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学问的人说话就是讲究,各种引经据典用词造句,和写文章似的,比如说你心情不好了,想骂人,一定要把前因后果,自己微妙的情绪,消极的心情,全部仔仔细细有条不紊的陈述完了,最后的结尾再来上一句:“定与你划清界限,割袍断义,此生茫茫人海,再不相见!”,多费劲哪,直接来一句“滚!”多简单明了,直入主题呀!这要是遇上有耐心的还好,这要是遇上没耐心的,谁有心情听你墨迹啊?你话刚说两句,人家可能就烦的直接甩袖而去了。
也就是本着不欺负老实人的大爱无私的胸怀,否则依琉璃那简单粗暴的性子,即使不动手打人,也会无处发泄地急得挠砖头。
“程谋此去科考,路途遥远,关节繁杂,而程某生活拮据,捉襟见肘,实在负担不起……”程潇在此一本正经的,滔滔不绝地开口 。
科举考试,大地分为四个层次:第一个层次,也就是基础,生员,就是俗称的秀才。是科举中经过院试,得到入学资格的士人,也是士大夫的最基层。生员必须不断的参加考试,如岁考,两年举办一次,成绩分六等;一、二等赏为“科举生员”,可参加“科考”,科考一、二等可取得“乡试”的资格;接下来是乡试,乡试是科考中的第二各层次,是科举考试中的地方考试。又称为“大比”。 参加考试人员,需有生员、贡生等诸生资格。通过考试后,是参加第三个层次,会试,通过会试,便是最后一个层次,殿试。具体细节。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总之,最后能通过考试走上仕途的,真的是经历了学海无涯,试海无涯之苦。
而程潇已经通过了院试,取得了生员的资格,现在他要考的,是岁考,也就是通过这场考试,就可以获得乡试资格的重要考试。
“要多少钱?”琉璃毫不犹豫地打断道,现在的她,被某人一句又一句的成语,一堆又一堆的文词说的,心里像有团火在烧,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淑女形象,估计她现在已经去撞墙了。
“十两银子足矣。”程潇这个读书子弟,读了那么多书,除了有这个说话太墨迹的缺点,还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脾气好。
因为书里面说了,君子当恭谨有理,自制自持,温润如玉,谈吐优雅,不可言语粗鲁,暴虐相向。
所以,他是不会跟别人发脾气的,哪怕别人一巴掌把他揍成猪头,也会一脸忍让宽容,的来一句:“这位兄长,你怎可如此粗鲁?”
就是这样。
所以,虽然琉璃强行打断他说话的行为,看上去很不礼貌,但她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懊恼,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回答琉璃的话。
程潇之所以跟琉璃借钱,而不是跟这家院子的一家之主,王芳髓,或者另外两个男人借钱,因为平时除了琉璃,其他三个人看,简直不要太惨。
王芳髓一身破旧衣服,有的还打着补丁,赵风穿一身破旧,不知道多久没换新的衣服,晒得又很黑,身上有一层土,整个就土包子的形象代言人,段云飞还行,倒是有一件新衣服,不过也已经穿的快掉色了。唯独琉璃的一身衣服,是最新鲜又干净的。
而平时买东西的时候,即使买一根针,这三个人,都不一例外的,跟琉璃要。一看平时就穷的,兜比脸都干净的那种。
这程潇看上去挺书呆子的,但俗话说,不怕流氓狠,就怕流氓有文化。有文化的人,书也不是白读,脑子还是比较灵活的。综上所述,这琉璃看上去才是管钱的,所以程潇也不墨迹,缺钱直接跟琉璃借。
其实程潇没有猜错,现在王芳髓这一大家师徒的财政,确实已经全归琉璃管。本来之前王芳髓还负责管一部分钱来着,不过他管钱的话赵风还行,郑云飞那小子总是挑他毛病,嫌他抠,天天跟他摆出一副被虐待了的流浪狗的委屈样子,搞得好像他多不是东西一样,实在是不舒服。于是,他把钱交给了琉璃。
把钱交给琉璃这件事,也不是他随便选的,他选择琉璃,也是有自己的理由和考量:琉璃是女的,在财务上会比男人精细、勤俭些,所以把钱交给琉璃,不用担心她大手大脚,把钱花没了,而琉璃武功高,赵风和张云飞这俩小子,就是有意见,也不敢说。
