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女孩都是家中娇客
张夫人在金陵与另建府的长青尘缘小住了几日,期间打理好了祖宅和相关产业事宜,又将金陵的宗亲老长家族拜访一遍,托二儿夫妻照管好祖宅和金陵苏杭的田铺,这才收拾返京。
挥别子媳亲族,张夫人轻舟快马赶回京城。
这趟用时较短,雅俗跟着大嫂三嫂老远赶去城门口迎接娘亲。
张夫人见女儿气色红润,神采飞扬,牵挂的心终于落了地。她已经收到夫君信息,得知不在家这段时间,雅俗险遭险境,虽然确定女儿毫发无损,这一路上也是担心得不得了,恨不得夜以继日赶回京。
婆媳小妹四人同乘一车,一路上雅俗叽叽呱呱的对娘亲说着这三个月来家里各种各样事情,两嫂子时不时补充,张夫人笑着听着就到了家门口。
每次从金陵回来,张夫人都会为家人带礼物,第一个少不得小女儿,这次为雅俗带回了一条金锁项链。
项链是用龙眼大的珍珠、红枣大的鸽血红、鸽子蛋大的鸦青宝石、红果大的血珊瑚、枇杷果大的蜜蜡以及大个的猫儿眼、青金、南红、喇子、星汉砂几种稀世宝石镶赤金串连,前端垂一块赤金盘螭栖鸾如意锁,中心嵌入一枚婴儿小拳大的碧翠欲滴的祖母绿宝石,锁下挂五串金流苏,整条项链长十多寸,戴在脖子上,金锁垂至胸前。
制作项链的几十个宝石都是张夫人积年收藏的世间极品,去年中秋交由长青带去金陵,在金陵最大最老的首饰铺四海求凰里排了号,定由铺里一班闻名遐迩的大师制作,今年开春起,数位大师合力一个多月才制作完成,最后得出这件世间独一无二的奇珍。
除了自己家,其余在京兄弟堂房也各有相应特产风物安排相送。
书房里,雅量看着姐姐带来的六角罐形金蛐蛐笼子欢喜的无可不可。
雅俗道:“这笼子你可以放在枕橱上,等到夏末时节抓一两只蛐蛐放里边,把那玉壶春瓶也插上鲜花,晚上帐子一掩,里面花香虫鸣,最有野趣!”
雅量笑着说:“我回头就这么试试,姐姐一定要帮我谢谢大伯母。”
姐妹聊了几句,雅俗又问:“你这次请了几个人来?”
雅量道:“连我俩一起就八个。”
得知具体名单后,雅俗说:“见你好像也不怎么喜欢飞飞,却把她请了,平时跟沉宓文冉她们挺好,为什么不一起请来?”
雅量忙道:“我都请了,沉宓说想来,可她一早领了懿旨,昨日便进了宫。文冉家里有事,暂时抽不开。”又问:“你怎么觉得我不太喜欢飞飞?”
雅俗道:“你高兴不高兴都挂在脸上,看得出来。”
雅量不以为然道:“话不投机而已,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再说她那么高傲,我也哄不来。不过我既去她家吃了饭,怎么也该还一席。”
雅俗:“这是正理,总要有来有往。”
雅量又道:“光说我的,那你呢?既是有来有往,你为什么从来不请,这算是只进不出么?”
雅俗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虽然没请她们去家里,但是送给过礼物,若有好东西,我也从未忘了姐妹。”
雅量:“若论送东西,姐姐确实大方,只是你总是这样刻意避着,跟个隐士一样,那些姊妹就会对你越发好奇,私下里不知怎么议论你呢!”
雅俗只道:“谁人都有自己的事,她们哪里得闲,为什么要议论我呢?”
雅量忙道:“她们都未成家,一群娇客能有什么事?姐姐如此出众,自然让她们对你充满好奇,哪里都不缺爱打听的人。”
雅俗转到案后,一边坐下,一边笑道:“她们对我本就知之甚少,又能打听出什么?”
