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众人亲见,也是齐承今亲眼所见,天道令明明是掉进了百尺峰下的泥潭里,可为什么它还会在常相思手里?而且,又为何他会知道这件事?
齐承今想着那晚的种种事情,忽然也觉得确实一且端倪都有迹可寻,恍然大悟后,他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被戏耍的怒火。常相思已经心虚的别过了头,却猛地被人一把揪了回来,正好就对上了齐承今咬牙发笑的脸,“怎么回事?”
“我当时和你道歉了。”常相思心虚的不能再心虚,只能咧着嘴干笑。
齐承今想着那日她道歉的样子,怪不得会那般诚恳,又是那般自责,原来是有别的因由,这么一想,他就更觉得心里的火蹭蹭往外冒。可如今有人在场,他不好发作,悄悄瞥了一眼齐承安的方向,他这才姑且作罢,但仍是咬牙切齿的威胁道,“回头再给你算账!”
勉强在他这里逃了一劫,常相思心存侥幸的摸着鼻尖憨憨的笑着,又将天道令在手心里捏了捏,忽然问道,“二哥怎么知道它在我这里?”
“因为我自一开始就知道你在骗人,”齐承安将自己的心思说的毫不避讳,又见他更凑近了些常相思,好似谄媚的讨好,又一次开口道,“你将它给了二哥可好?”
常相思也离得他近了些,眨着眼里忽闪忽闪的光,满脸狡黠,“若二哥还是二哥,我定会将它双手奉上。”
这话直白,两人都心知肚明。
当年齐承安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师承不归山,他是天之骄子,举世无双,当时他眼中所见,皆是云淡风轻。
可如今一场剧变,让他死在了至亲之手;死而复生却又让他忍受着常人所不能忍之痛;周身难安,他只能隐姓埋名的苟延残喘。这个世上早已没了那个举止若风的二皇子,这个世上存活的只是一个机关算尽,工于心计的齐承安罢了。
他心中已有了执念,所为天下也好,恩怨也罢,还无论是为了心尖之人,他都不能再掌控天道令。
齐承安见她如此,便也只好作罢,摇头笑叹,“也罢也罢。”
此事论定,常相思转眼,却见齐承今还是气鼓鼓的闷声不说话,常相思无奈,将天道令在他眼前晃了晃,便又一次揣进了衣服里,和他好声道,“你瞧,我也没有偏袒任何人。”
她掩着私心,说着大话,谁也不知她为了一己私念,早已把天道令据为己有了。
几人一番闲谈,忽见有探子来报,说是追寻到了伊一的下落,且齐承今的人也已经在去那边的路上了。
众人皆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伊一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几方汇合,众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伊一,唯有林南溪的一双眼睛是在看常相思。
在常相思落崖之后,没有人知道林南溪也去了崖下寻她,也没人知道林南溪看到她落崖时撕心裂肺的绝望,甚至这一次重逢,也没人看到他眼里的欢喜。齐承今正和她紧站在一起,两人正对着伊一剑拔弩张,林南溪看着看着,眼里的光落了下去。
“伊一,你已无处可走!”张雪元挽弓搭箭,正对准了伊一。
“我已无路可走,”伊一看着身后的万丈深渊,濒临绝望重又几近癫狂的大笑,他再一次将恨意转向了常相思,“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你是祸国之人,行的违背天命之事,若不是因为我,也只会自取灭亡。”常相思面不改色的斥道。
“祸国之人?违背天命?”伊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天大笑,“你也配说我?你敢不敢告诉他们你行了什么事?”他撕心裂肺的怒喊,“你凭什么来这么说我!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仗着天道令在手里,这才能胜我一筹!”
“诸事不公,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来遭,天道人伦,凭什么由你来指点!”
若说不公,伊一也确实为自己不公,身败人亡,他一件事也没有办法回转,而常相思却凭借一个天道令却得了自己想要的结局。伊一心中悲戚,“是你好本事,若是我有你这样的本事,我的那两个好孩子就不会死!我也知道那是他们的身死之日!”他又忍不住怒喝,“可惜我没你的好本事,改不了他们两个的命局!”
“在场之人中,又有哪一个不是违背天命之人!”伊一像是一个疯子,脚步不稳的摇晃着身子,伸手指向每一个人念着名字,“安世子,四皇子,小阿元,”他细细的辨别了一下,又突然怒指向了常相思,“你!还有你师傅!”
“啊!我的小阿元,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伊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他蓬头垢面的的脸上,挂着一丝渗人的诡笑,就这样转向了张雪元,“常相思肯定没有告诉你,你爹也瞒着你,他们都瞒着你!你爹他背祖忘宗,又罔顾人伦,养子称弟......”
他嘴巴呜呜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只箭钉在了他胸前,有血从他嘴角溢出。
而射箭之人张雪元也是满面惊恐,僵直着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常相思。她原本没有想射出这支箭,这是常相思替她放出去的,可是为什么?她竟能这么不顾师门之情?
“他死有余辜。”常相思只是凉凉的解释道。
她眼神太过绝情,就好似变了一个人,张雪元看着,竟觉得有些心惊。
“好孩子,你也来了......”伊一尚且还有一口气,目光发直的看着眼前,也不知在和谁说话,可能是将死前的胡言乱语。
又见他眼睛回了神,艰难的看向了常相思,“你违背天道,必不得好死,”他身子向前爬了爬,也不知念了一个什么诀,忽然抓着常相思的裙角发笑,“你和我一起死吧!”
瞬间头顶乌云密布,惊雷滚滚,天地将倾,他竟然引了天劫过来。
常相思色变,惊喊着众人离去,又忙拿了天道令来挡,可数十道天雷瞬间而下,她道行尚浅,就算有天道令挡劫,可也撑不过片刻,便见天道令也被毁于天雷之下。常相思脑子一片嗡鸣,继而便没了知觉。
她觉得自己脑子昏昏沉沉,好似有人赶了过来,将她挡在了身下,这人身形熟悉,只是瞧着他的影子,常相思就觉得心安,这数年来她也没少惹事,好像就一直是这个人像这样的把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身边雷声轰鸣,有人在大喊她的名字,常相思全然不知,她好像是晕过去了,又好像是醒着,半梦半醒中,有人一直在她耳边高呼着常相思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