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两爵夫人一决雌雄
第二日住寺香客不少都起了大早,前去参观寺庙早课仪式,跟着诵经禅修。
早课结束后,芍贞约姐妹们去求姻缘签,说:“我听闻这里有一位恒恕禅师解签极灵验,而且他只在每天上午为寺里的香客解签,我们去求个签吧,等会儿一起请禅师解,若是晚了,估计到禅师那里解签的人多,就排不上了。”
女孩子们一时都去求姻缘签,雅俗第一次求签,就先看别人怎么求的,沉宓似是昨晚余气未消,第一个上前抓起签筒,往佛前一跪,猛磕三个头,口中念念有词,狠摇签筒,掉了一支签,抓起收工,周围一圈看的目瞪口呆。
昀芍藟紧随其后轮流做了一遍示范,动作如出一辙,举止斯文不少。
雅俗看明白,方才拿起签筒,跪在佛前,躬身拜过三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摇了好一番签筒才落了一支签。旁边的小孩看见就问母亲:“娘亲,她在干什么呀?”孩子母亲道:“这位姑娘在求签。”随后雅量来。
此时宓昀芍藟怕那位传闻解签极灵的恒恕大和尚被人抢占,已经先出去占位排队解签,只有雅俗在等雅量,刚才周围人都被雅俗恬静优雅的祈祷跪姿惊艳到,一时又有不少香客等在旁边想求签。雅量刚刚也被姐姐的跪姿所惊艳,于是学姐姐大方优雅的求签,求好后,姐妹二人在丫鬟嬷嬷一大群人的簇拥下,携手出门寻恒恕禅师解签。
雅俗雅量赶到恒恕禅师处,远远看见沉宓永昀都一脸笑意,俩人已经解完,永昀吩咐小早:“再赏一百钱。”小早忙又取了一挂铜板递给禅师的徒弟,小沙弥接过后念了一句佛。此时正轮到芍贞,再下一个是藟萦,芍贞已经把签递上,禅师接过,纤凝又给禅师的徒弟递了块碎银。雅俗雅量看看禅师,发现禅师岁数不老,剃着光头看起来都还有几分英俊,雅量忽的感慨:“我见过不少和尚,以为剃了头的都一个样儿,想不到这位师傅的头剃的这么合适,看来此人天生就是当和尚的料儿。”
雅俗听雅量说得不假,姐妹俩一起走过去。
禅师看过签,又抬头看看芍贞面相,正要开口,芍贞竖起耳朵恭听,突然方氏拉着梦姗跑来插队,直接坐在芍贞旁边拱芍贞,要禅师先替梦姗算一算。芍贞瞬间扫兴非常。
禅师看方氏行为不合理,就说:“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烦请稍待,容贫僧先替这两位小施主解完,再为施主解签。”
方氏一听,立即耍横,一拍桌子,指着禅师鼻子骂道:“你个死秃驴,瞧这小蹄子长的漂亮,就要先为她解签,我还就不依了,你今日必须先替我女儿解签,给我好好的解。”说完一把推开旁边的芍贞说:“滚。”
芍贞差些摔了,好在范嬷嬷早有准备,连忙护住芍贞,又浑身蹿火的与方氏理论:“娘子好没规矩,解签总得分个先来后到吧,你插队本就无理,还敢对我家姑娘动手动脚。”
方氏从不怕妇女,骂人张嘴就来:“我就动手动脚怎么了?我还没叫老爷们儿来动手动脚呢……”
芍贞记得国公夫人昨晚教育的话,怕像沉宓那样也闹不赢,就拦自家嬷嬷道:“算了吧,不耽误什么时间,让她们先解。”
方氏见芍贞相让,舒服不少,又对范嬷嬷斜着眼睛阴阳怪气道:“算你们识相,夫人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饶了你们。”
范嬷嬷本来听清话头就气的要死,不知姑娘今日怎么这么软弱,最后又被方氏的话气的浑身发颤。
藟俗量站在后面,面面相觑。沉宓一旁冷眼旁观方氏这么嚣张,想起昨日的事,都气的脸色铁青。方氏一见着沉宓就来恨,不好当众无缘无故开骂,于是就恶恶横了沉宓一眼。沉宓又被气的心口发紧。
禅师见芍贞相让,却不给梦姗先解,又看其后的藟萦。藟萦善解人意,只用眼神示意禅师,先给方氏母女解。禅师会意,便给梦姗解签。
禅师看看梦姗的签,又瞧瞧梦姗面相,又看看签,来回瞧了几遍。方氏两眼射光,急吼吼的问:“我就问姻缘怎么样?”
