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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两全

一轮江月明 飞花不见叶 3369 2024-07-11 19:42

  园中小径曲曲折折,好在岔路不多。任风回负气离去,很快便走得看不到人影。紫陌虽然跟丢了,心里倒也笃定,知道任风回肯定就在前面。

  果然,到了扶香池边,她便看到湖心的荻花榭中有人坐着,身姿袅娜,除了她家姑娘还能是谁?

  紫陌自小跟着任风回,知道姑娘一向心气极高,比她家的贵妃娘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任风回认识江寒月时年纪尚小,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那时江寒月被养在江夫人身边,她便以为他是江家的嫡长子,来日的江家继承人。后来得知江寒月居然仅是庶子,虽然大靖朝一向主张贤者居上,但江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如何能容忍自己所出的江清月将来与家业无缘?况且江相本人虽然得意于长子的聪慧能干,但他是个守旧之人,固执地认为嫡子继承家业天经地义,因此对江寒月很是冷落。

  任风回自幼时接受的便是当家主母的教养,从来不曾想过婚后屈居人下。同时她喜欢江寒月,这辈子除了江寒月,不作他想。当今生目标与心中挚爱起冲突时,常人会狠下心二选一,但任风回不是普通人,她是个有主见又很执着的女子。

  于是她想,既然江清月性子绵软,不像是可造之材,那么自己和江寒月努力一把,是不是便能两全其美了?

  她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她父亲把持兵部多年,朝中实力雄厚,扶持江寒月也不是不可以。然而江寒月不知道为什么,坚决不接受她的安排。

  任风回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以家中不同意嫡次女与庶子婚配为由,逼着江寒月去走她希望他走的路。

  她知道江寒月虽然面子上冷漠,却最是死心眼。他这么多年心里只有她,那么就绝不肯弃她而去。只要她加把劲,再有江后在皇帝面前进言,别说把持个江家,即便是朝堂,也不是不能想一想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江寒月从小活在江夫人挑剔的目光下,冰山一般的面容下其实藏着一颗敏感的心。任风回越是逼他,他越觉得任风回是看不起他,便越是反感。他对任风回的感情根深蒂固,但也因为这样,他不能接受任风回对着他指手画脚。

  他从来都没打算做一个傀儡,他有自己的谋划,不需要任风回干涉。

  由此二人之间嫌隙越来越深,渐渐地,江寒月也不是很愿意见任风回,而任风回来相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姑娘此刻心绪定然不佳,不如让她自己待会儿?”紫陌跟在任风回身边多年,明白她家姑娘这种时候最希望一个人安安静静,于是也不走过去,只是在树下远远地望着。

  “风回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一声充满惊喜的叫喊声把紫陌吓了一跳,她揉了揉眼睛,看到一道身影从树后绕出,跃上九曲桥,连跑带跳地进入了荻花榭。

  “江二公子?”紫陌讶异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明白过来,“想来是小祖宗看着天色愈来愈晚,让他进来找姑娘的。”

  任西楼作为尚书夫人的幼子,备受宠爱。因此家里从上到下,除了尚书夫妇,都爱叫他“小祖宗”。

  “清儿,许久不见,你又长高了!”任风回坐在水边的座凳上,见江清月兴冲冲地跑进来,微笑着打量了他一番。

  江清月腼腆地笑了笑,伸手比划了一下:“的确,起先风回姐姐还比我略高点呢!”

  “长大了,越来越乖了。”任风回又坐了回去,转过头,伸手拭去了眼角的一滴珠泪。

  “风回姐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江清月在任风回对面坐下,有些手足无措。

  “风太大,吹得眼睛发酸。”任风回一双美目瞟了眼江清月,垂睫道,“有你在,谁敢欺负我呢?”

  “那是!”江清月拍拍胸脯,豪气干云。不过触及任风回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道:“清儿长大了,能保护风回姐姐了!”

  “乖!”任风回双眼含波,一双长睫抖了抖,又一滴剔透的泪珠落下。

  “风回姐姐,肯定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能帮得上忙就帮,帮不上的话,你有个人聊聊心里也能好过些。”

  任风回眨了眨眼睛,道:“真没什么事,说出来了你也不懂。”

  “你刚夸我长大了!”

