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婚礼主角的一国之君,紧张得双手已经抖成筛糠的赵风,听喜婆这样说如获大赦,于是欣然应允,就这样,二人直接跳过了成亲的拜堂等其它繁杂纷繁的步骤,“心有灵犀”而又不约而同地进行了这场婚礼的最后一项:入洞房。
而在太和殿盛装以待正等着赵风和琉璃两个人过来拜堂的太后,等来的只有一阵又一阵冰冷而尴尬的风,让太后不由自主地风中凌乱。
因为太过紧张,赵风得知可以直接入洞房的时候,立即如获大释地应允了,忘了告诉正在太和殿等他拜堂的太后一声。
不过也幸亏他没有告诉,否则以太后的严厉,为了皇家的面子和帝王的威严,绝不会允许赵风不按照历代帝王成婚规定的礼仪制度完成婚礼的。
刚走到洞房门口,琉璃的贴身丫鬟小雨就争先恐后地迎了上来,一脸严肃地开口:“皇上,点红处,一定要碰……”
听到“碰”这个字,还以为说的是洞房之事,未经情事的羞涩少年赵风老脸一红,不禁干咳了几声以掩饰那令一国之君掉价的尴尬:“那个……那个男女之事,朕自小被专人教导,微小细致处已了然于胸,尔等,不必担心……”
“……”小雨一愣,片刻后方明白过什么,脸“刷”地一下子红成了滴血的苹果。
她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连恋爱都还没有谈,他……他一个异性,竟然跟她说这么……这么私密隐晦的事情,真是……真是太羞耻了!
把脸一捂,小雨羞愤交加地跑开了。
见屋外没了人,一直吊着一口气,硬撑君王面子的赵风终于现了原形,双腿一软,“吱呀”一声,趴在了门框上:光是紧张倒是不至于如此,主要是他怕挨揍啊!身为太子的他,虽然一直被针对,但还真没被谁明刀明枪地揍过!
所以,不只是李秀,他也怕她怕得心惊胆战,不过之前因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帮五哥脱离苦海的事情上,没表现出来而已。
虽然他不是偏听偏信的昏君,但于坊间对琉璃的传言,他也做不到完全视而不见。
悄没声的把门嵌开个小缝,赵风决定先看看情况,再做进不进屋的打算。
看了片刻,见某人并没有任何“排山倒海”的过激行为,而是像寻常刚成亲的小娘子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看上去乖巧而羞涩,赵风的心便慢慢放回了肚子里。
可即使如此,赵风也没敢太“放肆”,现在乖巧说明她没生气,万一惹怒了她,后果怎么样就不一定了。
他还是很谨慎的。
打开房门,赵风的眼睛就像长在琉璃身上了一样,一边盯着琉璃,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屋里走,之所以说他眼睛都要长在琉璃身上了,是因为他要时刻警惕某人的反应,发现情况不好,好全身而退!
