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藤壶紧张的看着水千沫,生怕她露出什么嫌弃的样子来。
想到他那时尴尬的样子,千沫捂着嘴轻笑道,“花叔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您是花公子,不是花花公子。你们主仆两个好像呢。”
“那你看我是怎样的人呢?”花藤壶半身前倾探向千沫,一对眼眸泛着水波道。
眼见与传闻,两个如此不同的花藤壶怎么也合不到一起,千沫目中闪过一丝犹豫,好一会才道,“雾非雾,花非花。花公子,很谜。”
花藤壶的笑渐渐淡去,他非常认真的看着千沫道,“人生短短,我花藤壶随心随性,不遮不避,想喜就喜,想忧就忧。你看我是怎样,我就是怎样。世间人万万千千,整日相见却心思各异者千千万万。我只有直心一条,你信不信?”
他的眼眸毫不矫作黑白分明,仿佛两汪深泉。而他的一呼一吸稳练如山,仿佛能听到他的心音。在这一瞬间,嬉笑怒骂的浪荡公子花藤壶变成了乱军丛中,无畏鲜血与伤痕的少年。他手持着长剑,长啸间睥睨四方,横扫千军。
“内不欺己,外不欺人。花公子是有大智慧、真性情的人。”千沫不由自主的微笑,如豪侠般一抱拳,道,“可惜此处无酒,不然,当与公子对饮三百杯!”
花藤壶身体陡然放松,双臂搭在脑后朗声笑道,“难得你知我。”他的一对眼眸似不经意的扫过千沫,内里却似多了一些什么。
富豪就要有富豪的样子。
车队大摇大摆走在熊阴的大街上,理所当然的挑了最贵最大的客栈,最精美最豪奢的院落。
小二殷勤的带路,转过一道假山,院子的门楣上写着“小逸莞”。
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铺着青砖石板,只在院子中间种着三四株松柏,几个高高低低的石头潭里养着荷花锦鲤,整个院子阔朗,洒扫的干净利落。
“这个院子我们都包下了,没有事你们不用过来。”符离吩咐道。
小二自然知道,财大气粗的主肯定有自己的避讳,不愿意让外人接近也很正常。他点头哈腰的离去了,走出院子时,刚好看到张五爷在院子口安排镖师护卫,大门和四周都防守的严密。
哎呦,这几位什么来头,好大的派头啊!小二挠着头进了厅堂,一转眼就招呼别人去了。
吴隐从角落溜出来,走到白玉空面前抱拳道,“公子,那店小二没问题。这家店我也看过了,店主人姓杨,与臧家没什么关系。”
白玉空点点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水千沫,你还是住在我房间的旁边。”
水千沫应声,却见花藤壶沉着脸看着白玉空的背影,对着擦肩而过的水千沫做了个口型,小心。
千沫微微一怔,跟着白玉空走进房间,脸上看不出一点异样。
白玉空挑选的房间一如他的为人,布置的典雅之极,几株翠竹种在一个白玉大盘内,盘的四边还引了活水养着几尾金鱼,书案上摆着带来的古琴和几本抄录的佛经。他随手拂过琴弦,凝涩中杂起几声叮咚。千沫在熏香炉子里点起一只黄熟,沏好了茶,却听见白玉空道,“拿去吧。”
“是什么?”千沫心头诧异,却只是淡淡的应声。
“秦王给你的信。”白玉空的声音亦是低沉的。
“......”
足下仿佛坠着万金,好一会,水千沫才慢慢的走过去,手心里都是汗。
仍是一方素白的丝帕,上面短短写着几个字,“五月十七,正是离去日,别卿时,相思始。”
捧着帕子的手有些微的颤抖,试了几次,才将这帕子收到袖子里,千沫低眉浅笑,眉眼间却是自嘲的。
“奴婢,谢公子!”水千沫深深一拜。
白玉空眉头微蹙道,“你不回信么?”
水千沫抿着红唇摇摇头,“我不知该写什么。”
白玉空的眸光微动,摆了摆手。千沫慢慢的退下。
才一出门,就见到花藤壶插着手靠在自己的房门口,千沫脸上仍带着笑,只是手扶着墙壁小声问,“适才何意?”
“提醒你莫要着了白玉空的道。他为秦王卖命,什么脏的、臭的都会去做,既是屠弋的刀,也是他的绑绳。”笑没了,他的眼睛里森寒一片。
刀?绑绳?千沫笑着。对她么?一个奴婢,如浮萍一般飘摇,弹指便可消亡,何须如此。何须如此啊!
“你怎么了?”花藤壶觉出她的样子不对。
“没事!”千沫摇头,她的笑完美无缺。
“有事你也不会说的。”花藤壶看着她的眼睛道,“心事沉在心底,便没了么?若真的管用,这天下也没有那么多伤心人和伤心事了!”
“我不伤心。”水千沫淡淡道。
花藤壶深深看她一眼,笑道,“知道,知道!走,哥带你散心去!”
只听到几声巨响,白玉空的房门打开了。
花藤壶笑嘻嘻的跑颠了出来,头发蓬乱,左胳膊右臂膀的裹着衣服,那衣服从胸口处撕开,露出他大片裸露的胸膛,怎么遮都遮不住。
水千沫目瞪口呆的看着状如乞丐的花藤壶,怎么了,怎么只是和白玉空说了会话,花公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花......”
“没事,没事,白玉空就会这一手!”花藤壶打断水千沫,笑得像只狐狸。
“那......”
“我出马,他还能不同意!”花藤壶笑得哈哈道。
“那......”
“你去准备,咱们马上出发,记得,咱们可是做事,不是玩哦!”花藤壶得意洋洋道。
“好。”千沫无奈的点点头。到最后,她也只说了一个字。
刚走回房间,便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花叔笑嘻嘻的捧着一个包裹,道,“我家公子说了,姑娘怕是没有合适的衣服和首饰,特地让老奴送来。今夜不比往日,一会要去的地方叫百醉楼,那里非富即贵,也有很多江湖豪强混迹其间,真正是人心不古,诡变百出的地方。为了不被怀疑,姑娘不能穿的太随意。”
水千沫脸上微红,点点头,伸手接过那包裹。
转身关上门,那包裹内,果然是一套衣裙和钗环首饰,连鞋袜也配齐了。试着穿了穿那鞋子,大小正合适,水千沫脸颊微红,花藤壶的眼睛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