  “清儿当然是长大了,都懂得关心姐姐了。”任风回拉过江清月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比对,“连手掌都大了许多,快赶上你大哥了。”

  江清月神情有些紧张,被任风回握着的手密密地濡出汗来。他六神无主地东张西望一番,忽然道:“西楼叫我来找你,不如你同他说说,在我家一道吃了饭再走?”

  “今日我是偷溜进来的,连江夫人都不曾拜会,怎么好意思吃饭?让人说了出去,我们任家的女孩儿也太不知羞耻了!”任风回伸指刮了刮他鼻子,笑道,“方才还说长大了呢,仍是个顾前不顾后的毛头小子!”

  “母亲才不计较这个!”江清月一张脸通红,头一偏躲过了任风回的调戏。他觉得浑身发热,鼻翼处好似涂上了香脂一般,滑腻芬芳,久久不散。

  “好了,逗你呢,急成这样。”任风回站起来挽着他,两个人并肩走出水榭。紫陌见状便走出树影迎过去,唤了声“二公子”。

  江清月吓了跳,见鬼似的从任风回身边跳开。紫陌惊道:“二公子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没看见?姑娘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二公子惹姑娘生气了?”

  “啊?”江清月见紫陌一脸的“就是你”的神态,面色更是红得如同滴血一般,“没有,我是说我也没看见你!风回姐姐是哭了,可不关我事!”

  “好了,你这死丫头,平白无故地逗清儿做什么!”任风回见江清月尴尬得语无伦次,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紫陌吐吐舌头,嘻嘻笑道:“对不住,二公子,紫陌跟您闹着玩呢!”

  “无妨,无妨!”江清月急急同任风回道,“风回姐姐,西楼在外头等着你呢,我就不送你了!”

  话音刚落,紫陌便看到他飞奔而去,来时走得有多快,去时便有多快。

  “唉,我看今日我是出门不顺,接连遭人嫌弃。”任风回惆怅地叹了口气。

  “那倒未必,我看二公子啊,是真的人大心也大了。”

  任风回听得愣了愣,啐了紫陌一口:“呸,胡说什么呢!”

  话虽如此,她却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扶着紫陌的手一路走,一路笑。

  夕阳投射在扶香池上,湖面泛着细碎的金光。任风回浑身沐浴在夕阳的金色中,身上深紫的袄裙如同金线织成,比湖面更辉煌灿烂。

  “姑娘,怪不得每天求亲的络绎不绝,您这容貌,这气度,天生就该是鹤立鸡群的!”紫陌的眼中闪烁着由衷的敬慕。

  任风回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可惜,有些人虽然也是鹤,却铁了心只想做鸡啊!”

  “那种不识抬举之人,姑娘又何必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任风回站在萃玉桥上,远远眺望相府后院的一片屋宇,心中掠过一丝不舍。她放不下江寒月,可是她更放不下入主这座府邸的机会。

  “紫陌,你说人生是不是很难两全?”她喃喃道。

  紫陌站在任风回身后,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找出一个足够有力的理由,让她的主子义无反顾地放弃旧情,开始新的征途。

  “京中高门子弟甚多,姑娘不试一下的话,怎么知道在旁人身上找不到两全之法呢?”

  任风回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她想到了另一种“两全”。

  “好像有些道理,不过,我想试试别的法子。”她把双臂缓缓张开,神采飞扬。夕阳下,发着光的她把那一片同样发着光的琉璃屋顶,全都拥入了怀中。

  那一片屋宇的东南角上,江寒月正在练字。院子中脚步声啪嗒啪嗒,嘈杂而又纷乱,他紧皱着眉斥责了一声:“二鲤,你非要这么吵闹么!”

  “大爷,不是我,是听风院的荍儿姐姐来了。”

  “我不是说过么,我练字的时候谁都不许打扰!”

  “小的知道,可是荍儿姐姐不管,她非要进屋,我快拦不住了!”二鲤的声音带了哭腔,似乎江寒月再说一句,他便会哭了出来。

  “大爷,虽说姨奶奶是奴婢一样的身份,好歹也是您的生母。如今她重病在身,您真的忍心不闻不问吗?”

  江寒月把手中笔一扔,头疼地托住了脑门。

  “她的病什么时候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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