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帝都·金陵城
入冬的这一个月,金陵城迎来了最冷的一个冬季,大街上的人一天比一天少,除了巡防营和京兆尹巡街的官差几乎没什么人出门了;倒是城中区,长安街和长平街一带还是比较热闹,在那儿住的人非富即贵,在家里缩着无聊就出来找点乐子,比如说号称神仙也喝醉的,醉仙楼,以及八卦风暴中心的聚贤楼等,这些个地方人还是不少,亲朋好友聚着凑个锅子,小酌一杯,谈天说地,排解屋外的冷情和屋内的烦闷。
“哎,你听说了吗?相爷家终于有后了,永昌大街那块都传遍了,哎呦喂,可真是难得,想不到相爷那种文成武德之人都三十岁才有后,啧啧啧。。。。”一个生员模样的男子就着滚烫喝了一口酒,悻悻的问着同坐的另一个生员。
另外那个人立即瞪了一眼那个人:“你嘴上把门儿啊,相爷也是你编排的,麋相乃文官之首,一朝宰辅岂是你能议论的,脑瓜子不想要了是吧,麋相一心为民,六部管理的是滴水不漏,连年的征税赋税一直在减轻,度田,清田一直有条不紊,你看看今年再看看往年,看看现在还有饿死冻死的老百姓没有,我看你是不知道所谓,我们乃是文心学者,相爷乃是你我心之所向,如能日后成才入他门下,我便是一生断子绝孙也是为祖宗争光了,你这个没脸的,还敢乱说!”
那人被同窗说的嘴角发憷,面色羞红,嘟囔着解释道:“你可别折煞我了,我这哪里是编排啊,我这不是有点抱不平嘛,相爷可是我祖师爷,我哪儿敢啊,这不是说秃噜嘴了嘛,你别怪,别怪啊!”说着主动递了一杯酒给对方,对方不屑的哼了一句,继而喝了起来。
金陵城·丞相府
今儿正好是相爷长女的满月宴,此刻颇为热闹的相府一片欢声笑语,漪澜殿中酒宴持续进行着,相爷一身暗红长袍交颈领上滚了一圈雪毛,显得人格外精神,来者不拒的接受着六部官员的敬酒和祝福,相较于前院儿的热闹,后院儿这里显得温馨许多,因为朝局的关系,此次麋家长女的满月宴相爷做主只邀请了交好的六部官员,算是趁着长女满月难得一起聚一聚了,故而后院儿这里的暖阁中,相爷夫人梁氏此刻正抱着娇小女儿一一给六部的夫人们观看,奶妈丫鬟候在一旁,一屋子的人都是脸上笑盈盈,喜滋滋的。
“哎呦,我的天呐,这长的也太好看了,这皮肤,这眼睛,哎呦,简直了,啧啧啧!”一个夫人赞叹都没词了,叹息着夸了又夸。
“是了,你说相爷和夫人的血脉,简直是羡煞我等啊,这小娃娃长大了还得了啊,不得把人都给迷死了!”另一个夫人说着搅动房内一片人柔声笑出声。
兵部尚书家的秦夫人向来与梁氏交好,笑着问道:“名字都取好了吧,我听说陛下闻言也是欢喜的不得了,亲自去库房挑了一块满月珏赐给这小娃娃呢!”说着眼中的得意仿佛是自己的孩子受赏了一般。
梁氏性子柔和娇俏的面容羞涩一笑:“是了,出生那天兵荒马乱的,先前想的名字相爷都觉得不合适了,恰好晚上就下了场大雪,相爷看着园中的红梅白雪,甚是清明应景,就取了麋赤雪,这三个字,乳名便唤作雪儿了,陛下今儿一早便着内务府的人过来赐了这块玉珏!”