禅师这才皱眉谨慎开口:“苗木逢严冬,孤舟遇大风,大旱无云霓,百事不亨通,阿弥陀佛,此乃下下签,若问姻缘,实在不妙,此签显示问签者德行有大亏,且人所公知,姻缘佳期三五载之内无望,若度过这一程,又显示遇人不淑,百财不入,难,难,难……”
周围知道点儿事的小姑娘,一听问签者德行有大亏,且人所公知的话,顿时一片惊呼:“好准啊——”沉宓心里熨帖的跟什么似的,看样子梦姗嫁不出去了。梦姗本人则吓得面无人色。
高僧说难是在思索解决非本专业问题的方法,不料突然着了方氏一个嘴巴子,被打的始料未及。方氏当这和尚存心刁难,才全说坏的。徒弟见师傅被打,连忙上前保护,周围人也纷纷劝阻。
方氏是个越劝越来劲的,立刻扑过去揪住禅师的僧衣,死命晃,边晃边骂:“死秃贼,我让你给我好好解,你就给我解的这么个签,你故意害我女儿嫁不出去,你们当和尚娶不到媳妇,就不让外面姑娘嫁好……”无奈禅师光脑袋没头发可揪,方氏手指粗短,养不起来长指甲,便狠捶禅师头脸。
几府的仆妇丫鬟见此情形,忙把自家主子护住,拉离一旁。
方氏拼起来神勇无敌,禅师徒弟岁数不大,根本不是方氏对手,也保护不了师傅,被方氏的随行婆子搡倒一边,眼睁睁看着师傅被打,又连忙爬起来去叫人。
方氏凶恶非常,禅师无辜被打,都被捶的睁不开眼,只得坚持职业操守,放下竹签,双手合十,不停念经,企图用强大的精神力量来化解外部摧残,不料念经的嘴又被捶疼的张不开。
周围人实在瞧不下去,永昀吩咐嬷嬷们:“还不赶紧救禅师。”身强体健的嬷嬷顿时一拥而上,扯开方氏,小沙弥又叫来不少护寺武僧保护师傅。
方氏被扯开了,岂能善罢甘休。好不容易从暴拳中被救出来的禅师忍不住感谢佛祖,第一件事就是念:“阿弥陀佛。”
小沙弥见师傅都被捶出鼻血,忙上前给师傅擦拭,禅师顾不得不堪,又转头向方氏道:“施主,此签运势实在不好,请恕贫僧无能,一时间解不开签中死结,罪过!罪过。”
方氏又疯了,这回禅师被武僧围护,一时间打不到,方氏恨恨不能罢休,带随行婆子们跟一群和尚好一番拼打,惹来周围指责声一片。武僧不敢伤了香客,只得极力挡护。小沙弥这会儿叫来帮手,倒也不怕。禅师见不得俗世凶殴,独自闭目念经。
雅俗远远看的惊叹不已:“禅师真是高人!都被捶成这样了,还能这么镇定!”
雅量也同意道:“嗯,禅师真是任尔东西南北拳,独自岿然不动。”
梦姗擅长委屈抹泪,见自己的签这么差,禅师说的好像不假,顿时灰心丧气,哭了起来。方氏一听女儿哭,更疯了,刚刚是被永昀发令的人拉开,既然打不到和尚,转头就找永昀报仇,立刻指着永昀鼻子骂:“你个小贱人是哪家养的野种,老娘的事轮到你来管,小贱人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好颜色,就到人前犯贱现眼,连个不相干的和尚都要心疼护着……”
小早小晚一见方氏过来,忙上前拦护自家主子,却不敌方氏骂功。永昀气死了,又不会跟人拌嘴,可好在此时沈夫人赶来了,听见方氏满嘴不干不净的骂自己女儿,顿时火山爆发,上前指着方氏鼻子骂:“你个放屁虫是吃蛆长大的?满嘴喷苍蝇也看看地方,瞧你这副人头猪脑的样子,把两前腿一放,衣服一扒,扔猪圈里,猪都能一眼认出来你是它同类,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骚,恨不得两头冒烟,我懒得管,可你要恶言伤我女儿,我绝不是好欺负的。”一通狮子吼惊的四周都呆了。
方氏一见来了对手,俩爵夫人面对面,方氏一看对方,大声道:“原来是你呀!”不但了解来头,还有点熟,沈氏仗着长的漂亮,在外颇受一些贵夫人礼待,当然也有部分官眷私下传她就是一彻头彻尾的泼妇,性情极癫,此时虽有几分对侯府的敬畏闪过,不过看到沈氏张嘴跟传闻一样坏,就打消念头,也不甘示弱,拍巴掌骂:“沈泼皮,你贱人生贱种,你养的种,都不得好收场……”
沈夫人一听涉及孩子,也顾不得身份了,赶紧抢话打断:“瞧你这副母癞癞猴子的样儿,两前腿一抬,人前一蹿,就当你是人啦!你臭嘴一张,舌头一伸,连黑白无常舌头都没你长,你不回你臭水沟里待着,非得跑到人前现眼,当你巴掌一拍,蹬腿一蹿,癞癞猴子就能蹦上天吃天鹅肉啦!”
