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对,还在柜子里面,我没有带走。”属于这里的回忆,他唯独那把琴没有带走,因为那把琴是他和风若见曾经一起弹奏过的琴,他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好起来,会亲自回到风府,拿着古琴走到她的面前,与她再合奏一曲。
很快,她就抱着古琴从他的房里走了出来,在灰暗的天色下,她一席水蓝色的长裙,虽然脸上蒙着淡蓝色的面纱,但是她每走一步,脚下都似能开出一朵水花,美得就像刚下凡尘的仙子,这样的若见,是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若见。
“想听什么?”在他出神的时候,她已经拿了凳子端坐在他对面,一双细白的小手也搁到了琴弦上面,偶尔拨动一下,古琴发出清脆的声音。
看着她认真的调着琴弦,风翊转动这四轮车离她近了些,“以前你谈过一首曲子很好听,当时我问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你说叫《那么爱你为什么》,那首曲子,能再弹一次吗?”
“可以。”再调了一下音,她点了点头,这首歌是现代的歌曲,现代的歌曲讲究的就是歌词和旋律,对于风若见这个现代过来的人来说,这首歌并没有什么多大的意义。
但是她不知道,这首歌的歌词在风翊的眼里,却成了最真挚的告白。
一个连绵的颤音发出,接着,优美的曲调便从她的十指间悠扬而出......
“等等,你听这歌声!”在风府花园接着闲逛为由的两道声音越走越往里,他们从一进风府就开始转悠着,想要亲自看看今天风府的守卫情况。
齐云敬停下了脚步,听着熟悉的声音,眉头是越皱越紧。
“王兄,这歌声不是你府上那道......”齐云逸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可是一扭头就看到齐云敬拉黑的脸,顿时将要说的话全部都憋了回去。
齐云敬没有说话,寻着歌声的方向,齐云敬往着听风阁的方向走去。
到了听风阁的院子门前,两人隐在月牙石门一旁,隐约能够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歌声已经停止,想必是刚才那首歌已经唱完了,离得院子里面的两人不远,他能够清楚的听到风若见浅浅的笑声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这首歌也是你自己谱写的?”风翊背对着月牙门看向抱着琴正欲起身的风若见,眼里波澜未平,心里的波澜又起。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这些歌都是现代的歌手谱写的,她哪有那个能耐,但是遇到这样的情况,说了风翊也不明白,所以她只好冒领了这个殊荣,“差不多吧。”
“能够写出这样的歌词,这世间也只有若见你一个人了。”风翊淡笑着。
在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非常保守的,这样露骨的歌词由一个女人唱出来恐怕会让别人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太过大胆甚至是有伤风化。
“所以,也只是弹给哥哥听过罢了。”她再一次唤了他一声哥哥,这声哥哥生硬到让风翊嘴角边的笑意淡了下去。
轻轻叹了一口气,风若见抱着琴走到他面前,将古琴放入他手中,自己则是绕道四轮车的后面,推着他准备出听风阁。
“其实不管是男人女人,大家都有表达心声的权利,假如一个女子爱上了一个男人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写信呢又太过生硬,让别人传达呢又太过隔阂,唯有用歌曲来表达,才能让对方更加明白她的心意,不是吗?”
当然了,这也只是她个人的看法而已,她觉得这样公然示爱并没有什么不妥,也不是说这个女人就是不检点什么的,人家表达爱意有错吗?
“若见是这么认为的吗?”风翊的笑意重新溢上了嘴角,由着她推着他坐着的四轮车走动着。
“差不多吧。”其实这是现代人公认的看法,她只是在古代也想给那些可怜的女人争取一个说法罢了。
“原来若见已经长大了。”也是了,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见如今也有十八的年纪了,若是其他的大家闺秀,早在及笄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张罗着婚事。
听到风翊这么说,风若见放慢了脚步,不由得低下头去看着他的背影,明明是如玉般的一个人,才华出众,样貌俊朗,现在却要坐在轮椅上过日子,已经二十岁的风翊,为什么还不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难道,他真的在等她吗?
握着四轮车的手越发的捏紧,不知不觉间,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是不是累了?”
他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温和,听着会让人觉得心里很舒服,回过神来,风若见推着他继续走着,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过去,“今天的月色真美。”
“对啊。”风翊也扬起了头来,今天的月色的确很美。
刚出听风阁的月牙石门,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风若见瞥见了地上的身影,吓了她一跳,连忙回过头去,熟悉的气场压得风若见有些喘不过气,尽管齐云敬背着光看不清脸,但是她还是当时就认出了他的身份,“王爷?”