可是第一条,王芳髓显然想错了,在琉璃大手一挥,用了几乎全部的积蓄,买了上百亩田地,最后还被官吏抢走,打了水漂的时候,王芳髓差点没被气得跟阎王爷卖豆腐去。
可是,大错已经铸成,钱也没剩下多少了,王芳髓破罐子破摔,也不打算再要回来了。于是,琉璃就继续掌管家中的财务大权。
“十两远远不够,直接给你二十两。考上了就还,考不上就不用了。”闻言,琉璃不假思索的否定道。
想到她刚来英山县办户籍的时候,英山县的县令那么黑,就知道他会趁此机会,狠敲一笔。十两银子,肯定不够。至于给他二十两,能不能够,还得看那个县令的贪婪程度和他会不会周璇求情了。
说罢,从一开始说话就等着程潇说出主题的她,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从里边摸出二十两银子,然后避之唯恐不及的,把钱塞在他怀里,转身关上了门——
赶紧离开,再晚一会儿,她就要急得原地爆炸了。
云水县。
“这一片数量极多的田地,四周全是官兵看上,一看就另有文章。如果这个案子到幕后主事,和刘元有关系,那通过这个案子,也能坐实刘元的抢地案。”回到客栈里,宋岩喝了口水,拧起眉头开口道,“但是,因为身份所限,地方又太过警惕,现在我们对这片土地的情况一无所知,案件又进入了一个瓶颈。”
“关于土地上,你都想知道什么?”闻言,赵雪若有所思的看香宋岩,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小鹿一样闪亮的灵动和狡黠。
“土地的面积,和这片土地是不是有正规的地契,有没有经朝廷审批,如果经朝廷审批了,是官方的土地,还是某个官员名下,私有的土地。”闻言,宋岩也不因为赵雪是个女人,按照那句约定俗成的话,头发长见识短,觉得一个女流之辈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只会添乱,而对她问出的问题不以为意。
宋岩很尊重赵雪,从一开始就是。虽然他从小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受封建思想影响最深,比如他的村子里,重男轻女,已经成为了近乎法律的存在,女子甚至可以直接被家人当成,任人驱使的牛羊一般对待。
但他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从小,骨子里就有一种打破所有世俗的叛逆之气,黝黑的眸子里,也充满了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桀骜和警惕。都说,孔子说,人之初,性本善,孟子说,人之初,性本恶。无论他俩谁说的对,都不约而同地证实了一点,就是人的性格,生来就存在了某些东西。而这些天生便存在的东西,是无法用理论验证的,就如同鬼神一样,说不清楚。而宋岩就是这样,生来就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他是独立的,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牵扯不断的牵绊,也就是农民口中所说的,天煞孤星一样的存在。
再加上,他家境贫寒,父亲要一直出去做苦工,填补家用,才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虽然他家里,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从小,他便生活在妈妈跟前,他是在妈妈身边长大的,对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回家一次的父亲的感觉,十分渺茫冷漠。所以,他人生的所有骄傲苦闷,所有吃穿用度,都是由母亲带给他的,在他眼里,母亲就是他的全世界,目前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伟大的人。