雅量跟上道:“正因为知之甚少,所以话题才多,大伯父和几位兄长都手握权柄,背后有这样的力量加持,换做旁人,眼睛都放在头顶上了,你倒好,整日闷声不响,干什么都让着人,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定是受欺负的。”
雅俗看着雅量笑道:“我也处处让着你,你觉得我是好欺负的么?爹爹娘亲总教导我,若轻易被人把底摸清了,只会让人更容易拿捏你,话少是好事。”
雅量道:“可若不拿出实力让人明白,只会惹来反复试探之人。”
姐妹正笑着,还君来报客人到了。
天空果然碧晴如洗,娇典飞芍昀坻六人来到景福馆,见孔雀门相当精致,前后院的大椿和梧桐撑开一派浓荫,极富盛大之势,其余海棠、芭蕉、灵璧石与周围画彩游廊相映衬,满院竟像一幅重彩浓墨的工笔画,未及谈笑,雅俗雅量已迎了出来。
飞坻昀第一次来雅量家,进屋先被一大幅精装细裱的《山林猛虎图》映入眼帘。在坻受画作风格所震撼,驻足观赏良久,满心感想:这画上到底是猛虎出山?还是放虎归山!
永昀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新鲜,惊羡于这满屋子螺钿家具,先往卧室方向一瞧,一眼就被妆案上一架纤毫毕现的象牙满雕山海经银骨镜台所吸引,架面遍雕冉遗、穷奇、鹿蜀、毕方、胜遇、羬羊等怪异奇兽,纹理细如发丝,堪称巧夺天工,饶是永昀见惯富贵,也赞叹不已,还有床头的镂雕高逸图玉枕屏,柜边的龙舟马车都异常典雅,随即便赞道:“雅量,你用的东西都好精致哦!早知道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不到收拾屋子也这样别出心裁。”
雅量笑道:“喜欢就随便看看。”
飞飞最是不拘束,从明间慢慢赏到西梢间,看清墙上裱褙精美的《文会图》,以及图上的题诗印签,忍不住问:“这幅文会图是宋徽宗的真迹吗?”
雅量笑道:“此画原是山东巡抚敬献给皇上的寿礼,后来皇上赏给了我爹爹,爹爹知我酷爱丹青,又将此画给了我,我便将此画挂在此处。”当然,献给皇上的寿礼还能有假。
飞飞满心吃惊,她不能想象,君臣相和近三十年,代表怎样的权势地位。
那边永昀又来到梢间这里,拿起案上的汝窑笔洗细细瞧了一圈,又摸摸南红玛瑙福从天降笔山和鱼跃龙门大端砚,暗想:这砚台真不错,用这么好的砚台笔洗,谁不爱上读书写字。转了一圈后,又回到明间,掀开北门进入倒座抱厦,寻着侧门往院里去了。
后院相比前院更为秀美丰茂,满目红翠重叠,花木如云,靠后两棵梧桐参天而立,院墙两边抄手游廊连贯前后,东边一扇开着的月洞门通往花园,放眼望出去尽是列成排、聚成片的景致,不远处就有一架高高的秋千。
永昀大致看一遍就回了屋,一边说起秋千,一边给雅俗雅量分别送了盒绒花。
雅量打开看是一支六寸余长的凤凰绒花,全身都是长鳞状的彩色羽毛,光彩熠熠。
话说永昀自打离了钟灵毓秀,又继续制作绒花,这项工艺贵在纯粹的手艺,譬如这只五彩凤凰便费了她近一个月的时间,制好后,特地选了锦盒包装,准备送给看重的好友。
雅量细细看了一遍,笑着说:“这支凤凰真漂亮,绒花有荣华的谐音,在唐朝被列为皇室贡品,如今民间每逢过节喜事都爱戴绒花。”
在坻就雅量手上看了,便问:“永昀,这只凤凰你做了多久?”
