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作聪明的慈姨娘
光阴荏苒,雅俗的记忆颖赋被渐渐发掘,加之荀先生善于引导表扬,近半年时间,已经让雅俗把整本《三字经》倒背如流,又熟背四百余篇古诗,且基本能默写出来,不过小和尚念经,很多不理解意思。
长青的媳妇尘缘挺着四五个月大的肚子,在小院里时不时踱步松腿,长平的媳妇怀若也传来喜信,雅俗一有空就去看二嫂,学着二哥也用耳朵听二嫂的肚子,好奇里面的小娃娃该有多可爱,会不会和恩奕一样。
浩瀚浩荡官运亨通,长春、长青、长平几个也仕途顺畅,三友长安在家塾发奋苦读,恩字辈的大孙儿已经学会认字,年轻的媳妇们也有条不紊开展生子大业,就在大房三房一派贵和祥泰,二房里妻妾斗法,日日鸡飞狗跳。
浩然二老爷是个实打实的多情人,恨不得要做所有女人丈夫的那种,虽然如今年纪大了,渐渐收住分寸,但是多情本性终难改。
贾夫人是他的结发妻子,少年玩伴,二爷对夫人敬爱有加,信任有加,夫妻间是相互盟友,彼此谋士,那份深情是对彼此的保护,反过来也是最伤人的利器。
慈姨娘是个纯爱女子,是个让正常男人一看就想给予她依靠和保护的女子,她身上所具有的那种对丈夫长在心间,刻在骨子里的爱,几乎是普通人心里长不出来的纯粹,她不光爱二爷,也用心去疼爱二爷的每个孩子,倾尽其所有的付出,这也让她得到了家里所有公子小姐的认可,即便是夫人所出之子,也都敬她一声姨娘。
李家上几代少有纳妾,几乎都是一夫一妻到老,兄弟分家早,父母也没教给过处理妻妾关系的经验,所以二爷这些年对待房里事,完全凭着良心做,厚了这个,怕薄了那个,日子久了,便努力将一碗水端平贯彻到底,凡有规矩的按规矩,没规矩的都一样。
府里许多皇赏用物,贾夫人和慈姨娘都拿一样的份,叫一个开心,一个堵心。
姨娘开心的花蝴蝶一般,便跟个小孩子一样粘着老爷,用上一万个心服侍。夫人堵心了,就找机会跟老爷斗嘴,二人吵吵闹闹,三不五时闹故事。
随着年纪渐长,二爷精力不如从前,加之近期天气暑热,心情闷躁,夜里总睡不好,便天天宿在慈姨娘处。慈姨娘善解人意,看老爷精神不济,便天天换着花样为他进补,荤素搭配,煲汤炖膳,十分讲究,怎奈二爷就是一时半会儿提不起精神。
这一日,慈姨娘心中有个计较,但是没想好措辞,如果计策得当,或者说正中二爷心意,必然哄的他更加离不开自己,但如果不和二爷心意,搞不好弄巧成拙,就怕会便宜了夫人那里,而且还会触犯家法,但是撂开手不提,慈姨娘还是舍不得,总想着试一试。
这晚半夜,二爷又醒了,起身坐在床边。慈姨娘也起身依偎在侧,床上垫着紫竹簟,屋里彻夜点着一盏烛光微柔的琉璃灯,掐丝珐琅缠枝纹凫式炉里焚着二爷喜欢的瑞脑,风扇冰盆备在一旁。二爷睡不好,起身坐在床边想心事,脸色沉沉的。慈姨娘想到早上的事,决定赌一把试试,于是小心试探着说:“老爷,你最近身上不爽利,半夜总睡不好,妾身担心的很,想为你分忧,唉!”最后一口气叹的很温柔。
二爷就算睡的再昏,脑子也异常精明,知道慈氏话里有话,就说:“有什么事直说,你我之间不必绕弯子。”这平静的语气加上平静的表情,让胆小的慈姨娘都有些退缩。
慈姨娘把事在心里过了两遍,轻声小心的说:“老爷,您最近有些精神不济,妾身想,如果老爷愿意,妾身能弄两枚药丸子来,让老爷您松活一下,事情也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慈氏说的很忐忑,说完连喉咙都在跳。
如果有倾心理解的妻子一旁约束,二爷或许能像大哥三弟那样自制律己,用心保养身体,可是因为夫妻间的不和导致二爷一向任性惯了,听到慈姨娘这话,简直正中下怀,不过心机深沉的二老爷必然不会留下任何口头允诺作话柄,只半天不说话的缓气。心细的慈姨娘在微柔的烛光下,观察到老爷脸上一抹一闪而过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就知道自己压对宝了,这东西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来,老爷用不用是迟早的事,但肯定不会怪自己。
缓了半天气,二爷只说了一句“睡吧”,复又躺下,慈氏如获至宝,心里激动到天亮都没睡着。
早起慈姨娘心情愉快的伺候二爷穿衣,二老爷眼睛瞥见慈氏那没心机的样子,暗暗好笑,为了让她早点把东西给弄来,等慈氏替自己收拾好了,二爷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最近宿在你这,让你天天破费,你份例少,现下孩子小,要花费,月钱够不够用呀?”
