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落地,发出一声碎裂的脆响,支离破碎,那茶杯落地时溅起的碎片,崩到了商人的脚边,吓得商人腿一软,忙跪在地上请罪:
“王爷饶命!王爷息怒!属下已经想尽办法让自己的手下筹备银子,和阻止右丞相干涉这件事,可是这件事毕竟见不得光,属下活动范围有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见状,速来知道王爷脾气的商人吓得面如土色,颤声道。
虽然因为现在处于起事的筹备阶段,王爷已经不会在使用那种收买人心时杀人立威的手段了,而是细心耐心,尽量不会杀死对自己有用的人,但见识过他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同行的商人对他的恐惧,依然是刻骨铭心的。
“没你什么事了,滚吧!”见状,赵南柯方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平复下从心底用处的波澜,道。
“谢王爷!”闻言,商人忙道,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这件事,算是失败了一半。
这个商人,是之前他派下去筹集军费的商人中,最后一位来汇报的了。之前来汇报的那些商人有大约一半,因为右丞相的干涉,失败了,还有一个商人下落不明,他派自己的手下去找,也没有找到。就那样凭空消失了,而之前他安排在那个商人身边的护卫,说被两个武功高强的人打晕,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商人和那两个人全部不见了踪影,他们也不知道商人是不是被二人掳走了。
“死了还好,若是真被掳走,走露了本王筹备军费的消息,可就坏了本王的大事了。”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南柯不无担忧地想,立即命令属下,“给本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找不到他,也务必查出那两个劫走他的人的来历!”
起事主要靠的是兵,养兵主要靠的是军费,没有了军费,就等于釜底抽薪,不等敌人来打,变已经自断了退路,注定一败涂地。
在没有把握通过解决掉皇上这个,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皇权的办法成功之前,这边的事他一定不能放倦怠。这件大逆不道的事,可是他谋划了快十年才时机成熟的。为了确保这件事的成功,他必须有两手准备,这样才有备无患,无论哪一个出现问题,另一个计划都能保证畅通无阻的进行。
所以,在没有成功杀掉赵风之前,这边急需的军费,他绝不能耽搁。
既然靠垄断盐市这种独辟蹊径的方法筹集军姿,并没有起的太大作用,那就只能用一些看上去顺理成章,可以掩人耳目的方法筹集了。
“来人。”思索了片刻,赵南柯再次开口,声音冰冷。
“属下在!”闻言,门外立即有一个护卫进来道。
“通知朝中所有咱们的大臣,到林外别庄的密室里,等本王。”
京城,户部。
刘林怀揣他花了大价钱,雇人伪造好的和户部原账簿一模一样,只有在决定这个账簿真假的最重要的落款处的印章做了一些微小的手脚的假账簿,进了户部的大门。
户部里出奇的寂静,仍和之前一样,为了防他来捣乱,弄坏了重要的文书,户部所有放文书的架子上都是空的。当然,户部可是专门存放账簿的地方,账簿多达千本,这么大数量的账簿若是不在户部现成的院子里放着,放到哪里去,和放到哪里才利于户部这些官员的办公,都是个问题。
所以,这些账簿并没有真的转移到其他地方去,户部尚书是皇帝赵风亲自任命的,初出茅庐的少年,意气风发,又有很多当下年轻人流行的新点子。
比如这个少年,喜欢鲁班流传下来的机关术,所以当官之前,就认识很多会研究器械的匠人,他升任为户部上书之后,知道户部的这些账簿十分重要,于是想出了一个保护这些账簿的方法,那就是运用当下工匠中最流行的交换暗格的机械,给每一个书架下面,都设了可以调换空书架的机关。
也就是说,若是图谋不轨之人想得到户部的重要文书,只要按动机关,书架就会落进地底下,另一个空书架会从地底下弹上来,代替真正的书架。
刘林之所以每次来,看到的都是整整齐齐一排又一排的空书架,就是因为官吏户部的官员收到他来此捣乱的消息,启动了替换书架的机关。
这一招,虽然并不是针对刘林的,但确实十分有效,户部上书的这项发明也因此背朝中其他官员,用在自己的重要东西的保护上,所以这项发明一时间名声大噪。
“呦呵,为了防本公子,你们这户部是不办公了是吗?” 扫了眼和之前自己来时一样,书架上一本书都没有的户部,不知道缘由的刘林,不无调侃的开口,但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鼻子都气歪了:
你们防人可以,但你们不能防本少爷,你们防本少爷,就是对本少爷有意见!赤裸裸的针对本少爷!所以,本少爷来气,非常来气!
“……”看到这个麻烦精,户部正在办公的官员们皆是无奈一笑,不约而同的统一了行为:
一声不坑——
让他一个人去闹吧,闹够了就走了。
“好啊你们,本少爷有那么讨人厌吗?!”得不到任何人回应的刘林心头的火直接窜上的了头顶,纨绔的自尊心,可是相当强的,他们竟然敢一而再地践踏自己的尊严,当他这个官二代是不存在的?!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思及此,刘林伸手指着户部的大门,怒气冲冲地开口,“竟然敢一次又一次的针对本少爷?!今天本少爷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得罪本少爷的下场!”
说罢,刘林对自己带来的一群拿着木棍的爪牙手下们,恶狠狠地开口:“带着爷的小美人儿和大野妞儿,好好伺候伺候这里不可一世的大人们;其他人拿好棍子,给爷好好慰问这些站着地方不干活的空书假子!”