永昀:“一个月。”
飞飞从雅量手里接过来,细看了道:“难得这么好看,我见过不少绒花做的凤凰,只是没这么精致。”
在坻:“集市上的绒花出于交易,百姓选品,看起来自然简单些。这支凤凰却不一样,每个羽片都这般细致,颜色选的也栩栩如生,看得出永昀花了不少心思。”
永昀:“我做这个到现在已经三年,时间也不算长,这凤凰的颜色还是师傅给我配的。”
飞飞把底下盒子去了,又拿起凤嘴衔的一挂三股珍珠流苏细细看着。
永昀见状忙说:“这串流苏是用一把蚌珠串出来的。这些珠子开自今春收集的十几个珠蚌,全是新珍珠,我特意送到银楼请工匠打孔纽穿起来做成流苏。”
雅量从飞飞手上小心把凤接回来,对永昀笑着说:“这支凤凰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凤凰,我一定会好好戴着。”二人会心一笑。
送过东道主,永昀又把另一个盒子递给雅俗。盒子没开,周围人更加好奇,永昀示意雅俗自己看。
横竖要戴出来的,雅俗便把锦盒打开,里面是两朵鲜艳的牡丹绒花,绒条修压的极光亮,花朵大如真花,奇丽无比,仿佛在以光彩昭示着它永不凋谢的品质,又好像真的开出了成仙的牡丹。
众人看着两朵牡丹出了会儿神,一时纷纷被惊艳起来,都夸牡丹好美。
雅俗一边合上盖,一边感谢永昀的深情厚谊,又不住夸牡丹好看,把永昀夸得腼腆不已。
大家见状又纷纷托请永昀帮自己做一支。
永昀笑道:“都有都有,你们放心,我来挨个做,大家有喜欢的花样告诉我就行,我做好了一定会送给你们。”
在坻:“那好,永昀,就我上次参加牡丹会穿的那双鞋你说喜欢,我再做一双送你,算答谢你为我做绒花。”
典典笑道:“连酬劳都说准了,永昀便不想做也不好推呀!”
飞飞也笑着说:“我也得想好送个什么样花心思的报酬给永昀,到时候我的报酬和喜欢的花样一并送到永昀手上,也麻烦永昀为我做绒花多费些心思。”
“好说好说。”永昀愉快的答应。
娇儿也道:“到时候谁的酬劳送的早,永昀你就得给我们谁先做呀!”
永昀道:“娇儿,这也不急,我越往后做,手会越熟练,不过放心,我一定给你们每人都用心做一朵绒花的。”
大家高兴说准。
飞飞忍不住说:“是技皆可成名,天下唯无技之人最苦。”
“片技即足自立,天下唯多技之人最劳。”雅俗接道。
众人见雅俗主动和飞飞说话,当她俩好了,都笑起来。飞飞见今日雅量雅俗主动示好,懒得冷战下去,也笑了。雅俗心里无奈,与飞飞好是不可能好了,不过既逢了场,就作作戏,这里是二叔家,二叔一辈子左右逢源,怎么也该学点儿他做人做事的智慧。
四五月气候舒适,雅量早命人在前院摆上一张彩漆八边桌和八个座椅,吵闹的鹦鹉哥儿也被移到院中,大家在屋里各处见识过,又一起往院中来漫步赏景。
这时还君夏木一同提来一个黄花梨鎏金包角四撞四方提梁大食盒,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分布,早上刚从风禾堂买回来的点心,店家按照客人的要求推荐搭配,各类时节精品,花式糕点,总共不下五十种,香喷喷的奶油松瓤玫瑰饼、甜馥馥的红枣羊奶榛子酥、粉油油的五层裹馅花蕾团、金灿灿的海蟹粉芝麻卷、软糯糯的牛乳鲜花酪、白莹莹的蜜仁印花糕,款款真材实料,奇香浓郁。
在场都知道风禾堂的糕点在京城独占鳌头,这么一大盒着实价格不菲,因此格外欣喜,纷纷前往就座。
秋高冬去分别用海棠式填漆小茶盘端来八个青花间装五色开光凤来龙起纹盖碗,雨水沏的明前龙井,按顺序奉给几位姑娘。
众人揭盖看一看茶色,嗅一嗅茶香,再细细品一品茶意,都觉神清气爽。
飞飞瞧着茶器竟比她那里的明显好许多,暗暗生闷,便问是什么茶。
雅量忙笑道:“姐姐怎么连茶都尝不出来,这是今年最新的明前龙井。”
飞飞疑惑道:“明前龙井产量稀少,每年第一批要先进贡给宫里,余下的也没剩多少过市,连我家用的都是雨前龙井,你这里倒有明前的?”
