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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一条人命

一轮江月明 飞花不见叶 2612 2024-07-11 19:42

  “哎,你听说了吗?二姑娘院子里的帛儿被撵出去了。”

  遮墨院中,红轩鬼鬼祟祟地挤到碧砌身边,同她咬耳朵。

  碧砌坐着的凳子虽然不算窄,但红轩这样挤过来也是真的坐不下。碧砌手上托着个碟子,嘴里塞满了豆酥糕,闻言边站起来边诧异道:“那不是二姑娘最喜欢的丫鬟么?”

  那豆酥糕看着是成型的,实则全是干豆粉。碧砌一张嘴说话,口中的豆粉好像雾一般碎纷纷地喷了出来,扑了红轩一脸。

  红轩低着头,掏出帕子来细细擦拭干净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喜欢又如何?犯了错,该出去还是得出去。”

  “那她犯了什么错呢?”

  帛儿犯的错还真不小。

  不过说起来,那错也实在不是她一个人能犯下的。只是她是个奴才,所有的罪责就都归她承担了。

  那日在朝云寺中,明晨曦意外等来了太子李昀。原来李昀回宫后被烛台儿一提醒才知道,自己记错了时辰。最难消受美人恩,李昀虽然心里惦记着尹爰止,但朝云寺里有个活色生香的可人儿在,他也不愿意错过。

  没想到两人一番耳鬓厮磨过后,丫鬟帛儿跪在地上哭诉了一桩意外:他要当爹了!这对于李昀来说原本并不算什么,他在东宫胡混这么多年,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但明晨曦毕竟不是东宫中那些莺莺燕燕,她目前还是堂堂詹事大人的掌上明珠。如今珠胎暗结,詹事大人尚未做岳父就先要做外公,李昀想想都有些胆颤。

  更令李昀手足无措的是,明夫人好像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在了静室门外,并且极有耐心地听了全程壁脚。她那张娟秀的脸上难得的怒气汹汹,扬手就给了呆愣着的明晨曦一巴掌。

  她这一巴掌用了全力,五条鲜红的指痕好像蚯蚓一般爬在明晨曦白嫩的俏脸上。李昀怜惜之心油然而生,一把抱住瑟瑟发抖的明晨曦,将二人私情的原委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明夫人正中下怀。

  那天在清鉴宫外,明晨曦看到太子时候的神色全落到了她眼里。她是明晨曦的亲生母亲,当然知道这女儿虽然还算守礼,但对太子一向钟情。后来绨儿不让婆子进初晴楼的事进了她耳中,她便过去问了问,女儿果然擅自出去了。

  那时她没料到女儿如此大胆,只是担心她一时不慎落下恶名,这才打听清楚了方向,跟到了朝云寺。

  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明夫人素来是个务实的女子,因此她虽然恼恨女儿不知自爱,但木已成舟,再反对也是枉然。为今之计当然是稳住太子,在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前把女儿嫁入皇家。

  这是她在门外便想好了的。果然太子当场认下了这个良娣,并写下婚书,保证一旦太子妃过门,他就请旨迎娶,礼同正妻。

  明夫人满意了。

  回府途中,她把明晨曦安置在一间客栈中,打发柳嬷嬷去吉庆坊寻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草头郎中。

  她和李昀都心照不宣,即便明晨曦肚子里真的有了太子的骨肉,那也注定是无缘的。虽然已经出了孝,但在正妃进门前,未过门的侧妃就已然身怀有孕,这种事无论对于李昀还是明府,都是极为荒唐的,会被天下人耻笑。

  好在虚惊一场,那草头郎中把脉后认定明晨曦葵水未至只是因为天寒地冻经血不通,并非是有了身孕。一副苦涩难忍的草药下去,当天晚上,明夫人就放心地了了一笔心事。

  至于帛儿当然是罪大恶极的。过了几天,明夫人便寻到了她的一个错处,一顿棍棒后,她被家人领了回去。

  这事前后遮墨院一无所知,就是柳嬷嬷也只知道二姑娘贪玩偷跑出府,不慎着了风寒。至于为什么非要去吉庆坊那种地方请大夫,她心里虽然隐有猜测,但绝不敢往深了去想。

  她能在明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宠信不衰,那份察言观色守口如瓶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但是这事瞒过了所有人也无法对明松照隐瞒,明夫人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让明松照主动提起这茬,那样她才能顺理成章地接上。

  这个机会她在半个月后等到了,伴随着一条人命。

  明松照一向以来的习惯都是哪怕公务再是繁忙,晚上那一顿饭必定要陪着夫人一道吃。那天明夫人照常在流芳堂等他回来,谁知道左等右等都不至。

  饭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直到月上中天时,明松照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匆匆从前院赶了回来。

  明夫人饿过了头,倒也不觉得怎么难受。猛一打眼看到明松照那张脸黑得跟锅盖似的,她的心便突突地跳了起来,站起来上前迎接。

  明松照对这位夫人素来温存小意。这回却一声不吭,推开了她递过来的热毛巾,坐到桌边顾自吃了起来。

  屋中安安静静的,只听得见杯盘相碰撞的声响。边上伺候的仆妇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屏气敛声,生怕一不小心发出点声音来引起了两位主子的不快,下一顿饭就不知道该在哪儿吃了。

  在沉默中晚膳吃完,明松照进了书房。明夫人尾随而去,见丈夫呆愣愣地坐在书案后,眼望着窗外出神,便委委屈屈地进了门,靠在书柜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我还没说什么呢!”

  明松照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抬头看了眼。妻子穿着身单薄的夹袄,柔柔弱弱地倚着黑漆漆的大书柜,低头抹着泪。他的心一下子软了,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帛儿死了。”

  “怎么会!那天只不过是照着家规挨了棍子。她一向健壮,这么一阵子养下来早该好了啊!”

  她还记得那天冰雪未消,流芳堂前的院子里放了条长凳。帛儿穿了一身绛红色,被绑在凳子上结结实实挨了十棍。有没有血淌下来她倒是不知道,反正帛儿遵照吩咐穿了那身衣裳,谁也看不出来。地上有没有血也没人知道,反正泥与雪混作了一块,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只是他们扶着帛儿出去后,下房中养着捉老鼠的黑猫跑了进来,围着那一块泥污转悠了许久。她看见了,就命人拿了条鱼把猫哄了出去。

  “听说她被罚是因为偷拿了曦儿的簪子出去卖钱?”明松照沉默了会儿,忽然发问。

  明夫人倏然一惊,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老爷,是妾身教女无方,持家无道,这才出了那样的丑事啊!”

  明松照蹭的站了起来,双目炯炯地逼视着明夫人:“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沉重而又肃穆,好像刑场上的巨鼓,敲出了令人心惊胆寒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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