“你倒是悠闲。”齐云敬没有立刻发火,而是轻轻的吐出了这五个字来。
“王兄。”齐云逸在他身后,拉住了他的手臂,他本来想告诉他,原来风翊在这里,可是齐云逸刚从他身后走出来,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个让他时常想念的姑娘。
“姑娘,你......”话刚出口,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而拉着齐云敬的手臂想要离开,“王兄,宴席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看到风若见还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心里的火就更甚了,“还不走!站在这里等着别人给你端饭来?”
“是。”敛去脸上紧张的神色,风若见推着风翊往大堂的方向走去。
“原来是云敬王和云逸王,翊腿脚不便,礼数不周,还请王爷不要怪罪。”风翊这才开口说话,从云敬王的语气里,他怎么觉得他和若见好像很熟似的。
“无碍。”齐云逸回过头来,有些压抑的看了一眼风若见,应声。
出了听风阁的青石小路,迎面走了一个身着水红色长裙的女子,许柳儿带着心初,心急的走了过来,看到齐云敬本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爷,妾身方才一转身您就不见了,后来看到父亲和母亲也应邀来了风府,所以妾身就去和父亲母亲说了几句家常。”许柳儿还是比较担心的,毕竟这样的场合,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不能随处乱走,一定要跟在夫君身后的,不然就是失了礼数。
“既然许大人和许夫人也来了,柳儿你就多陪陪二老吧,回门之日没能亲自登门拜访,你去陪着他们多说会儿话也好。”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怎样活抓风翊的事情上,这些家常小事他是向来不爱管的。
既然向来不爱管,那又为什么要去管风若见呢?可能这个就只有齐云敬自己才知道了。
“是,妾身知道了。”许柳儿换上了笑意,微微福身,正准备离开,看到齐云敬身后的风若见和风翊,许柳儿又福了福身,“姐姐,风公子。”
行完了礼,许柳儿这才离开。
看到懂礼数的许柳儿,风若见心里是说不出的苦闷,要说这许柳儿怎么就这么温柔这么善解人意呢?虽然她自小也学透了这些礼仪,但是放在明面儿上,有的时候她都懒得一个一个的行礼,人这么多,光是福身就够得累的。
接近花园的小路上,风若见紧张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花园前面传来了一道女子的惊呼声,风若见回过神来,这声音分明是许柳儿的声音,难道风镇海真的要在风府动手?也不怕齐云敬找他麻烦?
几人加快了速度往花园走去,果真看到许柳儿和心初吓得跌倒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谁扔了一把匕首过去,那一身黑衣的黑衣人看到风一样的匕首,连忙后退几步挡开了匕首,抬头看向前方,他这才看到了几人往这边走来。
趁他们没有到花园来,赶紧拿着又像许柳儿刺去。
“啊!救命啊!”心初吓得大叫了一声,这时,风府巡逻的侍卫才陆续跑了过来。
大堂此刻正放着鞭炮,声音比心初叫救命的声音还大,她那声救命也就只能让附近巡逻的侍卫听见。
“柳儿!”齐云敬跑过去,将她拉到了身后,然后和黑衣人交起了手,刚才那把匕首也是他扔的,他知道今天是鸿门宴,但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场鸿门宴的主角,是许柳儿。
“王爷,您小心哪!”许柳儿藏在他身后,自己又什么都不会,害怕又不敢大叫,担心又不敢嘘寒问暖,只能紧张的看着那个黑衣人和齐云敬打架。
侍卫们过来了,黑衣人也越来越多,显然那些侍卫不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的对手,没两下就倒下了一波。
齐云逸加入了战斗,双手难敌四拳,两人对付是几个黑衣人,又要保护啥也不会的许柳儿和心初,看情况,他们开始有些顾及不暇。
“来人!”风翊伸手握紧了风若见的手,许柳儿如何他顾不上,只要风若见没事就行。
显然他的声音太小,大堂的鞭炮声已经覆盖了他的声音,但是他的暗卫是随时跟着他的,他一叫来人,四个暗卫就从暗处闪了出来。
“快保护他们!”风翊刚说出口,那些暗卫就冲了过去,还没有冲到一半儿,就发现风翊后面又来了好多黑衣人,相比之下,他们当然选择保护自己的主子,所以又全部折了回来。
风若见抓着四轮车往后退去,好让他们打架不连累他们,此时她脑袋里面乱的要死,这些黑衣人明显是两拨人,一拨要杀许柳儿,一拨却是要杀风翊的。
杀许柳儿的她知道是谁,那这些杀风翊的黑衣人,是受谁指使呢?会是他吗?