雅量:“是呀!我爹爹才得的,全是茶尖,前日给了我半斤,我不敢独享,就邀你们过来一起吃茶。”
典典笑道:“这茶我家也有两斤,皇恩浩荡赐给我祖父,祖父本想送我几两,可我不大懂茶,明前雨前吃不出来,就推辞了。”
天娇猜雅量家的茶也是皇上赏的,就问:“雅俗,你那里有明前的龙井么?”
雅俗:“刚得了两斤,娇儿,你若喜欢,我送一斤给你,带回去请客的话,正好大家一起尝尝。”
天娇笑道:“这倒不用,明前茶我家也有不少,都是爹爹娘亲在喝,我不爱喝龙井。”
飞飞:“你们有的都是宫里赏的么?”
娇儿:“我家的龙井是派人去杭州预订的,每年新茶都是前一年订下,因为年年订,所以总能固定得一批。”
雅量:“我这茶是皇上赏赐我爹爹的。”
在坻赞道:“果然是皇恩御赐之物,比我往日喝的龙井竟好一倍不止。”
永昀也道:“这么好喝的龙井我还是第一次喝呢,雅量,难得你这里用贡品办茶会,不止要感谢你,还要感谢托你爹爹的福。”
雅量忙笑道:“永昀,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俩谁跟谁呀!再好的茶若没有你们这些懂茶的人来品尝,只我关门独用,岂不白白明珠暗投了,我也要谢谢你们肯来捧这个场呢!”
难得雅量说这么婉转的话,大家都笑了,纷纷拿点心吃起来。
永昀吃完两块糕点,又道:“雅量,看你屋里的家具真漂亮,那么一齐套,全是螺钿攒造的图案,想是价值不菲呢!”
在坻笑道:“我特别喜欢那张拔步床,整体用了螺钿玳瑁镶嵌,又有廊厅构造,明亮大气,百不一遇。”
雅量笑道:“人生百年,日夜参半,白天无论在哪干什么,晚上都在床上,这个用来承载一半人生的物件自然要格外精致些。”
典典笑道:“有道理,我也喜欢收拾床,总说不上来缘故,今天听你这么说,确实觉得床该好好整理。”
在坻聊道:“这院里的香椿和后面两颗梧桐真壮观,连带着花花草草,跟宋代文人画一样,我们今天来的时气真赶巧。”
永昀笑道:“多亏雅量挑的好时候,不过我看这里都是树花,没什么盆景,雅量,你喜欢盆景吗?”她自己院子都铺了地砖,只放盆景。
雅量:“喜欢是喜欢,可我不大会养。”
永昀:“雅俗,你喜欢养花么?”
雅俗:“喜欢花,但是不怎么养,关于养花你可以问典典,她才是我们中的养花大家。”
在坻忙道:“是么?”
天娇:“我们几个去过典典家的都知道,典典最善培育名花,她那院子可谓是汇聚天下佳品。”
飞飞终于笑道:“既如此,我们不妨一起去看看。”
今日瞧景福馆如此精致典雅,对比鸾星堂真不啻也,可见雅量有身家,她很好奇典典的实力如何,有心想去赵府比较究竟。
芍贞笑道:“我和雅俗、雅量、娇儿去年一起看过的,典典姐姐七窍玲珑,她打理的花木环境,宛如仙境!”