一直走到床边,某人都一动不动,机警睿智如赵风,觉察出了什么蹊跷,他抬起手,轻轻地拽了下某人的袖子——没反应,稍微用力地捏了捏某人的大腿——没反应,于是赵风“得寸进尺”地隔着红盖头,用力地给了某人一巴掌——仍没反应。
其实他最后之所以用力,而且打的还是琉璃的脸,除了进一步确定某人是不是被点了穴道之外,还是出于一种对待琉璃的下意识的心理——
心里明明怕她,可或许是帝王的威严作祟,他总是下意识地想招惹她。
确定某人被点了穴后,赵风方后知后觉的明白,进门前小雨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一股调戏了良家妇女,呸,调戏了良家少女的感觉不禁掠上心头,让赵风的老脸不由得又是一红。
虽然还没入洞房,就饥渴难耐地调戏了新娘的陪嫁丫鬟这件事,十分羞耻,但此时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安危。
思及此,赵风详详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琉璃,果然如小雨所言,赵风在她的喜服上看见了用比喜服略深的颜色点的很多深红色的红点儿。这些被红点标出来的地方,应该就是解穴的正确位置。
解穴这件事,其实并不容易,若非这方面的行家,想到与对方点的穴对应的解穴位置,十分困难,而且一旦找错了位置,还会越帮越忙,甚至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现在节约的位置已经被他们标了出来,所以解穴就简单多了,只要按琉璃身上标出的解穴的位置,一个不落地用力击打一下,即可。
不过,在给这头传说中威力无穷的母老虎解穴前,他要先做好防御工作,以防不测。
“马琉璃,不要以为嫁给了朕就可以对朕呼来喝去,为所欲为了,其实朕一点也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和你有夫妻之实,你我二人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你要时刻谨记你的身份,没要做目无君臣欺君罔上的事,知道吗?”赵风一本正经地开口,说罢,掀开琉璃的盖头,“如果你知道了,就眨一眨眼睛。”
闻言,琉璃十分配合地疯狂眨眼,那眼睛给你眨的,赵风都怀疑再眨一会儿她都能把眼睛给翻上去。
说罢,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赵风方解开了琉璃身上的穴道,出乎他意料的是,刚解开琉璃的穴道,眼前拳影一闪,一个拳头便把他力道威猛的击飞了出去。
飞出很远,直到身子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他方才停了下来,不过那坚硬的东西也不怎么坚硬,被他的身子一撞,咔嚓一声就碎了,紧接着酒杯酒壶,喜烛食盒从上面滚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砸了他一身。
把摆放喜烛的桌子撞碎的赵风,一身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时有点儿发懵。
他没想到传言会如此的真实,甚至现实相对于传言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现实比传言还严重的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而马琉璃也没给他用来反应的时间,不等他站稳,又一拳招呼了过去:“不喜欢我你娶我?!拆散老娘我的姻缘,毁了老娘我一生幸福的王八蛋!”
赵风被这一拳打到卧室中央的桌子上,桌上宫女特地给他们准备的做夜宵的糕点酒水,也“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屋里的“地动山摇”“惊心动魄”,听得此时正站在屋外执勤的侍卫们,脸红心跳,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默默为皇上竖起大拇指:皇上守身如玉了十八年,如今一夜解禁,憋了十八年的欲火就是猛烈劲爆,人兽罔及啊!
而对琉璃来说,她是一定要揍赵风的,而且还不能揍轻了,就是为了不仅今夜,从此以后这个觊觎她美色的色鬼皇帝都不敢碰自己,在这一点上,她和许诺要永远等她的赵南柯不谋而合,对她而言,身子是代表女人忠诚的一部分,她的身子,除了自己的心上人,谁也别想染指!
正在挨揍的赵风,敏锐的第六感让他受到什么影射一样,右眼皮跳了跳,但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他知道,此时琉璃把他看成觊觎她美色的色鬼皇帝,恐怕已经吐了血:
先不说她美不美,就她那么臭名昭著,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娶的她!要不是她要毒害他最敬爱的五哥,也是他拉拢和控制马吉的至关重要的棋子,他宁可娶一个丑八怪,也不会在这里跟自己过不去!
一刻钟过后,琉璃扭了扭打赵风打的有些抽筋的手腕和脚腕,瞥了眼在自己不遗余力的威吓下,整个人已经肥了一圈的赵峰,才心满意足的收了手:“你可是说过咱俩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以后你要是敢上本姑奶奶这里来就寝,姑奶奶我打得你连太后都认不出来!”
虽然在琉璃的霸权淫威下,赵风是无比真实且彻底的体验到了她的暴力,但赵风到底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从挨了这么多拳脚一声没吭就能看出来,虽然有些怕她,但到底是不肯服输,赌气似的开口:
“朕堂堂一国之君,九五至尊,岂会输给你这个野蛮无礼的悍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罢,赵风整了整衣襟,理了理头发,雄赳赳气昂昂的摔门而出,真是应了马吉、马琉璃这等视面子重于性命的人的座右铭:“怂,也要怂出高傲的姿态!”
