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驸马府上宴席归来,常家夫妇就点着一盏小灯坐着,两人心事重重,谁也不曾说一句话。有烛火跳动,影子映在二人脸上,摇摆不定。
还是常夫人先宽慰的开口,“挺好挺好,相濡娶了公主,也算是成家立业,我们也能安心的离开这里了。”她尽量说话开导,更多的像是在开导自己。
常己安只能顺着她的话点头,可还是忍不住不甘,“只是可怜阿元,那么好的一个孩子。”
两人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能让他们这一家碰上,皇上圣恩福泽恩厚,他们实在是承受不起。
一声重重的叹息声在这昏暗的屋内更是格外的沉重。
常夫人也眉间不展,可这样的事情任谁也无法回转,她只能想着话来宽慰两人,“没事,以后我们便闲下来了,可以抽空多去看看她,或是把她接过来和我们同住,正好也可以把相思接回来。”
“这样挺好,”常己安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想着日后的日子,想着能把张雪元从那苦寒之地接来,总算是有了些安慰。这样想想,他竟有了些期待,一扫苦闷,竟说起了以后的日子,他道,“我记得你说过喜欢江南那一带,那我们便去那边定居,正好离不归山很近。”
常夫人挑了挑灯芯,终于映的屋内亮堂了些,也照的她的脸上发亮。两人脸上终于消了几分愁绪,就见她又笑道,“若是定居江南,那我们得想着做些生计,我绣工还算拿的出手,可以当一个绣娘。”
“我嘛,”常己安想了想,便道,“我倒是可以当一个教书先生。”
谁知常夫人却奚笑她一句,“你这脾气,不出一个月就把孩子们打骂的不想去你的学堂了。”
“夫人你真是,尚未开始你怎么能泼我的冷水呢?”常己安这样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盈盈烛光照着,两人脸上又暖又亮。
夜色已深,常府各处都已熄了灯火,常己安正睡得安详,却突然听到了房外又金属相碰的声音,一声细微的惨叫传来,被常己安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摇醒一旁睡熟的夫人,还不等她出声,立马就捂着她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常夫人察觉到他的警示,立马会意,便蹑手蹑脚的披了一件衣裳,随着他悄悄出了屋门之外。
屋外一片暗色,远处有几个家丁静静的躺在地上,还未等常己安查探,却见几道黑影忽地将几人围了起来。这几人黑衣蒙面,旁人或许认不得,可常己安身为大理寺卿,掌管各种要闻,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是圣上身边亲卫梅花卫。
这样一想,他心下依然明白。
常相濡当即色变,警觉看向几人,厉色对质,“下官自诩半生清廉为公,不知为何圣上要对我们常家如此狠绝?”
“大人怪就怪自己太过公正无私!查到了不该查的事!”为首之人话不多说,当即拔剑刺向两人。
常己安有些本事,见他出手,便也来不及细想他的话,连忙带着常夫人退离两步。这些人来势汹汹,就算他能应付一二,可身边还有常夫人,几招过后,两人根本就无处可逃。
忽见又有几人赶来,挡在那些人之前,其中一人急促道,“大人,四皇子命我几人前来相助,还请大人速速离去,门外有四皇子安排的人接应!”
常己安还在犹豫,便听那人又催促道,“莫要管我们,大人快去!”
今夜突然事变,常家夫妇都还没有弄清缘由,可如今情形严峻,这些人又说了这样的话,这二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迅速的离去了这处是非之地。
也是同一深夜,这夫妇二人更没想到的是今夜的一场权谋,原本一场喜庆的婚礼,原本无比尊荣的驸马爷,忽然间就锒铛入狱,转眼喜袍已去,换了一身囚衣。
忽见牢房门口守卫齐齐跪拜行礼,原来是蒙玥来看他。常相濡只是一瞥,连眼皮也不抬,凉凉的用着恭敬的话问好,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两人话不投机,争执几句过后,蒙玥便被气哭了离去。
而与此同时,皇宫大殿之内,齐承今不顾禁卫阻拦,竟杀了一条血路进去面圣。他的势头太盛,甚至竟让梅花卫现身,护在了圣上周围。
皇上已料到他定然会行此事,深看他一眼后,便遣了众人散去。
尚未行礼,便听齐承今质问,“父皇为何偏要置相濡于死地,偏要置常家于死地!”
齐皇看他的眼里颇有深意,又冷哼一声,“你羽翼尚未丰满便敢如此造次,若不杀一杀你的锐气,朕又岂敢留你!”
齐承今心惊一瞬,他全然不知这一番计谋只是为了折自己的羽翼,而他也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竟能让皇上这般打压自己。
看出他眼里的骇异,齐皇冷笑,“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忘归楼大火,承睦身亡,别以为朕不知道这些都是你干的!”
“你既敢行这事,朕又怎么会不防你?”
他果然视权势如一切,两人将话说至此,齐承今也不再顾忌什么,更是厉色指责道,“父皇呢?父皇的手段难道就会比我干净了多少吗!”
正是当年的血路踩来,齐皇才会更加害怕,这是自己的儿子,身上有自己一样狠戾的秉性,齐皇害怕,他怕当年使用的手段会再次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高位之争必然是血雨腥风,为了利益谁都能不顾一切,齐皇从这一路来,尤其能体会到其中残酷,而他身为父亲,自然也能料到齐承今何想,于是便道,“你若为上位,朕便成全你,”
“明日午时,常相濡问斩,你做监斩官行刑,若是你能成此事,朕便封你以太子之位,予你虎符,掌管兵权。”
齐皇面色严峻,绝无半分笑言,可这般条件,不由让齐承今咬牙,“你用兵权来换他?”
“你肯不肯?”齐皇颔首,他故意出了两难抉择的条件,必是要在此路上逼死他。
齐承今眼底戾色不掩,带着威胁的语气问道,“父皇就不怕我反?”
谁知齐皇一声大笑,眼底戏谑,“区区一个兵权,朕倒要看看你孤立难援,又怎么能反?”
齐皇是认准了要毁掉常家,毁掉齐承今这一势力,自林南溪说起这个心思起,这个计划就已开始,不为张雪元,不为蒙玥,只为齐承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