典典笑着说:“你们想去我那里随时都能,四季有花,现在芍药开的最好,但我喜欢的桂树得到秋天才开花。”
雅量忙停下送到口边的食物道:“德馨居的桂花树,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桂花树,去年那次去典典家里看到的景色,当真令人终身难忘。”
典典忙笑道:“我那里都是盆景,还是芍贞院里的花木果树多,去年我们几个在芍贞家里的时候,可说好今年春夏再去一趟呢!”
在坻忽而欣喜道:“雅量说典典住的地方叫德馨居?是刘禹锡那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典典会意一笑,雅量抢先道:“屋主德馨,但非陋室。”
在坻:“有典典风格,芍贞的居所叫什么呢?”
芍贞笑道:“子衿阁,我喜欢《郑风》里那篇《子衿》,有几分读书人的意韵。”
永昀:“院里不只是花木果树多,还养了两只梅花鹿,别有雅趣。”
在坻:“又有子衿,又有鹿鸣,不更像《短歌行》。”
飞飞笑道:“看你们为绣房取名倒是颇有心得。”
芍贞也笑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飞飞一边放下茶,一边笑道:“拾人牙慧倒也罢了,难为花花草草的侍弄,要多费些心思。”
雅量笑道:“人需有室如体需有衣,不止要有,还得收拾好,就像穿衣得穿的整洁好看一样。飞飞姐姐,上回去你的鸾星堂着实令我大开眼界,真个琉璃水晶堂。”
飞飞淡淡一笑:“蜗舍荆扉,不堪收拾。”又向芍贞道:“其实姐妹间应该多走动,芍贞,我可请你去过我家吃茶,你也该请我们去你家看看!”
原来就有些好奇,这几个国公尚书家的女孩怎么会和芍贞一个四品官的女儿这样好,听说芍贞的父亲在朝混的不错,受上官看重,也被皇上当成“心腹之人”。姜家殷实富裕,姻亲显贵,在京城这样遍地达官显贵的地方,颇有人脉根基,飞飞有意去瞧瞧虚实。
芍贞笑道:“好呀!下一场大家就去我家,让我一尽地主之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飞飞道:“这就说好了,下一场我们都去芍贞家。”
在坻脸上变了几变,又向永昀道:“瞧着就永昀平时跟芍贞最好!”
永昀:“那是自然,我们两家一直走动,我和芍贞自小便玩在一起。”
在坻笑道:“原来如此,在一起都玩什么呀?”
永昀自信道:“弹筝演乐,诗书女红,棋子骨牌,没有不切磋的。”
娇儿笑道:“不说骨牌,都是雅人爱好。”
雅量想起一事,便问:“永昀你会不会打秋千?”
永昀:“打秋千谁不会呀!”
雅量:“这个有些技巧的。”又问:“娇儿你会不会呀?”
娇儿:“我会打立秋千。”
雅量忙道:“姐姐也会打立秋千,都不用人推,你们可以一起玩,这后面就有个秋千。”
娇儿立即道:“是么!雅俗,我们一起去试试吧。”
雅俗忙道好,二人即刻就准备跑。
在坻连忙拦道:“别急别急,先把茶喝完,既要打秋千,不妨过会儿大家一起去,你们打得好,我们也乐乐。”
二人只得留下,心里却盘算着等会儿要把些实力出来。
飞飞见雅俗和娇儿今天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不好直接说雅俗,便对娇儿道:“瞧娇儿这么喜欢打秋千,不妨回去在自己屋里挂个秋千,天天坐上面打。”
娇儿登时有些不悦。雅俗笑道:“可没人敢在她屋里挂秋千,娇儿住的金缕轩是我见过最奢华的闺房,里面伺候的侍女少说都有三十人,即便有汉武帝金屋藏娇,也不过那般景象。”
天娇慢悠悠道:“哪里呀!我只有二十五个侍女。”当然,厨娘嬷嬷没有算,不然可不止。
“你见过最奢华的闺房?这评价也真心了。”飞飞疑惑道,这分明说她鸾星堂是不及的。
雅量猜测飞飞所想,也笑道:“这评价实至名归,我们学蜀绣的时候,第一次聚会就在兴国公府,看过的都知用金屋藏娇来形容金缕轩最贴切不过。”顿了顿又道:“想起来一事,谁人财神护航来着,可还欠我们饼呢。”
想起往日约定,那六人都笑了。娇儿却道:“我可是给你们带了三回点心,风禾堂的、聚芳斋的、品香斋的,都吃全了,每次总有一个人说不好,先是永昀,再是雅量,再是雅俗,你们就跟约定好了似的,轮流不满意,剩下的我看也没有什么好吃的。”
永昀扭头道:“我们可没约定,每人不满一次,那叫默契!”
