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艾以为洛依尘这几日会对皇帝不假辞色的时候,洛依尘反而给了她一个惊喜。眼见着玉艾担惊受怕的,洛依尘也实在不好跟皇帝闹脾气,毕竟君臣有别,她也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事儿捅出来。
李氏这日午后便将洛依尘请到了凤鸾宫,说是有事相商,一见面便开门见山的道:“妹妹可曾听说荣亲王要回京了?皇上前些日子还吩咐了,要宫里好好办场家宴给荣亲王接风。这事儿如今交到了我的手上,皇上还说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同妹妹商量,这不,就把妹妹请来了。”
“贵妃娘娘这话抬举了,这事儿还是娘娘一人处置来的妥当。臣妾若是插手未免越俎代庖,僭越了。”洛依尘深知自己此刻就是个活靶子,多少人等着抓她的把柄,看她的笑话,做多错多,不插手还好,这种事情最是容易挑刺儿,何况她本来就是鱼,还能没刺儿吗?
“就算妹妹躲懒不愿动手,难道还不明白这事儿本也是皇上的意思,要给皇后脸子看呢!若是不把妹妹摆到台面儿上来,这耳光打的可就不响了。”李氏说着,根本不曾注意自己的神态,倒是叫洛依尘在对面看着也笑了出来。
果然这宫里也只有李氏能说得出这番话,随即便听洛依尘笑道:“既然如此,但凡娘娘用的到的地方,臣妾必定出手相帮,便是娘娘用不着臣妾,臣妾也是要日日跟在娘娘身后讨功劳的。”
洛依尘话音未落,便听到门外有人嚷嚷道:“母妃!母妃!”既然是叫母妃,那必定是皇子公主,李氏有三子二女,来的这个,洛依尘约莫着是李氏的长女,舞阳长公主段承佳。
“长公主!长公主等奴婢通报一声再进去啊!”果不其然,敢在李氏的凤鸾宫里嚷嚷的,除了长公主也不做她想。李氏的二女安硕公主段承欢便不是这般性子,也许是年纪小,胆子也小,没准儿过两年又是一个李氏。
李氏也没拘束长公主,听见声音便看到人跑进来,当下也笑道:“承佳来了?快进来吧。这是钰妃,也是你父皇的妃子。”
段承佳行了一礼,没等李氏让她起来,径自就站起来手舞足蹈的说道:“儿臣见过母妃,见过钰妃娘娘。母妃!今日武学师父又夸了我,父皇答应让我明日自己去郊外打猎!”
“这成何体统?皇上怎么能答应你这个?这都快成了野丫头了,武学师父又夸了你,你怎么不说那些教你规矩女红的嬷嬷日日来给本宫告状呢?”李氏想起这个女儿就头疼,她这几个孩子,小儿子整日里傻乎乎的,许是年纪太小还没开蒙的缘故;次子也次女都是中规中矩的,算不上笨,但也绝对谈不上国之栋梁的料子;好容易长子出息,但如今是愈发看不透了,这个长女又是个喜武不喜文的,将来嫁人都是难事儿。人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她这是一家有女百家愁,生怕尚了这么个舞刀弄枪的长公主。
“儿臣就是不喜欢读那些诗书,也不喜欢坐在那里一整天绣一朵花。母妃总是在这里教训我,但母妃也不是那拿得起绣花针的人。师父说了,母妃的功夫就连父皇都比不上呢!”段承佳一脸不耐的跟李氏对着嚷嚷,幸而屋里的宫人都被遣出去了,否则这要是传出去,李氏的脸面也真别要了。
李氏难得的红了脸,只觉得这闺女实在丢人,忙就看向洛依尘道:“让妹妹见笑了,这孩子就是被惯的没个样儿了。本宫就算绣不出花来,针线还是会做的,这你怎么不比了?就算你是公主,将来也是要相夫教子的。你跟本宫有什么好学的,你若是再这么没规矩,往后本宫就把你交给钰妃娘娘,也让你好好学学诗书礼乐。”
见那舞阳长公主一脸不服气,眼看着就要跟李氏呛声,洛依尘赶紧接过话来,道:“娘娘这话还是收回去的好,臣妾曾随军出征,也甚为羡慕娘娘沙场英姿,到时怕不是臣妾教了长公主一肚子诗书,而是长公主教了臣妾一身武艺了。”
舞阳不愧是李氏的女儿,性子也直,一听洛依尘这话,也便笑了,随即嚷嚷道:“母妃你瞧,还是钰妃娘娘明事理。谁说女子只能相夫教子,我就要做个女将军,让那些男人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的遵守军令。世间女子最可悲的,莫过于她们心甘情愿的伺候男人,我偏不信,女人也是人,也可以出将入相。钰妃娘娘,我说的可对?”
