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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丫鬟名叫红轩

一轮江月明 飞花不见叶 3773 2024-07-11 19:42

  夜静悄悄的,早春的风带着丝丝寒意,迎面吹来。明别枝在暗淡的灯光下慢慢走着,怒气逐渐被风吹散,只余下淡淡的失望。

  提灯的是个才留头的小丫鬟,名叫蛐蛐儿,生得甚是机灵。她原本在流芳堂门口和人闲磕牙,见大姑娘气冲冲地走出了书房,急忙找了盏灯跟上去。

  此时蛐蛐儿偷偷觑着明别枝的脸色,见她似乎没方才那么紧绷了,小心翼翼地道:“夫人甚是周到,生怕大姑娘人生地不熟,特意把离正院最近的遮墨院拨给了姑娘。”

  明别枝随口应道:“母亲宽厚,就是委屈了三妹妹。”

  “三姑娘才不会觉得委屈呢!方才姑娘在书房的时候,奴婢听见三姑娘在流芳堂内抱怨,说老爷占了她与大姑娘说话的时辰,害得她一肚子话不知道同谁说去。”蛐蛐儿言快语,听得明别枝有些好笑。

  “你一直在外头?”

  明别枝心中一动,想起书房外柳树背后的那个影子。

  “是啊,今晚奴婢当值,三姑娘在屋里说话,我就和绫儿在外头聊了会天。”绫儿是明汀兰的贴身丫鬟,明别枝见过她,是个机灵的。

  明别枝点点头,长睫闪了几下,又道:“后来三妹妹出来了吗?”

  “嗯,过了会儿三姑娘就叫走了绫儿,回东厢房睡去了。”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遮墨院门口。明家后院花木茂盛,到处都是黑魆魆的,就连遮墨院门口都种着一株枝干遒劲的老桃。蛐蛐儿指着满树桃花笑道:“大姑娘不知道,这桃树结的水蜜桃可甜了,往年三姑娘都不许别人摘,宁可桃儿慢慢烂掉,说就爱看这一出。”

  明别枝虽然满腹愁闷,闻言也笑出声来:“三妹妹这什么毛病啊?”

  “三姑娘的性子一向招人疼,就是有时候吧......”

  紧闭的两扇门“吱呀”一声开了,院内走出个衣饰齐整的媳妇,行了个礼,对明别枝道:“大姑娘回来啦!”

  明别枝看了她一眼,年岁不大,眉目精明,却不知道是哪位。那媳妇笑道:“大姑娘不认得我,我家那位姓柳,府里的爷和姑娘们瞧得起我,喊我一声柳嫂子。”

  “哦,原来是柳嫂子,辛苦了。”

  柳嫂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殷勤道:“大姑娘说哪里话,大姑娘远道而来,才是真辛苦。”她说完睃了眼蛐蛐儿,又道,“好了,你回去吧!这名儿是真好,大晚上的跟蛐蛐似的叫个不停。”

  蛐蛐儿脸有些发白,她也知道自己话多了,便提着灯往回走。柳嫂子把明别枝领到廊下,踢了脚坐在门边打盹的守夜婆子。

  “姑娘都走到门口了你都没听见,聋了吗?”

  婆子睁开眼,目光扫过明别枝静如秋水的脸,站起来满脸堆笑:“实在是倦了,请姑娘恕罪。”

  柳嫂子横了她一眼,转头对明别枝道:“这是原先三姑娘身边的罗大娘,大姑娘先用着。奴婢还有事,先走一步。”

  明汀兰搬离遮墨院时仅带走了两个贴身丫鬟,其他的洒扫婆子和粗使丫鬟都留了下来。明别枝微微颔首,又客气了一番,看着她出了院门。

  遮墨院地方不大,进门后一个小小的庭院,两侧各有一间厢房,正面是一座三开间的北房。院落四周修筑抄手游廊,将三座房子相连。

  明别枝跟着婆子进入正房,一个着红衣的丫鬟盈盈上前,俯身拜倒:“奴婢见过姑娘。”

  明别枝愣了愣,看向罗婶,一脸疑惑。罗大娘拍了拍脑门,道:“老婆子忘记说了,这是夫人给姑娘早就备下的丫鬟,供姑娘贴身使唤。”

  “母亲费心了。”明别枝轻轻扯了扯嘴角,注视着这个容貌婉媚的红衣丫鬟,“给我找了个百里挑一的美人。”

  罗大娘得意地笑道:“可不是,她的长相,就是在京中都是难得的,不过万万不及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明别枝听得皱了皱眉,抬手让她站起来。

  “夫人说了,从此后奴婢便是姑娘的人,以前叫什么都无所谓,以后姑娘爱叫什么就是什么。”

  红衣丫鬟嫣然一笑,见明别枝口唇有些发白,转身去倒了盏清茶奉上。

  明别枝轻啜了一口,放下茶盏走到窗前,仰望着月色:“我在竺州有个丫鬟叫碧砌,也不知往后还能不能见到她,着实想念。”她转过身,叹了口气,“今夜清风习习,月色朦胧,好风胧月清明夜,碧砌红轩刺史家,不如你叫做红轩如何?”