娇儿转向雅俗道:“这话说的,可见雅俗最坏了!”
雅俗忙问:“怎么我最坏呢?”
娇儿继续道:“你怎么不是最坏的?在钟灵毓秀的时候,大家每次聚会都请你,就你一次没请。”
雅俗不服气道:“这话就不中听了,我从家带了多少次东西,让厨房给加菜来着,你怎就吃饱了不认账呢?”
娇儿:“那算什么,我们可都是邀请到家里,你还是诚意不够!”
雅俗正待再说。典典先一句道:“说起来雅俗真没请过我们!”
雅俗只得道:“我的院子就两棵树好,什么季节都能去看。”
雅量想起去年兆辉嵘耀去四象斋的场景,不知姐姐有没有心情招待,便道:“姐姐,去年那时候你不还愁着大伯父大伯母没时间招待么?”
雅俗:“我亲自招待就好啦!今天到现在不也没看到二叔二婶。”
在坻吃完一块蛋月烧,说道:“今天的点心好香,再这样吃下去,没肚子吃饭了。”
雅量忙说:“今天吃鲍鱼,姐姐可留点儿肚子。”
在坻开玩笑道:“鲍鱼我最喜欢,雅量,你这顿管饱吗?”
雅量说:“就是为了管姐姐饱,所以才不敢多请人来!”
在坻难掩笑意道:“荣幸之至,此情此景,我都想赋诗一首。”众人瞬间停口等待。在坻又说:“可惜才思全被美食所困,一时难以七步成诗。”众人大乐。在坻又笑着招呼道:“你们快尝尝这蛋月烧,口感松软绵密,怎就有美食不知道享用呢!”
永昀:“什么不知道享用啊!就那么两块,还不拿来请我吃一块,不然够不着没有了。”
在坻忙端起盒子,把剩下的一块递将过去给永昀。永昀拿起蛋月烧送到嘴边大口吃起来,她吃相文雅,津津有味,几口便吃完一块蛋月烧。
大家看她吃的这么香甜滋润,望之口中生津,纷纷拿起面前的点心吃起来。飞飞着意品评道:“这牛乳鲜花酪的蜜糖甜口刚刚好,加些鲜花点缀清香鲜艳,吃起来绵滑细腻,果然上品。”
雅量笑说:“飞飞姐姐真是美食行家,听你这般品评,比吃起来还香。”
众人正笑着,突然旁边传来两声异样的“姐姐”,大家心内一惊,旋即有人反应过来,一时纷纷转头看向鹦哥儿。永昀忍不住离座前去仔细看了看鹦鹉,又问:“雅量,鹦鹉刚才是在叫你姐姐?它有名字吗?”
雅量随即过来道:“它叫绣球。”
永昀:“她吃不吃点心?”