如果说之前女人这个存在,一直被那些自我标榜男人才能撑起整个国家,男人才是家里的支柱,男人才能成为栋梁之材的男人们眼里,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照顾家人的工具而已,那在宋岩眼里,母亲便将这一切诗人强加在女性身上的偏见,禁锢打破的存在。
小时候,家里穷,父亲挣回来的那点钱,只能维持最基本的吃穿用度,也就是温饱而已,每顿饭里,连一块肉都买不起,而为了给正在长身体,急需要营养的他,补充足够的营养,母亲在集市上通过此细心观察,发现了商机,于是,她在预测到未来的一段时间,天气会很冷的时候,便提前上山去砍柴,然后在天冷的时候,把砍人的柴拉到集市上去卖,这样就会全部卖出,挣出可以给他改善伙食的钱。
对的,他的母亲有极细致敏锐的观察力,还知道一些和天气有关的知识,宋岩能感觉敏锐,精通查案,也是因为遗传了母亲的这个优点的缘故。
或许乍一听女人砍柴,别人会觉得难以置信,但真的女人本弱,当她不得不承担起对生活的保障,对父母儿女的照料大任时,她们便便的如钢铁一般,让男人想象不到的无坚不摧。
母亲会砍柴,而且砍的一点也不比男子慢。
在这个年代,虽然女子一直不为人重视,而且还被人视为奴隶、工具,没有任何尊严和思想的存在,但在贫困的农家,他们大部分,都是和宋岩的母亲一样,受环境和生活状况所迫,一个女人顶得上一个壮汉,而如果很不幸,是家里丧夫且孤立无亲的女子,则会一个女人顶三四个壮汉,无所不能,真正的巾帼不让,不,应该说巾帼胜过,须眉。
真正的英雄,大多是在平凡的,甚至是默默无闻的平凡生活之中。经过那鸡毛蒜皮,一地鸡毛,看似没有大起大落,却是小困难无数、大困难偶尔光顾,可以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把人活活磨死的磨砺,还能一个人撑起一切的人,才是最值得敬畏的英雄。
在宋岩心里,母亲就是这样平凡,却最值得敬畏的英雄。
除了砍柴卖柴,目光敏锐,总能与平平淡淡的生活中,提前发现机遇,并把握住机遇,努力利用机遇达到自己目的的母亲,还会在蔬菜短缺的季节,提前种上蔬菜;在遇到天灾,粮食收成微薄的时候,去收成好的地界提前预购粮食,然后做转卖粮食的中间商,到缺粮的地方售卖粮食。
虽然她一个女子,能买卖的东西,实在有限,也没办法跟集市上提前选好了卖东西的地方,或者欺人霸市的地痞抗衡,但至少凭借她的聪明睿智,和吃苦耐劳,宋岩的童年虽然过的不够快乐精彩,但至少也是衣食不愁,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吃上肉的。
所以,和平时因为饥饿少粮,长的又歪又瘦的其他农民的孩子比起来,他长的又高又大,个子能有一米八以上,身子也只是看着清瘦,骨节很大,很壮的。他的偏瘦,只是属于遗传而已。
没有辜负自己的母亲,想方设法给自己加营养的,让自己整个好身体的愿望。
所以,宋岩不仅不会看不起女人,还会觉得巾帼不让须眉,格外敬重她们,尊敬她们的想法和选择。
“虽然宋岩直接问的办法失败了,但经过本公主的认真思考,并且聪明的本公主想出来一个不用问别人,也能知道这些土地有多少亩的办法。”机灵一笑,赵雪道。然后再送词一脸疑惑的目光下,看上去很随意的,实际上是别有用心地抓住他的手,快步向门外走去。
适量的肢体接触,会让他获得一些隐秘羞涩,却像偷吃了蜜一样的,发自内心的幸福感。其实不只是男人,当女人很喜欢一个男子,对一个男子深爱入骨的时候,也会愿意接近他,通过一些肢体接触,表达对彼此满满的爱意。
赵雪带宋岩离开客栈,直奔那日他们发现那大片有士兵驻守的田地,可是,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了,赵雪却并没有带着宋岩直接奔那块田地,而是去了离这个田地大约有几里路的,一个偏僻逼这的小村庄。
进了这个对宋岩而言,完全陌生的小村庄里,这些目的明确,轻车熟路的摸到一个房屋比较破旧贫瘠的人家门口,因为那家人的门不没关,所以她也没有敲门,毫不见外的,直接站在门口喊道:
“王大伯,走喽!”
“好咧!”话音未落,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仿佛熟人一样,也毫不见外地立即打开门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