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的星空啊!那么蓝,那么蓝。直到月亮下山,天空变成明媚的浅蓝。
沃若哭了一夜。
到满天红霞时,耳畔的哭声慢慢的小了,哭泣的人也终于放弃了,她仿佛一个木偶,没了心的木偶。
白玉空就是这样冷酷无情。
水千沫坐在台阶上,看着沃若哭肿了双眼,摇摇欲坠的走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符离抱着双臂站在她的身边,两人都是一脸的凝重。
“公子这次肩负重任,万事都要小心。不是公子心狠,她再留下,只会坏了公子的事。”
水千沫没有说话,她也隐约猜到这才是沃若离开的真正原因。白玉空的身边不能有漏洞的存在,不能有被攻破的可能,沃若已失了理智与分寸。不过,就算回去没了性命的担忧,她也会落得身败名裂,不可说白玉空不狠毒。
门吱呀一声开了,沃若挺着胸膛走出来,道,“我准备好了!”她看也不看水千沫,只是低喃道,“我追求自己的爱人而来,没有什么丢人的,也,不会后悔!”
深吸一口气,她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同情!”
千沫微怔,慢慢坐得笔直,此时此刻倒是对她升起了敬佩之情。白玉空宝相犹如神祇,敢于触碰神祇的女子都各有各的骄傲,公主如此,沃若也是如此。
吴隐牵过马来,道,“走吧!”
沃若咬咬牙,不用别人帮助,而是自己艰难的上马。她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仿佛是她急着想要离去,而不是狼狈的被人赶走。
两匹马渐渐消失的没有了踪迹。
......
符离轻轻的哼了一声道,“时间快到了,你去吧!”
“嗯?做什么?”水千沫仍坐在那里怅然。
符离一本正经道,“公子快起床了,你要去服侍他盥洗。”
什么?
什么?什么?
水千沫恨不得长叹一声,沃若一走,符离果然找上了她,“符离大哥也是公子的近侍,千沫,怕不能胜任。”开玩笑,她刚刚骂了白玉空啊,现在去见他岂不是找死。而且,她才不要去做白玉空的贴身侍女呢!天天看着那讨厌鬼,她怎么受得了。
大哥?就是叫爸爸也不行。
符离冷冷一笑,道,“我是长随,不是仆从。别忘了,你才是陛下派来服侍公子的婢女。”说完,他脑中自动浮现一个画面,他与白玉空两个男人面对面的,帮公子宽衣解带,服侍饮食起居,那情景生生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死掉算了。
符离深吸一口气,将这个念头赶紧甩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水千沫道,“我早就发现了,你能连续骑好几日的马,身体这般壮实,想来让你值个夜什么的也不成问题吧!”
壮实?水千沫顿时被这两个字砸得头晕目眩,打出娘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赞”她。
符离又仔细盯着她的脸道,“而且,你的容貌也不出众,平平无奇。我家里的丫头随便哪一个都比你要强些,想来你也不会有心思去学沃若爬床吧!”对于这一点,他一直对秦王审美的怀疑是一大把。
水千沫瞪着眼睛,被他噎得好一会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哑着嗓子道,“咱们请李知县帮忙,寻一个家世清白可靠的小婢或小厮服侍公子如何?”
只见符离一声长叹,看着白玉空紧闭的房门道,“我也不瞒你,沃若并不是第一个爬公子床的婢女。”
啊?白玉空到底哪里好,居然能让女儿们这样没羞没臊的前仆后继,水千沫苦笑。
“公子这样的品貌、风骨、地位,身边自然不能是个女的就行。我们以前尝试过买几个女婢,基本上都......”符离啧啧的惋惜着,道,“总之,公子的身边不能留女婢!”
他的话题一转,神色肃穆道,“你知道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吧?”
“是!听说要去高苑!”水千沫的脸色也肃穆起来。
“你既知道,那么我也不再赘述,前路艰险,吉凶难辨,外人到底不可靠,也怕经不住那些事情的磋磨。眼下看来,能照料公子的人,只有你最可靠放心。水恭人,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为大局着想啊!”
“啊?”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原来还是让她去服侍白玉空啊!
......
迫不得已,水千沫只得捧了面盆、面巾敲开了白玉空的门。
出乎意料,白玉空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她,仿佛早知道来的会是她。
他披散着头发,衣衫却穿得很整齐,额头的竖眼在微光中仿佛微微睁开,与深邃的双眸一同观望着她,审视着她,被这个人这样的看着,很少有人能不垂下眼眸败下阵来。
千沫深吸口气,平静的放下面盆、毛巾,俯身一福,“公子,奴婢适才言语冒犯,请公子大量,原谅奴婢。”
她的姿容端庄,眼神是恰到好处的透亮,虽弯着身躯,却仿佛劲风吹拂的松树,透着轻灵与坚忍。
“无妨。”白玉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很自然道,“我的早饭并不复杂,只是要些清粥小菜,加一个熟鸡蛋就可。午饭也不可食的油腻,饭后要饮一杯清茶。晚饭与中饭相似,只是不用特意饮茶,要食一些新鲜瓜果。”
水千沫点点头道,“是!奴婢记下了!”
双方的比试在这一回合,打平。
净过面后。
白玉空坐在桌案边,淡淡道,“梳头吧!”
“是!”
千沫扫视着屋子,在靠窗的桌子上,捧来一个匣子,里面是几把梳子和十几只各色的簪子。拿起一把犀角梳子,她开始为他梳理头发。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与白玉空这样的接近,可是却是第一次被要求这样仔细的去看他。
与屠弋那样的少年不同,白玉空已是一个成年的男子,肩膀宽阔,肩胛的线条流畅优美,这样的流畅一直持续到他的指尖,他的手指上有练剑留下来的茧子,也有许多细白的伤痕,那薄薄的茧子仿佛他手上绽开的花纹,而那些细白的伤痕则像是喷吐出的花蕊。
这样的伤痕出现在他的手上是很令人奇怪的,千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在看什么?”白玉空淡淡道。
“没什么!”千沫的脸微微的发红,为他的敏锐而心惊。
“在看我的伤痕么?”他侧着头,一只眼睛准确的捕捉到了她的心虚,“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这些伤痕的来历。”他转回头,慢慢的说。
水千沫的手没有停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千沫平稳自己的心神,专注在手上。
第二回合,水千沫勉强没有落败。
白玉空的头发披散在脑后,随着梳理,越来越柔顺,梳顺后的头发微微蓬松,离得近的发丝会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飘动。
几缕乌黑的发落在他的脸颊旁,那曲线婉转锋利与屠弋的绝美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样子。犹豫着伸手揽过那几缕发丝,千沫将它们盘了起来。打开簪盒,选了一根白玉云朵样子的簪子将头发簪好,两人再没有说一句话。
捧了面盆和面巾告退时,白玉空在她身后轻声道,“衣服我会自己穿,不需要你帮助。值夜的事,是符离他们太过小心了,其实我不用人陪的。”
千沫仍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退了出来。
出了门,迎着清凉的风一吹,她才发觉自己贴身的衣服都有些湿润。
到底还是在勉强自己啊!千沫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