雅量:“有鸟食。”又道:“绣球,大鹏展翅。”
鹦鹉哥儿当真雄赳赳的表演起了“大鹏展翅”。永昀看的惊诧不已,大家也纷纷离座赶来观看。雅量笑着夸奖绣球真聪明,又继续逗它表演出五六个绝技:“金鸡独立、仙鹤点头……”把众人惊喜的一遍又一遍。
看完鹦鹉表演,娇儿便拉着雅俗要去打秋千,雅俗连忙随她走了。典典看她俩离群玩耍有些不放心,便叫上雅量一起,随即大家都来到秋千架前。
先看娇儿站了上去,她双手挽住铜环彩绳,试了两下,那秋千飞到半空,又急速往后回落,忽上忽下,仿佛云中仙乘风而起。娇儿打了一回,渐渐收住秋千,换雅俗来。
雅俗看到娇儿实力,也不示弱,站上画板,随即高高打了起来。
地下人看迷住一片,瞧她俩前后玩得如此熟练轻松,就跟长在秋千上一样,纷纷有心一试。
雅俗慢慢收住节奏,本以为她要停,却不停,只对娇儿说:“娇儿,上来,我们打双人秋千。”
娇儿一个轻步便踩了上去,二人空中调整好姿势,手挽着手,再次上下翻飞,腾风飘然。把地下人看的无不叹为观止,拍手叫绝。
娇儿对雅俗耳边道:“双人秋千我第一次打,若是一个玩,我能换各种姿势。”
雅俗:“看得出来,你打秋千比我厉害,练过么?”
重心忽上忽下,但不影响娇儿说话:“我从小就玩这个半仙之戏,我家花园里有架秋千比这更大。”
雅俗:“秋千者,千秋也。汉武祈千秋之寿,故后宫多秋千之乐。”说完越打越高,二人首次合作,平衡控制得相当好。
娇儿:“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雅俗:“热了我们就下去。”
娇儿:“好。”
雅量常玩这个秋千,知道立秋千很需平衡力,依姐姐体力也在意料之中,想不到娇儿竟不输姐姐的技巧,看她二人从两边稳稳落地,忙跟大家一起鼓掌。
下一个永昀主动想玩,她看雅俗和娇儿是站着打的,便也抬脚站了上去,怎知第一只脚平衡不住,第二只脚不好站上去,把飞飞看的掩嘴嗤笑,只得转到前面坐了,小早过来从后面推,也高高打了一回,主仆二人笑成一团。
接着让到典典,典典下盘稳,站上去跐定画板,把得直直的,也高高打了一回。
在坻看道:“典典打的也好。”
雅量见典典下来,倒问:“姐姐打的真稳,玩过这个吗?”
典典笑道:“每年春天总要和家中姊妹一起打几场秋千,你呢?”
雅量:“我立秋千打不高,总是只打坐秋千。”
接着芍贞坐了上去,她也不用人推送,优哉游哉,就把秋千打了出去,两只脚并拢送到高处,仰着落下来,围观姊妹都笑着夸芍贞打得高。
等芍贞下来,在坻便让飞飞来。
飞飞也等不及,她虽没大玩过,凭借身段优势轻松站了上去,笑盈盈打了起来,只是飞不高,便叫彩虹过来推送。彩虹绕到后面,半日不敢下手,好容易拢住裙子推了一把,又没送上力。飞飞只嫌不够,再让使劲儿,彩虹只得继续推,渐渐越飞越高,越笑越欢,那边在坻劝着:“立秋千不要笑,笑多了腿软,容易滑下来。”哪知话音刚落,飞飞真个“呼哧”一声滑了下来,幸而彩虹追月扑过来护住,才没跌倒。飞飞怛然失色,连忙挪到旁边仔细检查腿脚。
雅量看飞飞没事,又让在坻姐姐来,在坻看大家都没了兴致,便推自己打不起来,示意都散了。
今日浩然父子忙公务,贾夫人也有事务去了外面,陈氏寸步不离守着孩子,就海英出面接待了一下妹妹的几位手帕交,方才看见一群粉妆玉琢的妹妹在那儿欢天喜地的打秋千,海英满眼羡慕道:“女孩儿都是家里的娇客呀!”