方氏疯了,怪不得传言说沈氏骂人堪称一绝,用词调调古里古怪,今天见识了,也不甘示弱,学着爆骂:“你这疯母狗,被外面的野公狗睡昏了,生出一群小野狗出来,老娘一锅开水烫的你全家脱毛去皮,烂肠穿心,都不得好死……”
沈夫人狂声炸音的嘶吼打断:“大癞癞猴子,你的嘴比茅坑都臭,你嘴臭狐臭屁臭脚臭浑身都臭——”尾音拖的响彻山谷,快吸一口气又来:“你这头母驴子是学癞蛤蟆吃上天鹅肉嫁给了公马,可只能生下空前绝后的骡子,你拉了头骡子在人前现眼找牲口,还以为能再找到个骡子生一头跟你一样会踢会嗷嗷叫的蠢驴——”依旧狮子吼拖长音,周围一圈能听懂人话的都被惊傻了,和尚们连阿弥陀佛都不会念了。
俗芍几个到今天终于明白,怪不得外界传闻沈夫人气功了得,依此时所见,传言非虚也!
方氏能听懂沈氏咒的有多毒,都气的浑身乱颤,缓过来疯叫:“你才是蠢驴,你才是骡子,你全家都是骡子,你看你这么会怪叫,谁都没你会叫,你这黑乌鸦,黄鼠狼,放屁虫,骚狐狸精……”
沈夫人大叫打断:“你全家什么都有,你是放屁屎壳郎,嫁给了屎堆,全家臭味相投,生了一堆粪蛋子,你屎壳郎拖粪蛋子出门,走到哪儿臭到哪儿。”叫完双手叉着腰。
四周人无不拍案叫绝,一个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
方氏气的浑身发抖,红着眼骂:“卫沈氏,别以为你拉着你家小贱货在人前来回显眼,就能卖个好价钱……”
沈夫人刚刚骂完就急着换气,见方氏开口,又敞开双臂跳起吼断:“陆方氏,你真值钱,你的衣服扒光给人看,浑身都是钱,你都这么值钱了,还叫你家小贼出去偷——”吼几句就要拖音,拖完继续目眦尽裂的吼:“你个浑身值钱的还不知羞耻,青天白日的摸人家和尚脸,把人家和尚头都摸绿了,看看那边一脸的花花绿绿,这就是证据。”边炸吼边指着恒恕禅师。
看众忍不住看看恒恕禅师,此时禅师脸上被捶的淤青红肿已经慢慢显露,刚才的光白脑袋这会儿显出斑驳葡萄色,眼睛嘴巴也肿变了形,众皆目瞪口呆。禅师又遭无辜牵连,不幸累伤清白名誉,只得赶紧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方氏到底要妇德操守,此时都被沈氏气的脑仁缺血,四肢发麻,狠命喘了几口气,又想到了来:“你个骚不要脸的不也想摸么?我摸完了头,你去摸他屁股,慢慢摸,仔细摸,叫这帮人都好好看清楚。”
四周人被方氏的粗话震的一片惊嚎,禅师听闻简直坐不住。小沙弥也慌了,师傅虽有一身本领,却脾气古怪,瞧不上寺里规矩,隔三差五与大僧们不对付,若非解签灵验,都要被打发下山化缘了,假如今日被香客当众非礼,按寺里规矩,恐怕连和尚都当不下去。谁料沈夫人接口就是:“我没你那么无耻,世间上人多样去了,也就你个大不要脸的逮到男人就摸,连和尚都不放过,你自己屁股是干嘛的?长脸上啦?你屁股一撅,人都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嫌弃表情更无以复加。
越说越离谱,四周更被这出人意料之语震撼住。方氏也愣了,忽看见一旁的永昀,立刻大叫:“你家还有个小不要脸的呢!把她嫩柳秧苗子的往窑子里一掼,你的钱一辈子花不完……”
沈夫人护女心切,疯狂到几乎喉咙喷血般吼断:“陆方氏,你家贼女上回偷盗财物,被官府抓去关了半个月,还打了几十大板,满京城都传开了,现在你和你家贼女在城里见不得人,又来寺庙准备偷盗出家人吗?”
禅师解签的话在前,此时再来这么一席话,周围不认识的人忽然明白一半,都看着方氏和梦姗。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丑,方氏没想到沈氏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把这件事抖出来,越是做贼的人就越不敢也越不能承认自己是贼,此时突然被这么多人当贼看,方氏猛地一阵心虚头昏,张口结舌,又想不到狠话来反击,突然半真半假的厥过去,梦姗一看,忙喊娘哭起来,富全伯府的下人也慌乱上前,七手八脚的把主子搀下去,世间天大的丑事莫过于此。
周围寂静一片,过了会儿,和尚们反应过来,纷纷阿弥陀佛。好在禅师意志力坚强,又为吓的惊魂甫定的芍贞解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