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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吃碗面吧

一轮江月明 飞花不见叶 3343 2024-07-11 19:42

  “我怎么知道碧砌什么事都没有?那天两个人不是被你轻易杀了吗?”明别枝柳眉倒竖,伸手去拧流风的耳朵,“还有那天船上,你下手也没留情!”

  “我知道是我不对,但身为一个杀手,服从命令才是理所应当之事。况且我收到的指令是明氏女丧德败行......”

  流风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任凭明别枝把他的耳朵扯得通红。

  “我怎么丧德败行了?”

  “这个......”流风吞吞吐吐了半日,听得明别枝大为不耐烦,手上用力一拉。流风惨叫一声,拼命护住耳朵,身子往外挪了挪。

  “你是瞎掰吧?”明别枝乜斜着眼睛,嘲笑道。

  “你把手放开我就说!”

  话音刚落明别枝就松了手,流风不防她如此干脆,身形一倾,整个人掉到了床下。他哎呦了几声掰着床沿坐起,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明别枝。

  “快说!”明别枝作势又要去撕他耳朵。流风看得发憷,顿时觉得耳根又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那生意是半夜上门的。我那天睡不着,看到管事请进了一个妇人,一时好奇就去偷听了会儿。那妇人说你素来没教养,在乡下危害乡邻草菅人命,待不住了才被送往京城。第二天管事就找到了我,我记得门主最讨厌跋扈的女子,所以虽是第一回接任务,却还是挺开心的。”

  明别枝冷冷一笑,道:“然后你开开心心地杀错了人?”

  “其实那两个并不无辜,你的行踪就是他们透露给萧萧门的消息处的。当然没有他们,萧萧门也未必找不到你,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方便了许多。”

  明别枝虽然早就有此料想,不过从流风口中证实却还是震惊的,心中“咯噔”一下,垂眼瞧了瞧他。

  “我发誓,我没说谎!”流风举起右手,指天起誓,“回到萧萧门后,别人还嘲笑我没用,知道人在哪还杀错了人。不过幸好杀错了。”

  “好了,我信你。”明别枝扫了他一眼,兀自坐在床上发呆。

  流风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令她不寒而栗。既然初令和柳笑眉是帮凶,那么谁能指使得动他们呢?答案呼之欲出,然而她但不敢往深了想下去,因为想再多也没用,谁也不会给她证据。

  “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

  流风见她皱着眉不说话,于是站起来同她道别。

  “嗯。嗯?你下次来做什么?”明别枝思绪被打断,惊了一跳。这祖宗来一次就够吓人了,看样子他还嫌不够吗?

  “吃面。”

  流风十分爽快地回答,又舔了舔嘴唇。明别枝哭笑不得地望着他,叹了口气走下床:“走吧!”

  “去哪儿啊?”

  流风见她歪歪扭扭地走得十分费力,忙疾步干去搀扶。明别枝也不拒绝,他比她高出许多,这一扶就好像把她架起来了一样,走起来极为轻松。

  月光下的桂雨中,两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走得飞快,流风隐约听见她说了句话。

  “吃面。”

  “真的吗?太好了!”流风高兴得把她背在身上,了一路拣着僻静处往二门走。到门口倏然刹住脚步,他看着把门的铁将军为难道:“怎么办?扭断?”

  明别枝见他一边问一边手伸了出去,忙抬手拍开,道:“傻子,你这一扭岂不是告诉别人有人出去过?”

  “那怎么办?这墙我一个人能爬过去,背着个你我可就不行了!”

  “原来你就这点能耐吗!”明别枝翻了个白眼,从流风背上滑下,伸手取了个簪子。流风见她十分利索地用簪尾在锁孔上一顶,锁舌应声而落,不由佩服道:“厉害!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招。”

  “不然怎么叫丧德败行呢?从小就学的这种偷鸡摸狗的招数。”

  说话间就到了厨房,明别枝找出面粉,又指挥着流风生火烧水。流风坐在柴堆中一边手忙脚乱地往灶眼中添柴,一边好奇道:“你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怎么还会做这么好吃的面条呢?”