“哼,料你也不敢!要是敢来,本姑娘我不打断你的腿!”琉璃充满威胁的声音,阴魂不散地追着某人的身影飘了出来。
闻言,身体挺得溜直,努力维持着自己骄傲姿态的赵风,只觉得脊背一寒。瞥了眼正站在门口执勤的侍卫,赵卫老脸一红,不甘示弱地回怼:“以后你就是跪下来求朕,朕都不来!”
狠话是一定要说的,大不了再挨一顿揍,但自己高大威严的一国之君的形象,必须维持住,哪怕豁出老命!
闻言,守门的侍卫瞥了眼鼻青脸肿、要不是穿着成亲的喜服都已经认不出来的某人一眼,心中忍不住啧啧惊叹:不愧是初次开车没有经验啊,亲热用错了地方不说,还太猛,你瞅瞅,都把自己给整肿了……
而且还“以后你就是跪下来求朕,朕都不来!”听这话的意思,好像还因姿势不对,把给自己整出了十分浓重的心理阴影……第一次行房就遇到了这么劲爆的事,皇上不会因此不举,后继无人吧?
敏锐的第六感再次受到影射的赵风回过头,扫了一眼执勤的众侍卫,见状,众侍卫忙收起怜悯残废的目光,一本正经的站好。
心上之人嫁为人妇,有人欢喜有人愁。
王爷府,赵南柯屏退所有人,一个人在柳树下对影独酌。
与其说是酌,不如说是狂饮。手中的酒,染湿了衣襟,浸透了头发,撒落了满脸,一行接一行的透明液体从脸上流下,分不清到底是酒,还是泪。
是的,他可是当朝的王爷,实力何其大,眼线何其多,赵风下旨取琉璃的事,从赵风下旨后的半个时辰内,他就知道了。
是的,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心上人,自己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心爱的女人,亲手送给了自己的弟弟,不仅没有任何挣扎反抗,而且还用尽心机的,把她送到了自己弟弟身边。
对,他没有任何挣扎反抗,今天在丞相府后院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他演的一场戏而已:这场抢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褚时俊是他提前买通的,通知马吉把琉璃带回去的护卫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是的,这场抢婚就是他设的彻头彻尾的一个局,一个诡计,一个骗局,一个谎言,目的就是为了让琉璃坚守住自己的心,坚守住他们的爱情,对自己死心塌地,忠贞不渝,他日,好为他所用。
“呵呵,为我所用……”自嘲一笑,赵南柯举起酒壶,想忘记什么似的,又把酒往自己的嘴里猛灌了几口。
“为我所用……”灌罢仍无法释怀,心中怨愤难耐的他怒吼一声,陡然将酒壶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都怪那个赵风,要不是他机关算尽,欲置自己于死地,他怎么会坚定自己与他对抗到底之心,又怎么会为了保住自己,把最心爱的女人,亲手送到他的身边?!
如果他赵南柯是这世上,最窝囊,最可笑,最可悲的男人,那他赵风,就是这世上最阴险、最冷酷、最可恨的男人!
拔出腰间长剑,赵南柯跳到庭院中央,对月狂舞。
闪转腾挪,进退伸缩,矫捷而威猛的身影,如被禁锢在流沙里的一条孤龙;剑光凌厉,劈开夜幕,斩碎尘埃,如孤龙不甘的争鸣,力尽,剑停,剑锋直指皇宫代表赵风身份的皇座大殿:
“琉璃,等我,等我直捣黄龙,杀了那个把我们拆散的人,与你共享这大豊天下!”
京畿提刑府上,原本像往常一样,正勤勤恳恳处理百姓递上来的诉讼文案到深夜的宋岩,突然爆发一般,“哗啦!”一声将桌上的折子全部扫到了地上。
下一秒,像丢了什么重要东西一样,失魂落魄又惶恐不安的冲进院子,之后,想起来什么似的,痛苦而又认命地停在了那扇从府衙通往外面的大门前,最终究茫然无措的望向漆黑无光的天空。
找不到了,那被他弄丢的东西,此生,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