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母女团聚
中京的冬日昼短夜长,这会儿才刚刚申时三刻,日头就已经没影了。
天色渐暗,河面上方又堆积了一团阴云,阴沉沉的,空气里格外的潮湿,好像又要下雨了,透过窗户吹进来的风都带了水汽。
杨霓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总觉着手碰到的地方都是潮乎乎的。
身后的丫鬟低声提醒道:“姑娘,快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杨霓这才收回视线,起身,“那就回吧。”
瞥了眼这丫鬟,她又特意说了句,“前几天曾姐姐跟我说在这里冬天的日落别有一番风味,我等了半日,太阳还在头顶天就黑了,这黑得也太快了,太阳才出来一会子就不见了,惨惨淡淡的,一点不像雍凉府,就是最冷的时候,那阳光也刺眼呢。”
丫鬟笑道:“这就是中京风味,姑娘习惯就好了。”
杨霓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面上还算平静,但心中极为焦虑,以前哥哥与她提过法华寺,可这次想法子去了也没见着他,连他说过的那个大师也不曾见到。
从法华寺回来之后这又几天过去了,他也不曾再露面。
今日她枕边突然出现一张纸条让她到此地来一见,神出鬼没的确是有些哥哥的风格,但他以前都是自己来找她,从未让她单独出门过,虽然心中有些怀疑,但想到他此时可能的处境,怕错过了,她还是出来了。
幸而今日爹娘外出访友去了,不然他们对她管束颇严格,还不一定会如此顺利。
可惜,只是空耗了一下午,他并没有出现。
上了马车,她又特意让车夫挑了人少的地方走,还撩开了帘子,看着窗外,就怕会错过了。
不多时,下起了蒙蒙细雨,路上的行人就更少了,丫鬟怕她着凉,已经催了两回让落下帘子,她硬撑没有放,雨丝飘落进来,正有些灰心刚落下了帘子,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声音传来:
“宝儿!”
“宝儿!”
杨霓顿了顿,一时没能认出这个嗓音,但还是探出去看。
只见马车后跟着一个发足狂奔的妇人,她头发蓬乱,衣衫宽大像是挂在身上,脏兮兮的,随着她的跑动风吹起来,勒出单薄消瘦的身材。
她第一眼没有认出此人,但对方见她看过来,似乎格外的激动,一手捂着腹部,一手伸长朝着马车的方向:“宝儿,是我,快停车!……”
她皱着眉头喊了停车,等对方跑近了,她也没有认出来,猜测可能是清水镇的哪个亲戚来了中京,认出她了?
她放下了帘子,此时并没有心情去认亲,只让车夫下去看看情况,给些银子就是了。
直到车夫过去呵斥,那妇人与他说话自报身份,她才听出来,竟然是夏氏!
她慌忙打开帘子,夏氏见到动静赶紧看过来,二人对了个脸对脸。
夏氏泪眼婆娑:“宝儿,是我呀。”
杨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待认出来眼泪也涌了出来,“娘!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啊……”
母女二人一时悲从中来,隔着车窗拉着手就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丫鬟大概弄清楚了夏氏的身份,想着此地虽然走动的人不多,但附近都住的是官宦人家,万一被人看见了也不好,虽然对夏氏脏兮兮的非常嫌弃,还是赶紧将人给拉上了马车。
夏氏虽然满腹委屈想要倾诉,有丫鬟在,却也只避重就轻提了几句沈崖香之恶,其他的都不曾提起。就这,她们母女二人也是说一句哭一回。
丫鬟是好说歹说的劝了,两人方止住了抱头痛哭,可一起抽抽嗒嗒的,眼泪却一路都不曾停过。
等到了杨府大门口,杨霓面上的妆容都花了,眼睛也红彤彤的,没法见人了,丫鬟直接吩咐将车赶至二门口了,好歹是将她们二人送进了屋,又张罗着取水洗澡、熬药、请大夫。
一切安置妥当,又把屋里的人都给打发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养母女。
没了外人,夏氏再不掩饰满腔的愤恨:
“沈崖香那个贱人,因为心中不平,不仅不认爹娘,还冤枉我,说你弟弟是我与人私通所生,可恨的是沈承业,他竟然听信了,将宝平打跑了,这都有三个月不知音讯了。”
“不要喊他爹,他对我恨之入骨不说,还要给那个小贱人作证冤枉你,冤枉杨大人,说你并非夫人所生,说夫人的孩子出生就死了,说我与杨大人关系暧昧。”
“那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早与那个容隽勾搭在一处了,他不是你的良配,宝儿啊,你绝不能嫁给他。”
“……”
夏氏也知道了滴血验亲根本就靠不住,既然如此,孩子是谁的,就没有办法验证了。
她心中其实也回味过来,觉得当年去通灵寺一行有些蹊跷,但她压根就不想接受这样残酷的真相。
沈承业又疯疯癫癫的了,这些日子夏氏也看清楚了,他是极为忌讳不能生养之事,宁肯去将沈崖香认作亲生的。
只要这一点两人有共识,其他的,那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以,她略过那些不堪,说得理直气壮、愤慨万分。
真是说者伤心,听者落泪。
直将杨霓气得浑身发抖:“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如此忤逆不孝之人,出身这是上天注定好的,又不是可以选择的,再说,有娘这样好的娘,那是恩赐,她竟然还不知足,心性扭曲至此,娘一直说她牛心左性,心思歹毒我原本还不信……竟然真有这么可恶之人。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
杨霓又特意问起了沈宝章的事情。
夏氏从五月她就不曾见过沈宝章,事发之后先是被沈承业给关着,后来又一直在平安镖局关着,她倒是希望沈宝章会去救她,可还是没能等到。
这几个月也够她清醒了:对沈宝章来说,她并非养母,一直以来,她确实不也摆不出什么养母的架子来,只是个伺候对方的下人罢了,只是以往还能自欺欺人。
不然,但凡沈宝章有一丝念着她的好,早就能够把她救出来了,她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