想到这里,风若见抬头看向了正在交战的齐云敬,他将许柳儿护在身后,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夺了一把长剑来打斗,鸣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了正在帮忙,还有另外两个男人也在帮忙打架,其中一个她见过,是齐云逸的随从。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花园高墙上有响动,扭头一看,两个黑衣人正拿着弓箭对着齐云敬和许柳儿,心下一惊,风若见只想着齐云敬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她的报仇希望也就渺茫了。
当即,她松开了四轮车,跑向了齐云敬的身边。
“若见,你干什么!”
看到风若见跑过去,风翊心里像针扎了一下,奈何他又动不了,只得让他的暗卫去保护风若见,但是那些暗卫正在和要他命的黑衣人打斗,只能抽出一个人去救风若见。
但是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箭的速度,风若见一把拉住齐云敬的手臂将他拉了过去,然后顺势撞向了许柳儿,那两支箭嗖嗖的飞了过来。
齐云敬被风若见这么一拉,分了心,所以没来得及挡开前面剑,手臂被隔开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他回过头去,正要发火,却看到眼前的风若见直接挡下了本该射向他和许柳儿的两支箭,一支中在她的右肩上,一支擦过右手臂,伤口并不比他的剑伤轻。
“若见!”风翊一激动,从四轮车上面掉了下来。
齐云逸看到这个情况,抬头看向对面的黑衣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些黑衣人便离开了,然后风翊的暗卫才有机会去帮风翊,顺带给风镇海通风报信儿。
“翊儿!”风镇海带着好多侍卫急匆匆的进了花园来,看到风翊好好的,他就放心了,但是看到齐云敬和许柳儿没事,反倒是风若见中了箭,他就很想杀了这个逆女。
“父亲,您快看让人请大夫来看看若见,她受伤了,快啊!”风翊见他看着风若见还略带着怒气,心里担心又没有多想,只能催促着风镇海去请大夫。
“王爷,您受伤了,您要不要紧啊,还有,姐姐她......”许柳儿吓得赶紧拉起齐云敬的手臂看,小脸煞白,话都说不全了。
“没事。”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风若见,肩上和手臂上的鲜血直流,脸色也很苍白,她是真的中了箭,那箭的方向摆明了是冲着他和许柳儿来的,风若见为什么要挡下来?
风镇海请来了大夫,让人将风若见抬到了离这里最近的院子。
“箭伤很深,老夫若是就这样拔出来的话,可能会很疼......”老大夫拿着白布裹在箭上,握着箭却不敢拔,虽然给她服用了一些止痛药,但是那药只能缓解普通的疼痛,根本止不了这钻心的疼啊!
“麻沸散,用麻沸散!”风翊自己转着四轮车的轮子来了老大夫身边,紧张的看着他,“大夫,若见不可以有事的,你一定要救她。”
“公子,您也知道的,麻沸散是极其珍贵的药物,老夫只是一个药堂的大夫,哪里会有麻沸散,即便是你们有麻沸散,要是现在拿不来,她一样会有生命危险,这箭伤和刀伤不一样,箭伤若是很深,贸然拔出来的话,就算是不伤及筋骨,痛也得痛死啊。”
而且风若见这箭伤,少说也有六寸,伤的是肩骨上,要拔就更难了。
偏偏这一屋子都是不敢得罪的人,大夫实在是害怕这受伤的姑娘要是有个什么,他的命也就没了。
就在大夫为难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握着箭的手,风若见气若游丝,拼了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没有关系,拔。”
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楚国怎么办?
听到她这么说,刚让大夫包扎完伤口的齐云敬不禁往这边看来,他今天算是看到了另外一个风若见,这个女人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关键时刻竟然比男人还要勇敢。
拔?不用麻沸散,她不怕疼吗?
“给她拔。”良久,屋子里面本来快安静下来了,齐云敬突然说了三个字,又引起了一阵紧张。
“王爷,若见她只是一个女子,如果一定要用麻沸散的话,山庄里面有,现再赶回去还来得及吗?大夫,能等多少时间?”风翊不同意让大夫直接拔,因为老大夫也说了,就算是不伤及筋骨,若见疼也得疼死,不行,他不能冒这个险,不可以。
“等不了了,再不做决定,这箭就算是拔出来了也没用。”老大夫已经是紧张到一脸的汗水,他现在是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拔......”风若见双眼紧闭着,但是她还能听见他们说话,最后保留的意思清醒告诉她,这箭无论如何都得拔,把她死马当活马医吧。
“若见......”风翊看着这样痛苦的她,心里忍不住的抽痛。
他不明白为什么若见要救云敬王和云敬王的女人,明明距离那么远,她又是如何做到替他们挡了这两支箭,自己都这般弱不禁风的,她又是何来的勇气跑过去推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