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两仪居士
李挚慌忙伸手去扶他。
“起来吧。”顾修说。
两人互相搀扶着起了身,李挚扶他坐在椅子上。
顾修双手虚拢成拳,在腿上捶了捶。
李挚垂首帮他揉捏着,道:“也只有义父护我如命,这腿上的旧伤也是因我而起,若没有义父,就没有我。”
顾修道:“你我之间无须提这些,再说,这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李挚便不再提,沉默的揉捏着,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
“行了,已经好了,无须再按了。”顾修活动了一下腿脚,扫了眼李挚,淡淡地道,“事已至此,纠结也无用,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破开这个局面。
福祸相依,好好吸取今次教训对以后不全然都是坏事,至少对我们来说是一次警醒,现在还没到无路可走的时候,有重来的机会。”
李挚应了一声,才沉吟道,“义父,我还是觉得平安镖局那些人根本没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事情过去这么久,线索也都被义父抹掉了,他们不过一群江湖草莽,接触不到旧都的事情。这件事,应该不是他们挖出来的,肯定另有其人。
这些年与我结仇的也有,实力强的也有,癞皮狗一样穷追不舍的也有,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有谁能够知道这些陈年旧事。”
顾修也眉目紧锁,显然他也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我倒是有个怀疑的目标,只是对方一直装神弄鬼、神出鬼没,我到现在也没有见过他的真人,但能肯定此人一定是我昔年旧相识。”
“此人每每出招针对我,都极其无耻,却又每每都能够掐着要害来恶心于我。”
若不是旧相识,肯定也不会对他如此了解。
但,当年故交也好,仇敌也罢,他都仔细地捋过了一遍,硬是没有从记忆中捋出这样的一号人来。
李挚闻言,动作略顿,神情也有些微妙,问道:“义父所说的,是两仪居士?”
顾修皱着眉头看向他。
李挚垂着眼帘道,轻咳可一声,道:“偶然间听人提起过。”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此人确实是可恶。”
不轻不重的一句,并不能安抚到顾修。
他骂道:“此贼跟个阴沟里的臭虫一样,不时蹦出来恶心人,真要寻他,他又缩回去躲了起来,原想着不过是个不上台面的东西,真要与他计较显得丢人。”
这个两仪居士从名字上就恶心他,他生平最恶者非道士莫属。
此人的名字一听就与道家脱不了干系,若只是模仿他的铜像、雕刻、印章、诗词书画……统统都还罢了,这于顾修来说不过是个日常打发闷子的消遣,他也不至于如此生气。
关键是,此贼还恶意篡改了他的意思,将高雅的东西改成低俗下流,令人不齿,不忍直视!偏偏,还自吹自擂以至声名大噪,那些无知之辈竟将他们当成了同一个人。
被与这样的人捆绑在一起,顾修能不恼才怪!
“还是大意了,没防备这只臭虫变成了蛾子,此次之祸保不齐就是他做的。且得继续作妖!”
“这次绝不放过他,找到此等败类,我倒要问问他何不以溺自照,看配不配相提并论!”
“……”
李挚印象中还是第一回见顾修如此破口大骂。
他这义父出现在人前永远都是清醒而理智的,李挚觉得他冷静得不像个真人,就方才还斥责他没有忍。
想不到,竟被这个两仪居士激怒至此。
他能感觉出来,顾修的这种愤怒还并不是因为这次他的身份被曝光、麻烦缠身,他就是单纯的就是厌恶这个两仪居士。
他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莫名的,李挚的心情因此好了点儿。
顾修到底是顾修,吐槽了几句之后就冷静下来,分析道:“我猜测可能是当年做过什么事情,与此人结了仇,当年他应该也并不起眼,但一定是在我身边出现过的,如今应该有了些本事就开始图谋报仇了。”
他猜过同僚和同窗中不起眼的人,也派人去监视过其中的几个人,但都被排除了。
李挚也深以为然,帮着分析道:“义父为人宽厚容人,待下人也多是好言好语,能帮则帮,我看此人一定还是性情偏激、气量狭小之辈,观他行径如此鬼祟,应该也胆小如鼠。”
他清了清嗓子,“义父的作品并未署真名,可对方还是能够精准的找出来,可见对你是极为熟悉的。肯定是能够接触到书画这些的,除了同窗同僚,会不会是在书房伺候的,还是北斋里的人?”
北斋原是大周开国之君设立在宫中的文臣值守之所,方便皇帝随时传召,平日里就是陪同商讨奏折上的要事,或是讲课,谈诗文。
不过到了景和年间,皇帝奏折都不看,北斋官员的主要任务就变成了批阅奏折和议事。
顾修原就是在北斋任职。
顾修凝眉苦思,突然神情一顿,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一桩事,一个人来。”他看看李挚,叹一叹,先说事,“当年从宫中找了个比你大一天的婴儿,交给了冯宝。”
李挚闻言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被生父厌弃,心情又沉重下来,满面郁郁道:“当时时间紧迫,义父是来不及仔细筹谋,不然以你的品性,肯定不会如此。”
顾修没有反驳,回忆道:“当时我心急如焚,你母亲身边一嬷嬷与我说,有一采女早一日才生了孩子,消息报到你母亲这里来还来不及注册在案……冯宝逼得急,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叹了一声,“那时宫中已经一片混乱,我带着你先出了宫,临走嘱咐嬷嬷派人保护那采女送出宫去,找个安全的地方予她钱财,安身立命,也算予她补偿。”
李挚冷笑了声,接话道:“昏君当年荒淫无耻,听信了姚方的话,大肆从民间选特定生辰八字的姑娘入宫,依时辰宠幸,谓之采阴补阳以壮自身,一次之后就弃之不管,宫中这样的采女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个,只是他所谓采补的工具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