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风的提议,以一个要运筹帷幄的将军的角度,李响觉得赵风只是被一时的亲情冲昏了头脑。
不过,现在的赵风正在情绪激动的时刻,老谋深算如他,和离开时不会让赵风看到自己的眼泪的太后一样,不想再用言语刺激他,便如此道。
“但是什么?”赵风有些着急。母后在赵南柯这个敌人的军营里呆一天,危险就多一天,不,应该说是,母后在赵南柯的军营里多呆一瞬,危险就多一瞬。他完全不敢想象,那个连自己都会不遗余力的派人刺杀的赵南柯,会对自己的母后做出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来。
“我们城中虽然有足够的粮草,但是被敌军困了这么久,已经严重不足,我们必须想办法给士兵筹集粮草,否则,不等我们想出可以成功救出太后的办法,我们军队内部就会再次发生像今天一样的混乱,让我们不战而败。”李响一脸严肃的开口,看上去煞有介事。
他所说的这件事,确实有二分是真的。因为在之前,两军刚开始对战,他们这个城池还没有被赵南柯彻底地围死,离自己的城池距离很近的其他城市,可以随时给自己提供粮草等军队上的援助,可现在,赵南柯已经率领自己的军队,暂时切断了自己与其他城池的联络路线。
也就是说,虽然夏勇的军队看上去一直在战斗中处于被动地位,其实他们也并没有闲着,在这段时间内,他们连夜分出了一部分军队,趁两军休息的深夜,攻打了一个离它最近的、最近一直提供给赵风物资援助的城市,并取得了成功,成功切断了营城的补给,将他们彻底围困了起来。
但之所以说李响说的话还有八分是假的,是因为他们现在城中的粮草,其实还很足,并没有达到“严重”短缺的程度,李响故意把这件事情说得严重了很多,就是为了成功转移或者平息赵风现在有些失控的情绪?
“碰!”赵风十分苦恼,皱紧眉头没说话,只是发泄什么似的,一巴掌拍在了城墙上。
“……”这一巴掌力气使的有点儿大,低估了城墙坚硬程度的赵风,疼得心底有点儿想爆粗口,不过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既没好意思大叫,也没好意思骂人。
看着赵风努力忍住掌心的痛楚,强作镇定而脸却已经有些变形的样子,李响十分不合时宜地有点儿,想笑。但他和赵风一样,既没好意思戳穿赵风,也没好意思笑。
而李响的话,虽然带给了赵风暂时应该不属于他的巨大困扰,但也成功转移了赵风的注意力。
赵风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将军可有什么办法?”
“暂时没有。”李响一脸真诚地开口,看上去十分单纯。可他心里却感觉自己像欺骗了小白兔的狼外婆,要多邪恶有多邪恶。
虽然在足智多谋上,他这个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并没有强赵风这个青出于蓝的后辈太多,但是在哄骗下辈上,他可是有身为长辈的经验丰富的优势,毕竟他现在也是有儿有女的人。
他若是想转移赵风的注意力,或者暂时平息他不合时宜的激动情绪,他能想出的办法,肯定比赵风去哄一个人而想出的办法,多得多。虽然此时赵风不仅是自己的小辈,还是自己的主子,内心觉得如此诓骗他,有点儿不地道。
“召集军中所有将领,一起商议粮草之事!”闻言,赵风又惊又急,忙道,完全将太后的事置之脑后,一心一意地先来解决这个燃眉之急了。
“诺!”见诡计得逞,李响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大声道。
虽然暂时诓骗了赵风,但自己撒的谎,自己还是要圆的。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手下的那些将领说漏嘴,在把那些将领召集过来之前,他挨个叮嘱了一遍。
当然,对这些性格大大咧咧的将领们来说,李响就是脑袋让驴给踢了:
将军交战,其他大事还顾不过来,现在非要整出个什么粮草不足的幺蛾子,是闲的蛋疼么他?
不过,看在最近的战事还没有那么紧张的份上,他们就理解他一下,毕竟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何况还是在那么重要的部位疼了一下,咳咳……
说好好招待太后,不过是为了扰乱赵风的心而已,让他情急之下做出出城攻打自己的,愚蠢决定。
他们认为,现在唯一的胜算,就是引敌军出城。
这座城池易守难攻,使用爬墙工具,他们这边要损耗的人力物力太多,加上他们已经这样对峙了这么久,继续大费周章地爬城墙,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对现阶段的他们来说,引敌军出城迎战,是最好的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每次敌我交锋,负责攻城的军队大都要想方设法逼城内士兵出城作战的原因之一。
太后是大豊的当权者,身为重要人质,是现在自己军中的一张最强底牌,如果能好好利用,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赵南柯当然不会真的把太后怎么样。
虽然当着赵风的面下了看似要严刑拷打的“好好招待”的命令,但并没有真的让自己的属下把太后怎么样,而是让他们把太后暂时关押了起来。日常的吃穿用度,都和军营里的将士们一样,并没有进行任何虐待。
但他不会把她怎么样,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我的儿子只用了一个那么简单的计策,就能让你主动来我们军营当人质了。”囚禁太后的牢房外,王太妃瞪着无神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对着牢房里的太后缓缓开口。
是面前的这个女人,背叛了她们的姐妹情,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否定了她曾为她付出的一切,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派人毒害她瞎了双眼,是面前的这个女人,让他们母子受尽磨难,一切的一切,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害的!她在仇恨的煎熬中,痛苦的生活了二十多年,今天,曾经那个高高在上、掌控自己生死这女人,终于落到了自己手中。
她终于可以,报仇了!
