来,生擒了北戎王。
丛绍将北戎王带到宗琰面前复命。
“北戎王,我们又见面了。”宗琰坐在步辇上面,仿佛是山峰屹立的塔身。
北戎王瞪着愤恨的眼睛。“宗琰,你杀了我吧!不要伤害北戎的勇士,他们只是听从我的命令!”
“既然是勇士,有何畏惧?又何畏惧一死?”
低洼处,数万的北戎兵士骚乱起来,拼命抵抗。多数被捆住手臂,没有捆住手臂的都是重伤,无法动弹,躺着等待杀戮,杀戮对于重伤是一种解脱。飞石乱箭,刀砍剑劈,血流成河,尸横片野。
北戎王仰天长啸,青筋突起,全身用力,却也无法挣脱绳索。“宗琰,你为什么不骑着战马,拿着剑,朝着我来!朝着我一个人来,你是懦夫!”
“北戎王,老夫还忘了告诉你,今天,我宗琰还要灭你全族,以慰我三子的英灵……传老夫的命令,即刻进军北戎王城,无论年龄大小,沿途男子一个不留!”声音无比冷酷,在空旷的原野回荡。
柳堂留下清理战场,带着受伤的兵士撤回粮草大营,剩余人马逼近北戎王城。
“宗琰,你不能这么做,你不得好死……”
辱骂和诅咒不断,甚至还有哀嚎。无论怎样,都不能恫吓宗琰的决心。十万大军所经过之处,满是杀戮,满是抢掠。
丛绍望着聚集着的男孩,一张张稚嫩的脸,还有尚在襁褓里的啼哭声。不知为什么,他想起,年幼时的自己和母亲在雨中逃亡。他生出恻隐之心,命令属下住手,策马来到步辇前。“大将军,如此行军,恐怕贻误战机?”
如果不杀,北戎很快就会有新的王,很快召集精锐来找天朝血战。宗琰冷漠地说。“你是在为他们求情?你可以去问一问北戎王,天朝这些年和亲的新娘可有一人活命?你还可以去问一问他,如果偷袭成功,他会不会饶了老夫的命,还有你的?”
不用问,也知道答案。战争就意味着死亡。丛绍当然明白,但还是不忍心。“如果师傅在这里……大将军,全当是为了师傅?”
想到站在绸缎结前的元秾,说的那一句话,心还是软了。宗琰说:“十二岁以上,杀!”
北戎王城不堪一击,天朝铁骑直捣王宫。瞬间,王宫变成人间地狱,无一生还。
端王府先于朝廷得到军报,得知北戎的胜利。
贺澜茂的描述中,没有出现人间地狱的字眼,没有过多的渲染杀戮。但是,慕容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残暴、血腥的画面,皱起眉心。宗琰是用心良苦,十二岁的限定绝不是随意一说,而是天朝在五年之内再无力量征战边陲。
贺澜茂说得有声有色。“宗琰那老贼竟能想出诈死的主意,北戎王还真的相信了,趁着十万增援的兵马还在路上,就深夜偷袭。要说惊险,二十万疲兵对阵北戎三十万精锐。还好有丛绍,用火把骗过北戎王,又在大营设下火阵。在峡谷,大战数百回合,后来生擒北戎王。彻底把北戎王打服了。宗琰也是绝了,为了给三个儿子报仇,将那些王子公主,一个个拉到北戎王的面前杀掉。最后,才下令杀死北戎王。当时,垂死的北戎王竟是跪在丛绍的面前。”
北戎王不是软弱,而是一种感恩,丛绍的劝阻避免北戎子民的更大伤害。
那日,慕容策去廷尉府见宗凡,沾着茶水在桌上写的就是主帅诈死。
蒙泰受命,通过流民在京城散步大将军命不久矣的消息。蒙金刚从北戎大营回来,亲眼所见,亲口所说。蒙泰是蒙金的亲兄弟,亲耳所听。
宗凡一边给父亲写信说明计策,一边大张声势四处搜寻稀有药材。商贾中开始流传各种关于大将军的揣测。所有的细节都不得不让人相信。
端王府,炮竹连夜,大戏三日,许太妃寺庙还愿,都是计策,都是为了北戎这一战。
北戎的探子快速将假消息传回到故国。北戎王半信半疑,派人夜探天朝大营。大营中,竟有灵堂,棺木。
一番运作,北戎王终于上当。
主帅诈死,宗琰与端王是不谋而合。
慕容策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想着那道神秘的遗诏。因为遗诏,现在是腹背受敌。明面有宗太后虎视眈眈,暗里有严信设计陷害。
“这个丛绍,从前真没看出小子有这般本事,还是,王爷慧眼识珠。”忽然,贺澜茂理解了。
除了丛绍,还有翟镜仁和柳锟,包括蒙金都很出色。如果再有战事,丛绍完全可以挂帅,蒙金先锋,翟镜仁军师,柳锟负责粮草。英雄少年,人才济济,天朝大幸。慕容策难掩欣喜。
酒儿听说北戎大捷,还听说父亲安然,高兴得不得了。院子里,她大喊大叫,又蹦又跳,才跑到书房,探着头说话。“谢谢王爷送给哥哥的马和宝剑,哥哥才能打赢仗!”
丛绍一战成名,宗家势力大增,朝局更加微妙。那些事情还远着,暂且不去想。慕容策宣布。“今晚,王府家宴。”
“唱大戏吗?”酒儿说。
元宵节一过,就要出发去渭西。家宴算是庆祝北戎大捷,也算是为自己饯行。
慕容策说:“唱。”
登时,王府忙碌起来。
小福指挥着一拨人,搭起戏台。田岱四处吆喝着。庖厨里,锅碗瓢勺,杯碗盆碟,鸡鸭鱼肉,交织在一起。
贺澜茂集合起护卫的头目,布控起宴会的巡查。重要地点有王府大门,四处围墙,屋檐房顶,暗处角落。重要人员是王府外来的人,比如小商小贩,比如戏班优伶。重点时间段自然是宴会。
几位夫人得到消息,精心打扮起来,唯恐逊色于人。无论衣装首饰,还是胭脂水粉,都是一丝不苟。尤其是四夫人方月。男人回王府将近一年,却还没来过方圆庭,亲近过她的身子。虽然她不是独一,还有八夫人和九夫人,但又同她们不一样。男人素来不亲近她们。
方月照着镜子,心里想着,今夜说什么也不能再落空。眉毛画了几次,鞋子换了几双,也还是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