小美人儿,大野妞儿……
听着这两个性感的名字,官吏们还以为刘林要带来两个青楼的美女,过来“糟蹋”他们的名节:
听着两个名字,其中一个一定是个亭亭玉立的,文静美女,而另一个,则是古灵精怪的,性感尤物。
“快点来糟蹋我吧!”众官员心道,却见刘林的两个手下,牵着一条白毛,一条黑毛的半个人大的恶犬,凶神恶煞的向他们走了过来:
原来这两个名字,不是女人的,而是这两条狗的,不禁既恐惧,又汗颜:不愧是留恋花街柳巷,纵情声色的纨绔公子,看狗都像女……啊呸,给自己的狗都取个女人的名字。
说干就干,帮刘林做惯坏事的爪牙下属们,做事十分有效率。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户部里的官员便被那俩个大美人,伺候得上窜下跳,奔跑哭嚎;而户部的那些光占地方不干活的空书架子,也都被属下手中的棍子,问候了一遍。
最后被狗追的狼狈不堪,又怕书架的机关被打坏真正的书架弹不回来的官吏正好趁着户部这鸡飞狗跳的乱子,跑去左丞相府,找能治住刘林的人,他的亲爹刘元告状。
宋岩和赵雪之所以能找到机会进丞相府,就是因为户部官员来丞相府告状这件事。
“不孝子,你在干什么?!”那些被狗追的形象全无,再也不复之前针对自己的,高冷奸诈,刘林正坐在大厅中央,作壁上观地哈哈大笑,就被一个突然从门口响起的声音,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定在了当地。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又对他刻骨铭心,他怎么会不被这个声音震惊。
有些惊诧地转过身,刘林看见了刘元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往事,潮水一般涌上脑海,让他近乎窒息,他一动不动的望向自己对面的这个老爹,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
刘元娶过太多女人,生了太多孩子,可他却只把孩子和女人,当成自己养的一种没有太多意义的牲畜一样,从不关心疼爱。
刘林从小就很少看到父亲,他甚至觉得,那个总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男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亲,他自己,不过是府上一个普通下人的孩子,没有任何可以被刘元平视的资格可言。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感受到什么父爱,而他在和一群同样被刘元养着的,有着刘元子女之名的孩子上了学堂之后,受到的刘元处事方式完全不同的仁义礼智信教育,又让他可以以旁观者的姿态,理智的发现刘元的缺点。
他不想让这个父亲在贪污腐败的路上,越陷越深。
他不是没有劝过刘元,可刘元根本不听,还骂他无能,就是个迂腐不化的书呆子,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之后,他拿他和他的其他儿子比,用其他儿子优点比他的缺点,把他羞辱的体无完肤,好像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最引以为耻的垃圾。
他的这一系列作为把本就觉得他并不喜爱自己这个儿子的他,彻底推向了与自己的对立面。
他以为,虽然他们父子并不亲近,但也是血浓于水,他念着那些微薄的父子之情,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父亲, 想带他走出深渊,却不想,换来的是父亲的冷酷无情地对待。也是从那天之后,他坚定了如刘元所愿,当个“垃圾”的决心。所以,由一个学霸成为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除了三观和父亲背道而驰之外,还有一些赌气的成分在。
可是,父亲毕竟是父亲,毕竟血脉相连,毕竟如今,即使是当挥金如土的败家子,那些用来挥霍的金也是出自刘元的手。
他不会不认自己这个父亲,也不会把他怎样。
这就是至亲,不管立场多么敌对,那只有因为求全之毁的失望才会产生的怨气也只对他们存在。
“你给我回去!一天天正事不做,就会给我添堵!刘家的脸,都要让你这个败家子丢尽了!”间刘林不说话,觉着他的沉默是对自己无声的反抗的刘元火更大了,厉声责骂道。
“你有那么儿子,要光宗耀祖也轮不上我。”闻言,刘林方从回忆中抽回神,调侃而不屑地一笑,道。
“那你,也是我刘元的儿子!”被刘林这么一怼,刘元一时也有些语塞。
这已经不是刘林第一次跟他吵了。他实在是不明白,身为自己的儿子,他供他吃供他穿还供他肆意挥霍,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不全给他们这些自己的家人花了吗?他为什么每次吵架,都要提自己有很多儿子这件事,现在一个男人子女成群,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吗?他又没有因此苛待他!他为什么每次吵架都咬住这件事不放!
“不管是生是死,你都是我刘元的儿子,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刘元给你的!”片刻的愣神后,刘元马上反应过来,用平时和刘林吵架时用来怼他的话,理直气壮地道,“身上流的都是我刘元的血,你做的任何丑事,都是打着你爹刘元的名号!不光宗耀祖可以,但你也不能把你爹的脸往地上踩!”
呵,还是那副自以为是,油盐不进的老样子。
“我不踩,你就高尚了吗?”刘林冷笑,想起自己严重缺少父爱的童年,和如今又被父亲不由分说的定义为废物的现在,差点儿就失了控,因为一时激动将这次来这里捣乱的目,忘个二净。
对他来说,自己有那么多儿子,他当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但对他来说,他这辈子,却有且只有这么一个父亲。
对刘元来说,他能养着这些妻妾子女,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却不知道,没有哪个孩子不想变成父亲的心尖宠,不想父亲对自己的爱,比其他的孩子更多。
当一份父爱被分割成无数分,在孩子的心里不仅等同于没有,而且因为和其他孩子得到的爱不同,还会让他们心生怨恨。父爱这碗水,他决定生那么多个孩子之后就已注定这辈子都无法将这碗水完完全全地注满,并端平了。
“你……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废物!”闻言,刘元气道。
又是这句话,这句带着羞辱和轻视,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