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儿是心心念念。“沐哥哥,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
“不可以!”
“我还没说完呢!是你的舌头,我想看一看?”
“舌头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知道,沐哥哥是怎么把树叶吹得那么好听的?是不是舌头长得也和我不一样?”人已是暧昧地压过去,盯着望。
猛地,慕容策发出一声老虎叫。
酒儿吓得坐起来,随即大笑不止。
“酒儿,你再不回来,明天我就去告诉你的娘亲!”
酒儿听到这话,笑容顷刻消失,光着脚跑回去。
我的娘,你的娘亲?两个人还不是一个娘生的,同父异母?小东西的故事还真不少。慕容策望了望身边空出的地方。
夜色深沉而来,幽暗伴着无边无际的寂寥。野兽飞禽发出各色各样的声响,或远或近,此起彼落。风起,树木摇曳,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动。窗棂摇晃着,吱扭扭地作响。
白天的热气散尽,凉爽成为夜晚的主角。无眠的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来到院子。
提着剑的丛绍满脸狐疑。“王爷的青云剑呢?”
“丛公子喜欢青云剑,本王可以割爱。”
“王爷舍得吗?”
“那要看,丛公子觉得自己能为天朝做些什么?”
丛绍一怔,心虚地收回注视的目光。
刺杀是宗太后授意,宗凡行事。原是不需要他,但,他还是出现在河边。现在,身份暴露了,麻烦就来了。
慕容策重新拾起思量。
大青石上的小蚂蚁浮现在眼前。它是怎样召唤来小伙伴,齐心合力搬运。如果没有肉粒和饼屑,它们还会齐心协力吗?如果仇恨不在了,这些年来聚拢在端王府周围的微小会飘向哪里?
天空显出鱼肚白。
院子里的矮墙传来异动,悄悄潜入的脚步声,刀剑离鞘的脆响。翻越的人多了,土坯矮墙轰然倒塌。
丛绍拔剑跃出屋子,也不问,冲向去短兵相接。剑锋凌厉,身手敏捷。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踢上树的,飞出墙的,趴在地上的,来人都没得好。
慕容策推窗观望,满眼都是欣赏。
院门,小福打开门栓。贺澜茂走进来,一眼看到窗边的人,大喜过望,呵斥住打斗。众人望到穿着女装的端王,都憋不住笑出来。
满院子,只有酒儿哭丧着脸,蹲在园子旁。药草被土坯墙压住,所剩不多的几株被踩得乱七八糟。
贺澜茂安慰她。“不就是几根菜吗?一会儿赔给你银子。”
“你哪只眼睛看出是菜的啊,明明是药草好不好?这是给沐哥哥治伤的药草……”
“能治就治,不治那也是天命!”说话的是丛绍。
“可是,沐哥哥的腿怎么办?烂掉怎么办?”酒儿坐到园子边,不愿离开。
剑未染血,还是擦拭了一下,才收起来。“王府有的是钱,自然会有办法。”
“沐哥哥,你有办法吗?”
慕容策瘸着走到近前,说着话。“这些人不懂事,酒儿别和他们生气。回王府,沐哥哥替你责罚他们?沐哥哥的伤好多了,一会儿就要回京城了,酒儿要不要一起回去?”
小福看呆了,从来就没有见过主子这般过。玉面王爷惜字如金,从前遇见行礼的人,都未必有一点点的回应。更不要说,那么温婉的语气,那么耐心的表情,那么谦卑的俯着身子。贺澜茂也是呆了。那日在河边,还是带搭不理的态度,短短几日怎么就翻天覆地了?
“我还是去问问哥哥。”酒儿站起来,跑进屋里。
丛绍心情大好,独自坐在桌子旁,吃着东西,喝着酒。
“哥哥,沐哥哥要回京城了,那个园子的药草都踩坏了,怎么办啊?还有其他什么药草可以治伤的吗?”
“这个事情酒儿就不要操心了。”
“哥哥,我知道你们打过架,你不喜欢沐哥哥!可是,腿真的烂掉,沐哥哥要怎么走路?哥哥,我求求你,想想办法!”
心里拿定主张,袖手旁观。“哥哥又不是大夫,想不出办法。酒儿不用担心,回京城就有大夫了,就有办法了。大夫不行,还有皇宫里的太医。”
王府的护院退出去,规规矩矩地远远站着。小福守候在院中。屋子里无非多出贺澜茂一人。
丛绍彬彬有礼,相邀对饮。
慕容策窥察到变化,预感到自己的伤势不妙。他独自来到屋里,高高卷起裤腿。伤口的颜色又变黑了。
身后投来暗影,酒儿跟着走进来。“沐哥哥,你还能说话吗?”曾经无忧无虑的脸溢满着惆怅无端让人心疼,仓皇无措。“真的不能说话了吗?”
“能,我很好,别担心!”慕容策放下裤腿,才转过身。
酒儿紧挨着他坐下来。“那我陪着沐哥哥待一会儿。”
马车还没来,小福跑去请大夫。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院子大门没进,就掉头都离开。“你们这不是寻人开心的吗?浪费我的时间!”
“此话从何讲起?”贺澜茂问。
“这儿是药王的祖宅,住的可是……”
丛绍打断话头。“您是来看病的,还是来说书的?”
大夫勉为其难,进去察看伤口。贺澜茂索要药方。大夫盯着丛绍望,吞吞吐吐。
小福一路送大夫离开,塞过去不少银子。原就是良心煎熬,又见到银子,大夫忍不住多说几句。
“你家公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得罪了……我就实话说了吧,你家公子中了毒,能不能活命不好说,只有这家人才有办法施救!”还有一句没敢说,所中之毒亦是出自丛家。
“可还有其他的办法?”
手指了指被毁掉的药草园子,头直摇。“没有药草,解不了毒,伤腿就保不住。想保命,就没有腿;想留下腿,命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