梁氏说着便让拿了出来,各位夫人纷纷起身来看,果真是块举世无双的好玉,满月圆满,晶莹通透,如皓月当空,又似星光璀璨,柔和的粉色锦线穿起来一端一个系扣下编成同心结,另一端的玉下自然垂着长长细细的流苏,满月珏的中心还有能工巧匠雕刻了一个小小的雪字,玲珑小巧,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六部尚书夫人们,都为之惊叹,可见相爷在陛下的心中是多么的重要啊。。。。
麋家长女麋赤雪就这样在特殊的期待中,万千的宠爱中,出生,成长,如果说每个人的出生都是注定的,都是命运安排的,那么麋赤雪的这个命运可能清奇了一些。。。。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麋赤雪也慢慢的开始长大,一岁时,麋赤雪看着父亲书案上的字咿咿呀呀喋喋不休,麋相欣喜的为她找来了全金陵城最有才学的女先生,教她启蒙;城中各家各户还在惊叹相爷家的学前教育太过早时,麋赤雪再次惊讶世人;
年仅两岁的麋赤雪左手拿着自己画的一副山水画,右手拿着一本自己临摹当今圣上的簪花小楷落散文,这次把当今圣上给吓得不轻,心中连连思趁:这个女娃娃。。。。不愧是贵星下凡啊。。。。
当别家的孩子还在三字经百家姓里面入门探索时,已经三岁的麋赤雪已然会看着即将要生娃娃的母亲,哀声叹息了:“母亲辛苦了,产妇高龄已是艰难,母亲千万要擅自珍重,不该吃的不该玩儿的都不能碰了!”
一脸尴尬之色的母亲,悻悻笑着,脸皮抽搐,只能摸着肚皮缓缓叹息,刚想卸下力气转头吃口点心,麋赤雪一个黯然回头,吓了梁氏一跳,手上的点心骨碌滚到麋赤雪脚边,麋赤雪也不看地上的点心,径直走近梁氏叹息道:“母亲这一胎进补过多,大夫说了,胎儿已经有些超重了,所以,这些甜的,油腻的食物就不要再进食了,胎大伤身啊!”说着便仿佛无奈的叹息一声,朝外间儿的丫鬟们唤道:“琴儿,棋儿,把点心端走!”
说话间自己便作势要出去了,梁氏看着拿走的点心,心中百感交集,虽说知道长女自小比别家孩子早熟些,但是她没记错的话,她这个长女三岁生日还未过吧。。。。
刚走的门口的麋赤雪转头看了一眼悲戚连连的母亲,又是一声叹息,转身再次走进里间暖榻旁露出一个自以为平和的微笑:“母亲,口腹之欲乃人之常情,但是现阶段乃是特殊时期,您即将临盆,还是忍忍吧,刚才女儿思虑一番,为了避免您因为口服之欲心思於堵,以后每天女儿都过来给您读两个小时的论语吧,权当为您解闷儿了!”说着露出一嘴的糯米牙,笑的有点渗人。
麋赤雪走后,梁氏身边的贴身妈妈余氏看着梁夫人傻楞的表情,非常不解,夫人为何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大小姐这般懂事,这般飘亮,这般有孝心,这般知书达理,这般贴心温柔,夫人还有啥不满意的,果然怀孕的人性情都古怪,哎。。。。
据说府里的事情最后都一字不漏的传到了相爷的耳朵里,起先说实话相爷也忧心过,自己明明照着常人养的娃,为什么感觉和别人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呢,也不太好说,总不能自己女儿一岁识字,两岁妙笔丹青,三岁写诗作赋是不对的事情,对吧,我麋家虽十几代单传但各个都是满腹诗书,精才绝伦,我麋傲的长女生下来就比别人优秀有什么不对,是吧,难道优秀有错吗?聪慧有错吗?漂亮可爱有错吗?并没有吧,对的,我女儿无愧于麋家祖宗啊。。。。想着麋相便愈发洋洋得意起来,所以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乐极生悲,盛极必衰,是真真儿有道理的。
麋赤雪三岁的生日没过几天,这天下了朝会,陛下单留了麋相在御书房谈话,正常来说一般商讨政务都是在崇德殿,但是今日也特意来了御书房,麋相也觉得挺诧异的,虽然之前也来过,但是吧,这次感觉不是很好,为什么这么说了,因为陛下今天的眼神有点闪躲。
御书房内,陛下坐于书案后,低头看着书桌上的几幅画,麋相立于一旁,斜眼看了一下书案上的那几张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不是自己家那个天才女儿三岁生日宴上随便涂鸦几张画作吗?说是涂鸦,但是不得不说,女儿这妙笔丹青的天赋着实难得,这几幅水墨画颇具古风韵味,山水田园间自成一派,一片青山秀水锦绣自然。。。。等下,麋相突然想起来正事,这几幅涂鸦怎么会在陛下手里???