  “早前不都跟你说了么,这是我家的祖传手艺。”明别枝把活好的面团擀开,拿了刀子切成细细的一条条,“我祖上一向是在竺州开面馆的,到了我爹这一辈才出了个当官的。祖母说,虽说往后不靠着这手艺过日子了,但我们小一辈的不能忘本,所以老早就教会了我。”

  “要不,你也教教我,改天我自己做来吃?”流风见她从口袋中掏出点粉末洒到了面条上,心知窍门就在这上面,满脸向往之色。

  “想得美!你忘了吗?那天要不是惦记着我的面,你说不定早把我一剑杀了交差了。”明别枝剜了他一眼,侧过身挡住他的目光,“祖母肯定没想到这手艺竟还能救她孙女一条小命。”

  流风摸了摸脑袋,讪讪道:“误会,纯属误会。”

  水开了,匀称洁白的面条被“呼啦”一声倒入锅中,沁人的清香伴随着白雾,满溢了小小的一间屋子。流风使劲吸了吸鼻子,拍手道:“就是这个味!”

  “看你这馋样,所以呀,我绝对不会把方子教给你。说不定哪天我倒霉又碰上个你这样的杀手,我还指着这手艺逃命呢!”

  明别枝看面条在沸水中滚了几滚,伸勺子捞入碗中。

  流风早就口水四溅了,哪里还管她说什么,扑过来就把面碗护在怀中,也不用筷子,伸手就是“呲溜”一口。

  明别枝笑吟吟地把筷子递给他,看着他被烫得通红的手指,道:“你这人吧,分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就做了杀手呢?”

  流风坐在桌边吃得不亦说乎,全然想不起来听她说话。他把一张脸盖在碗上,只听见不绝于耳的“呲溜”声,不到半刻功夫,一碗滚烫的面条连同汁水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明别枝安静地趴在他对面看着他吃,看他终于把头抬了起来,这才轻轻道:“下回你就别来了吧,咱们今日就算是最后一面了。”

  “为什么?”流风打了一半的饱嗝生生咽下,不解地看着明别枝。

  她的眼睛注视着他面前的那只碗,流风便也低头察看,试图找出什么异样来。

  “你是不是嫌做面条麻烦?那我下回来你不烧面条给我吃好不好?下下回你再烧?”

  “没有下回,或者下下回了。”明别枝定定地看着流风,面上飞起一缕浅红,“因为我要嫁人了。”

  “嫁人?”流风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似乎有点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他觉得她的容色仿佛在刹那间添了几分旖旎,好像春日最先绽放的那几朵桃花一般,艳丽灼目。

  “阿蝉,你要嫁给谁?没关系啊,你成了婚我一样可以去找你玩啊!”

  “也跟今晚似的偷溜进来吗?”明别枝摇摇头,笑道,“偷溜进明家容易,到相府怕是很难。”

  流风一听顿时丧气无比,肚子里的那碗面好像也在一瞬间结成了块,梗得他的肠胃十分难受。

  “算了,崇庆坊巡夜的本来就多,相府的护院我更是不敢招惹。”

  还有句话流风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偷跑出来再回去,他爹怕是要加倍安排人手看着他。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流风,咱们就散了吧!”

  流风呆呆地坐着,那碗面化作了千万条丝线,争先恐后地想要汇聚成一句挽留出来。明别枝走到门口,见他脚好像生了根似的坐在那里不动,忍不住笑道:“一会儿天就该大亮了,你再不走恐怕会被我家的护院当成贼追着打。”

  他应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明别枝淡淡的身影飘出厨房,映入了熹微的晨光中。厨房的刀板上还残存了几根漏下的面条,他伸手捡来揣入怀中,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厨房。

  天色渐明,鸟雀苏醒,四处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流风借着树影的遮挡,迅速掠过院墙,出了明府。

  明府的角门边,一驾马车停驻在墙外。流风缓了缓脚步,看到马车内走下来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她刚提起脚,那车内又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妇人回眸低低笑了声,轻声道:“你急什么,过几日又见到了。”

  “狗男女!”流风撇了撇嘴,躲在树后看着那妇人款款进入了角门。车夫低喝一声,车轮滚动,人和车在烟尘中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流风站在角门口,一会儿望望马车消失的方向,一会儿又偏着头看一眼紧闭的角门,心中纳闷不已:“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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