中午在明间放了大桌。雅量说的鲍鱼是用老母鸡、老母鸭、羊蹄、猪排、鸽子和金华火腿肉熬出来的高汤,混合海参、鱼皮、花菇,炖了数个时辰才出的美食,此外还有一道也佐以高汤的大杂烩菜,一道金灿灿的蒸鸡,一道莲花血鸭,一道姜母老鹅,一道浓油赤酱的红烧小野猪排骨,两道青青白白的时令鲜菜,不过真正压轴的却是一道蒸鲥鱼,鲥鱼不去鳞,佐以嫩笋、金华火腿、陈年花雕清蒸出来,最是入味。八菜一汤摆满一桌,盘盘分量十足。
八个女孩围桌而坐,看着盘里片成两半的鲥鱼都忍不住流口水,连娇儿都说:“是鲥鱼呀,这鱼只见于长江,能这么快在京城吃上实属稀罕,雅量今天真是费心了。”这两天正离不开这个味儿呢,既然雅量这里也有,不妨说两句好话。
在坻也赞赏道:“不错呀!鲥鱼只在每年春末夏初才从大海游到江河里,贡鲥都是通过大运河送来京城,若非特供,想要这么早吃上实属不易。”
飞飞笑道:“你们只是吃得少,鲥鱼作为皇室贡品,专供御膳用,尚书以下官员都不享供应,寻常的确难得。我前两日才吃了一尾,是宫里赏的,今天可又吃这个。”
娇儿听飞飞的话暗暗不悦,以邵家掌控的漕运实力,这东西别人少见,对她来说还不是家常便饭,有什么稀罕的。
芍贞却意外道:“原来鲥鱼这么稀罕呀!”她前日也在家吃了,没想到这么珍贵。
飞飞忙道:“这种鱼娇贵异常,出水即死,连江南本地人想吃新鲜鲥鱼也不易,何况京城,贡鲥都是以冰保鲜,途径运河北上,远程千里,其贵重程度堪比杨贵妃的贡荔。”
永昀听飞飞如数家珍,侃侃道来,不觉笑道:“鱼对我面前呢!”
坐在永昀旁边的芍贞担心在坻雅俗吃不到,便说:“咱们还是把鲥鱼摆中间吧,这样大家都方便吃。”
大家无异议,遂把鲥鱼移到中间。雅量提筷说:“那就请吧!”
众小姑娘忙“从善如流”,纷纷学着长辈的做派高声客气道:“请,请……”紧接着满桌风云残卷,一顿饭鲜的众人忘乎所以,山泉水煮的香米饭,各个都吃光了一大碗。
餐毕漱后,众千金一起来到西次间休息,炕上坐不下,侍女又把抱厦里的座椅取来方才够坐,一群小千金围在一起心满意足的休息顺气。
永昀意犹未尽道:“今天的菜好鲜呀!雅量,中午的鲥鱼是朝廷赏的么?”
雅量:“是的,那鱼是朝廷赐给爹爹的,统共只得六条。”
在坻:“每年头拨鲥贡得鱼不多,一府能分六条,端是格外荣恩。”
飞飞听闻便问:“典典,你家里得了鲥鱼么?”
典典不喜飞飞这样打听比较,还是说:“得了。”
永昀听出典典不悦,便道:“尚书都有,我爹爹品级不够还得了两条呢,除了今日这样清蒸的吃法,我娘亲最喜欢做腌鲥鱼来配饭吃。不过两条鱼只够尝个鲜,想再吃还得等两个月,得漕运官船入京了再多多买些。”
众人都喜欢永昀的率直,纷纷表示要买,在坻却一点不客气怼道:“你爹爹是超品侯,还品级不够?”二人便掏打起来。
这时夏秋冬把沏好的茶端来奉给几位姑娘,小千金们吃了茶,又七聊八聊休息了一阵。
海英那边着人赶着送来一个景泰蓝福寿绵延纹三撞瓜棱提梁盒,装了七八样稀贵鲜果,让妹妹们都看着尝些。还君又把点心盒送来摆出一片。八位千金一边品茶,一边津津乐道地谈论起当下时兴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