一见段承佳这个时候了还找洛依尘帮腔,李氏也急了,嚷道:“你已经是公主了,享亲王禄,还要出将入相?!我看你是欠打了!还敢问钰妃,你还真是有眼力见,妹妹可是难得的才女,难不成还能帮着你说话?”
洛依尘笑了笑,又看了眼李氏,方垂眸道:“人各有志,臣妾着实很佩服长公主。臣妾曾读史书,记得琻国曾有一朝公主是以军礼下葬的。这便是因着她功勋卓著,曾为琻国新朝建立立下汗马功劳,故而破了此例。若是长公主也有这样的本事,莫说是军礼下葬,就算是加封亲王也使得。”
洛依尘说的,原是唐高祖李渊的三女,平阳昭公主。下葬时前后部羽葆鼓吹、大辂、麾幢、班剑四十人、虎贲甲卒。这也是个亲临战场身先士卒,擂鼓鸣金参谋军务的女人,李渊破例以军礼下葬,并且按照谥法所谓“明德有功曰昭,谥平阳公主为昭。
“朕来的还真是时候,若非亲耳听到,竟不知钰儿也有这般纵马扬鞭的气势。舞阳若真有这本事,也不负煊国公主之名,朕也想看着舞阳封侯拜相呢!”皇帝不过就是开句玩笑,但没成想引的李氏侧目瞪他,舞阳长公主却当了真。
只见舞阳长公主一扬下巴,颇有几分得意的对李氏说道:“这可是父皇的话,母妃总没话说了吧!”
“好了,你先回去,明日不是说要出城打猎吗?再不回去准备,朕可不许你去了。”皇帝随口说着,要把她打发出去。
待舞阳长公主走了,皇帝才把人都遣下去,对李氏二人说道:“荣亲王下个月就要回京,宫宴的事情你们两个好生准备,他毕竟戍守边关多年,你们不可失了礼数,也不可太过抬举。此次荣亲王妃等家眷也会入宫,皇后病了,瑾瑜便同她说说话,若是他府上有适龄的郡主要指婚,只说等着朕决定就是。”
“臣妾明白,不会失了分寸。再说了,有妹妹跟着,臣妾说错个一句半句的妹妹也能给圆回来不是?”李氏根本不曾把此时放在心上,她经手的宫宴多了去了,自打皇帝登基,皇后便是个摆设,这宫里大事儿小情儿的,哪一件不是她亲自办。
“钰儿不曾见过荣亲王家眷,她年纪毕竟大些,只怕府里的郡主都要比钰儿年长,心眼儿自然也少不了。”皇帝说罢,李氏便笑了,荣亲王年长,自然娶妻纳妾的早些,如今皇帝这般说,可见是对这位手握兵权的亲王不满了。
三人又略说了几句,把宫宴的一应事体都大致定下来之后洛依尘便回了长春宫,皇帝自然是留在李氏这里用膳。
荣亲王比之前说的日子早了两日进京,先是见了皇帝,便径自带着家眷安顿在了先帝当年赐下的府里,行事之低调令人侧目。
此时才刚入夏,李氏的宫里已经摆上了冰盆,那荣亲王妃一踏进凤鸾宫便打了个寒颤,心道李氏这是给她下马威。洛依尘此刻也陪着李氏坐在殿内,身上还穿着春衣,乍然看到荣亲王家眷一身夏装便觉好笑,看来这段凌昊也不是什么仔细人儿,连李氏的性情都没打探清楚。
荣亲王妃庄氏如今三十有五,与段凌昊同岁,看上去虽然也不算多老,但年纪到底在这里摆着,对于洛依尘来说,实在是跟她没什么话说。也幸亏李氏见得命妇多,否则真是不知该跟她说什么了。
两日之后,荣亲王段凌昊终于出现在了宫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