“那又怎么样?你们也没有赢。”虽然成为了俘虏,太后那一身左右他人生死的王者霸气,仍是如同未被俘虏前一样,不卑不亢。
“只有失败者,才会得到没有任何用处的俘虏,而不是一座城。”不屑一笑,太后带着一种胜利者才会拥有的优越感,大声开口。
赵南柯确实是败了,他设计了那么精明的计策,自以为可以一举拿下这座城池,却在即将成功的关键时刻,被她这一招“出城讲和”毁于一旦。
她现在虽然成了俘虏,但是她们赢了。
思及此,不等王太妃开口,想起和自己冰释前嫌的赵风,想起与赵南柯进行这么多次大战的儿子,是用了那么多出其不意的计谋,让对方在这场战斗中屡屡落入下风,一股同时身为母亲和大豊当权者的自豪之感不由得浮上心头,让太后身上的“王者气质”,更提升了一层。
她以挑衅的俯视姿态望着面前这个瞎了眼睛的女人,大声开口:“不仅当年你输给了我,如今你的儿子,也输给了我的儿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命!你就是臭泥投胎,天生就是卑贱污秽,上不了台面的贱命!即使韬光养晦一辈子,也不是我的对手!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你和你那个蠢儿子,永远也翻不了身!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这辈子,你们都别想得到!”
“哈哈哈……”听了太后这番话,王太妃一反常态的没有发怒,而是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好像听了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笑话,笑了一阵,她方才止住笑容,用看向一个失败者的目光,不,更准确的是,应该是看向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的目光,看向太后,冷冷开口,“你以为,你说了这些话,就能成为了一个胜利者了吗?如今你还不是被我的军队抓了起来,成为了本宫的阶下囚?狂犬吠日,这个成语,说的就是现在的你。不过,连吠日的狗,现在比你高贵,”
说到这里,目光骤然一冷,浓烈的杀气从王太妃的身上散发出来,她将目光凝聚在太后身上,眼中的仇恨和恶毒,几乎能将太后冻杀。
她的声音停了一下,一字一句的开口,像伺机捕获猎物的毒蛇,在进行最残忍的捕杀之前,向对方吐着瘆人的信子:
“最起码,狗不会被太阳伤害,而本宫,却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王太妃命令身边的两个护卫走进牢房,将太后死死按住,然后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个装着药物的白色纸包,脸上挂着阴鸷的笑容,一步一步逼近面前的仇人。
“你……你要干什么?”这个时候,太后确实有些害怕了。
虽然无论是与后宫的女人们,还是和前朝的大臣们的争斗中,她都没有怕过,可那是之前无论是解决什么事,都只是她一句话的事,自有无数属下为她出生入死,现在,她却要承受不会有任何人替她承受的,真真切切的皮肉之苦。
人对于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事物,都会产生一种下意识的恐惧。
她不知道,王太妃隐忍了这么多年,无论是否出于对战争大局的考虑,她都不会直接杀了她,她才不会让她死得那么痛快,她要一点一点的折磨她,把她当年曾承受过的那些痛苦,让她加倍体验一遍。
王太妃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正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她的其他感官变得十分敏锐。在从门口走到太后跟前的这个过程中,她听到了太后开始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开始紊乱的心跳声,她知道,她害怕了。
她也会怕吗?她终于也会害怕别人了吗?!感觉到她的恐惧,王太妃像一只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变得异常兴奋,心里的嗜杀欲望,迅速膨胀了起来。
这种可以将对方牢牢地控制在掌心,任意宰割的滋味,反而让她变得气定神闲起来,像玩弄一只已经抓住老鼠的猫,她笑着抬起自己的手,不无亲昵的拍了拍太后的脸,柔声开口:
“还记得吗?咱们俩,可是曾经整个后宫中,感情最好的姐妹了,有福必然同享,有难,也一定同当。如今,你的妹妹瞎了眼睛,你当然,”
虽然看不见太后此可的表情,但王太妃已经感觉到,听了她这句话的时候,太后的目光已经移到了自己的脸上,像猜到了什么的结果一样,一脸惊恐地将自己望着。
对于太后的这个表现,她很满意,微微一笑,将最后的话半句话,异常温柔的吐露出来:“你当然,要来陪你的妹妹了。”
说完,王太妃打开手中的药包,然后一只手抓住太后的脸,固定住她的脑袋,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举起手中的药包,凭着自己眼盲了这么多年而练成的敏锐的直觉,将药包里的药准确地下在了太后的眼睛上。
见王太妃说了那么狠毒的话,如今又拿出来了一包药,太后自然知道这包药是用来做什么的。见王太妃要把那药洒在自己的眼睛上,她当然不会乖乖配合,而是避闭双眼,不让自己的眼睛粘上那些具有毁灭性的药物。
可是,即使药物没有被直接洒进眼睛里,但它会粘在睫毛上,站在眼睑上,只要轻轻地一眨眼,或者不小心揉到眼睛,药粉也会间进入到眼睛里。
所以,尽管她极力躲避,但这种药物是王太妃特意给她准备的,就像当初他给王太妃下的那种毒药一样,即使只沾染了微尘般细小的一粒,她的眼睛也会尽毁。
“啊!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太后立即捂住双眼,痛苦地哀嚎起来。
一开始她只是防卫性的因为疼痛而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双眼,而后来,那种钻心的剧痛,让她几乎难以忍受,她由最初的捂住双眼,变得拼命的用双手抓挠地面,最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一般,紧紧的蜷缩成一团,沉默的忍受的从眼睛处散发出的,蔓延到全身的痛苦。
整个过程,王太妃就站在旁边,像痴迷的看戏人一样,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的将她望着:
虽然她看不见,但却能凭她敏锐的感知力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