二爷对慈姨娘除了每月给的月银,一年到头赏赐不断,饮食穿衣也是公中的钱,孩子的开支全部另有份例,慈姨娘跟了二爷后就没自己出过钱,今天被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睁着水灵的眼睛看着二爷,忽见二爷转身吩咐下人:“姨娘最近辛苦,去账房支三个月月例,给姨娘贴补贴补。”说完后还冲慈姨娘狡黠一笑,都没等慈姨娘反应过来谢赏,就转身走了。
慈姨娘刚刚被二爷迷的神魂颠倒,好容易回过神来,心里美美的想着:“连钱都先给了,这是叫我立马办事啊。”满心里高兴不已,暗叹自己的聪明。
老爷赏赐慈姨娘的事传到贾夫人那里,肝火旺盛的贾夫人气的当即摔了茶盏,平日大东小西已经给她赏赐不断,还给她单开了小灶,但凡贾夫人有的,慈姨娘几乎都未少过,今天突然又这般发兴头格外开口赏赐,加之慈姨娘最近几乎夜夜受宠,贾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二老爷都给打一顿。
雅颂已经出了阁,现在没人能在点子上劝一劝,贾夫人心里窝火了半日才缓过劲来,想要怎么收拾慈姨娘,因为上回二爷的调教,慈姨娘最近十分老实,一时想找她的错也难,不过贾夫人在府里从来说一不二,就连老爷平日里也不曾有一点不敬夫人,很多时候都让着夫人,慈姨娘因此也有些畏惧贾夫人。
二爷和贾夫人都出生贵族,对宫廷或权贵大家族的所有规矩无不熟谙,在治家管事这块,贾夫人可是一把好手,多年家业繁盛她功不可没,府中里里外外都把持的稳若金汤,下人们令行禁止,丝毫不曾有过什么内外进出差错,哪怕一只苍蝇飞进来都逃不过府里层层看管的法眼,所以府里只要一有任何风吹草动,贾夫人都了如指掌。
话说慈姨娘这头觉得事不宜迟,于是让一个心腹婆子出府去托人把东西悄悄买来,贾夫人这边立马得到眼线密报,既然去买那东西,便没阻止,就是要让慈氏把东西弄到手,好在她屋里来个人赃并获,到时候处置她就有说法了,二爷就是再宠慈姨娘,到时候也不会不顾家法。
因贾夫人的欲擒故纵,慈姨娘事办的很顺利,东西不但下午就买回来交到慈姨娘手上,心腹小蝉还按慈姨娘的吩咐买了一只几十年的老鳖回来。
慈姨娘打算晚上给老爷炖个老鳖汤好好补补,现在有了这药,爷晚上一定会来和她尽享鱼水之欢,好好消遣。
慈姨娘人逢喜事精神爽,吩咐小厨房把老鳖收拾好,用砂锅炖上,又让丫鬟把院子屋子都再打扫一遍。
慈姨娘把药丸放在梳妆盒里,自己从顶箱柜里拿出一套青绿色的撒花罗衣换上,梳了个弯月髻,戴一件黄金嵌碧玉满池娇分心,换了云头绸鞋,因老爷不喜浓妆艳抹,加上每次回来的又晚,慈姨娘本就皮肤好,很漂亮,所以不曾描妆,只留着干干净净一张脸,向着镜子拿两副耳坠子对比着,一副金灯笼,一副玉兔捣药,不知戴哪个好。
贾夫人一得到消息,觉得是时候该收拾慈姨娘了,于是带着一群仆妇往慈姨娘的院里来。
慈姨娘不但有独立的院子,住的也是坐北朝南的五间大房,匾额上“月揽芳华”四个大字还是二爷题的,寓意盈月揽芳华,美好共此时。一看这院子就知她很受宠,地方宽敞,朝阳又好,满院花草树木都是珍贵品种。进了屋里面,布置虽不如燕禧堂精雅奢华,格调也非凡讲究,博古架上很多贵重摆设都是二爷从库房里给她选的,可见他们多恩爱。这些年在二爷的熏陶教导下,慈姨娘很会收拾屋子,鉴赏力也不差,房间摆设在华丽中透着几分诗意,即有富奢的绚彩,也有名家的古旧,看起来比一般官员夫人的屋子典雅许多。落地罩上悬了片玛瑙珠帘,温光润泽,隐隐约约,慈姨娘坐在里面,宛如一位诗画中女子,温柔恬静。此时慈姨娘正在对镜开心小陶醉着,突然夫人大驾光临,直接带人进来,眼神冷冷的盯着她。
慈姨娘见夫人到来,一时惶恐,因为夫人自来与她不对付,这些年几乎不曾涉足月揽芳华,今天来瞧着又面色不善,慈姨娘连忙起身下拜行礼,吩咐丫鬟看茶。
贾夫人进屋看见慈姨娘还坐在镜子前打扮,想必平日里就是这么狐媚夫君的,更加生气,直接往明间的圈椅上一坐,全然不理会慈姨娘的殷勤。丫鬟小蝉机灵,马上茶就上来了,慈氏正准备亲手端给夫人,没想到贾夫人看都不看她,直接吩咐一个字:“搜。”
跟随夫人一起过来的一大群人,顿时将屋里翻的乱七八糟。
慈姨娘心头一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到底哪里惹了夫人,一时端着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铜雀环顾一周,决定亲自找,很快从慈姨娘的梳妆匣里翻出东西,当装着药丸的小盒子从慈姨娘面前过时,慈姨娘吓得直接砸了茶碗。贾夫人对慈姨娘冷冷一扫,慈姨娘自知大祸临头,估计要栽夫人手里,便不作抗辩。
慈姨娘的三个孩子除了长生在国公府家塾里读书,两个小的都养在慈姨娘身边,当时两个孩子在院里玩,突然看着嫡母这么大阵仗来找自己的娘,也怕娘吃亏,就跟着进屋里,站在娘身后看着。
如今人赃并获,慈姨娘无可抵赖,她虽不怎么聪明,但还是有眼力见的,知道这事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咽下,绝不能带累二爷名誉。
未知慈姨娘会有怎样遭遇,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