  “谢姑娘赐名。”红轩满脸感激,又道,“夫人说姑娘的份例该有两个贴身侍婢,但如今府中没有合适的,等过几日方便了叫人牙子进来,姑娘可以自行挑选合意的。”

  “这份例不份例的我倒不在意,若是你服侍得好,来日便是将两份月银全给了你也无妨。”

  一缕喜色从红轩眉宇间一闪而逝。有两份月银固然是天大的好事,不过红轩更在意的是那日明夫人同她许诺的话语。大姑娘订亲在即,她是必定陪嫁过去的,来日自然是姑爷的房里人。若大姑娘在她之外另拣选美貌丫鬟,她未必有信心能博得姑爷宠爱。

  如今大姑娘既然没有补足份例的意思,那么自己来日便会是她在江家唯一可靠的心腹,但凡稍微争气点,姨娘的位份是跑不了的。

  想到此处,红轩更是心花怒放,笑吟吟地应了声“是”。

  明别枝眼皮轻抬,瞥了一眼。红轩见她一脸似笑非笑,那双凤目好似能看穿人的心思一般,不由心中一跳,借口铺床走入了东屋。

  明别枝目送着红轩身影消失,眼中露出深思。

  “小江氏还真是周到。”

  如果说云岚城内有谁容不下明别枝,那么明夫人无疑是最有嫌疑的那个。她若成功嫁入江府,那便是众所瞩目的相府长媳。虽然现下没人深究她的身份,但到那时只要她愿意,京中贵妇都会知道这位明夫人非但不是明詹事的原配,且她嫁入明家时原配还未死!

  当年明松照入京赶考,明别枝的生母胡氏身怀六甲苦等夫君不至,最终等来了一纸休书。她于伤心绝望之时生下女儿,没几个月便撒手人寰。而那时候明松照正双喜临门,与小江氏恩恩爱爱,并在胡氏过身后不久产下一子,便是明新霁。

  胡氏是个孤女,无人替她出头,这也是明松照敢停妻再娶的原因。但这一桩丑事若在十多年后宣扬出去,朝堂上的御史可不是吃干饭的。

  明别枝知道,她父亲敢叫她进京是因为他清楚她没那么蠢,毁了他等同于毁了明家的一切。但明夫人想来没那么相信她,所以才可能安排下杀手,以图一了百了。

  但是今日所见所闻令明别枝开始怀疑自己一路上的判断。她父亲显然对自己的妻子极为尊重,如果小江氏不同意她嫁入相府,自然有的是办法阻止她进京。

  想到这里,明别枝懊恼地敲了敲脑袋,蹬掉鞋子上床。

  “管她打的什么主意,我自以不变应万变。”

  进京后的日子出人意料地风平浪静,甚至平静到令人觉得枯燥。

  除了一日三餐时会与明夫人和四兄妹会面之外,其余时间明别枝都闭门不出,安安心心地在遮墨院看书打发时间,偶尔也绣上几针。她虽不常做针线,但毕竟经过名师指点,寻常花样一看便懂,花鸟鱼虫在绣绷上活灵活现。红轩起初还有点轻视这个看起来一身土气的大姑娘,后来发现就连土气都是装出来的,这让她心头一凛,言行更加谨慎了起来。

  那日午间,吃了饭,明别枝带着红轩边说边笑走出流芳堂。

  明家不似京中勋贵人家,一家人相处规矩不多,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这一套。这些日子以来明晨曦似乎已经习惯了家中多这么一个大姐姐,渐渐地肯出来见人了,只是碰见明别枝仍是一脸爱理不理的样子。明别枝也无所谓,反倒明新霁有些不好意思,隔三差五地同明晨曦理论一番。明汀兰则跟个开心果似的逗趣,时不时地刺明晨曦几句,惹得明夫人忍俊不禁。明清晓仍是个闷罐子,一顿饭都不见他说上一句话,就是筷子不停地往明别枝碗中夹菜。

  “三姑娘虽年纪最小,却承袭了夫人温厚的品性,平时对下人也宽容,难怪老爷夫人都最疼她。”

  红轩见明别枝言辞间对明汀兰颇为喜爱,刻意迎合了几句。明别枝点了点头,这些时日以来她看出红轩虽然心气甚高,却也知情识趣,并不一味地仗着长得好而自命不凡。

  她知道红轩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她无所谓。一个人只要有所求便容易掌控,无欲无求之人才是最可怕的。

  天下着绵密的小雨,主仆二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刚走到西厢房门口时,院门口忽然闯入个婆子,哭哭啼啼地朝着正房奔去。婆子身边有个小丫鬟扶着,走得跌跌撞撞,险些在泥地里滑倒。

  红轩见明别枝停下脚步,解释道:“那是柳嬷嬷,就是姑娘刚到时见的那个柳嫂子的婆婆。似乎有好几天没看见她了,这是怎么了?”

  “柳青竹家的?”明别枝心中一动。这柳嬷嬷若是从前院过来尚不至于湿成这样,想必是从外面进来的。柳笑眉意外枉死之事她早已告知了明松照,柳嬷嬷应该也听说了。既然红轩说近日柳嬷嬷不在内院,那么大概是出去寻女儿了。

  “姑娘认识柳管事?”

  明别枝不答,转头看着柳嬷嬷掀帘进了流芳堂,门外只余下两串湿答答的脚印。庭院中刚长出来的青草毛茸茸的,托着晶莹的雨珠,一眼望去,好似一张水晶绒毯。

  她沉吟了会儿,提步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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