麋相正回味思索着,就听见陛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麋相坐下说话,别拘束!”麋相微微点头颔首便坐在了下首第一个位置上,等着陛下开口。
可是左等又等,陛下一直低头盯着那几幅画研究,时不时咂咂嘴,时不时拿着放大镜左瞧右瞧,但就是不开口,这般气氛饶是麋相这种见惯了朝堂争斗,弄权夺术之人,也有些吃不准,直到一个时辰过了,麋相几乎已经确定自己可能哪里有行将就错的地方,陛下要敲打他了,虽然自己家里人口简单,没爹没妈的,但是老婆孩子还是有的,争取别涉及家眷,弄个满门牵连。也不对,麋相想了又想,自己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遥想近日的事情不可能会出错啊,无非是驳回了几个不符合律法的陈情,在者不然就是斥责了户部那起子闲散爷,可这些都和陛下似乎关系不大,至于让陛下来敲打,但如若不是这些那麋相就基本可以肯定估计又是被那群门阀权贵们给设了什么套冤枉了,想着间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麋相一个猛然起身朝着地上便是一跪,朗声开口:“陛下,臣惶恐,不知是何起因,还请陛下明示,臣定当责身自省!”
陛下猛然一个激灵,才想起堂下还有一个人,故而有些不好意思道:“哦,爱卿快快请起,是朕疏忽了,看着令媛的画儿忘记爱卿了!”
麋相缓缓颔首慢慢站了起来,但并未回去坐好,陛下一时间也有些觉得诙谐,便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沉声说道:“爱卿别多心,朕虽在皇城却也耳聪目明,早就听闻令媛的美名啊,不愧是麋相的千金到底是超凡脱俗了,这些个出自令媛的画作乃是礼部尚书呈上给朕的,朕看了觉得甚是欣慰啊,故而想来问问麋相这些画作真的是出自令媛之手吗?她是如何可以做这么画的呢?”
麋相长吁一气,原来是这事儿啊,“回陛下,臣的小女在丹青上颇有天赋,这些画作乃是她在外瞧见的风景,而后回家后自己琢磨出来的。”顿了一下,麋相继续说道:“说来惭愧,臣的小女虽然颇有些浅才天赋,但也非闺阁女子般行止温柔端庄,平日里也喜爱朝外面跑,上山下河的,也干过不少。。。。”说着说着麋相的声音愈发降低。
陛下低头忍着笑意没有发作,轻咳一声,淡淡说道:“这个,姑娘家端庄持重是好事但是呢,我辽国崇文尚武,先祖皆是马背上打天下的,辽国多少女子皆是文武双全,所以相爷可不能管制的太死啊,令媛朕瞧着比朕的这些个虚长几岁的皇子们强太多了,麋相可要知足啊!”相爷连连点头,故而不答,不过他的确管不住麋赤雪。
陛下继而又称赞了许久,渐渐的才把话头转到正事儿上,沉默半刻一句话响起:“听说麋相的夫人又产女了是吧?麋夫人身体可还康健,幼女长势如何啊?”
麋相微微拱手:“回陛下,拙荆于三个月前产下第二女,因看顾得当,夫人和小女皆康健,承蒙陛下关爱,臣谢皇上隆恩!”
陛下点了点头看着殿下这个熟悉又认可的人,沉声问道:“麋相可还记得尹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