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这如今是殿下不知心底事,水风全砸在云达了!云达趁着叶绪思索的空当儿,大脑飞速旋转仔细回想这些日子殿下跟左姑娘相处的时候有何异常之处。还没等他想清楚,叶绪便又开始问他了,“明明是她拉我入深渊,为何如今偏只有我深陷泥潭?”
实在揣度不出来他们之间到底存在什么问题,云达只能硬着头皮问:“殿下,不知您现在被困在哪里?您现在的不解之处究竟在哪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绪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她不信我,她不信我的话,她想要逃离。”叶绪转向云达,眉头大蹙,“可我并没有骗她!”
云达想了很久,犹豫再三,终是叹了口气道:“殿下,莫要说是左姑娘,便是换做我,我也不信。”
“为何?!”
云达仔细斟酌一下语言,道:“殿下不妨换位思考一下,您想象一下。假如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既非名门亦非贵族,哦,家中也不是有钱有势的。甚至,连家人也都不在身旁,只是自己一个人。您自己这一个人也并不是惊才绝艳,也不是声名远播,更不是武功高强有任何绝技在身。您想,这样平凡普通的一个您,突然间有一个平时对您并不是很好的皇室中人,还是太子殿下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突然间他说他喜欢您,想要对您好。您自己觉得,您信吗?”
叶绪的眉头都要挤出三条沟了,“我平时对她,不好吗?”
叶绪尾音拖得有点长,吓得云达小心翼翼吞吞吐吐:“也也许,真的……不太好。”
“可那是有原因的,那是特殊时期,现在我已经跟她讲明,并没有对她不好。”
“殿下,好与不好,您是怎么衡量的呢?您以为的好,左姑娘会认为好吗?您以为的体贴周到,左姑娘会认为是体贴周到吗?我们都知道左姑娘并不是寻常女子,您若是不考虑到她的想法自以——,只按照自己的主意来,左姑娘怎么会觉得殿下是在为她好呢?”云达知道自己说的激动,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
叶绪看见了,“回来!我既许你说了,便不会跟你计较。”看着云达上前两步,他道:“坐下继续说。”
云达颤颤巍巍地坐下了,知道自己现在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只能伸头上了,“殿下,左姑娘您也知道,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给点好处就能得到的女子。跟左姑娘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属下大概明白左姑娘的心思。对她好的她便不会忘恩负义,都是拿真心换真心的。殿下也知道左姑娘跟池鉴和初越公主走的很近,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殿下的行为,在您和左姑娘之间而言,实在是……左姑娘如今一直想要逃离卞京,这之中对于蒙哲的愧疚一定占了很大成分。”
叶绪放下火剪,反驳道:“可是那时,她明明在助我逃离塔达城。她为何要这样做?”
略一沉吟,云达慢慢道:“池鉴王子和初越公主是左姑娘的朋友,可是殿下您是左姑娘心爱的人。心爱的人要杀朋友的亲人,殿下这是把左姑娘逼上了绝路。”
叶绪沉思不语。
云达继续说:“我们也都知道,左姑娘知道殿下的身份,明白如果殿下不幸永远留在塔达城对于整个天下而言的后果。在她写的那些纸上,我们能看出来左姑娘她对整个天下的局势很有研究。她定然知道殿下对于稳定天下的意义,所以她必须要救殿下,哪怕是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云达顿了顿,看了一眼叶绪,说:“殿下应该也知道,在蒙哲那边,左姑娘已经被全国通缉了。”
叶绪长出一口气,“既是如此,那她便应该好好待在我身边,只有这样才能保她安全。”
“左姑娘既然肯做这个决定,那她肯定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可她如今不顾这个后果非要逃离,她不是在逃离您,她是在逃离她自己,殿下。”云达此刻只想一吐为快,即使自己有私心,也不顾了,“她知道您做了什么事,她知道这对于池鉴和初越公主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明白自己一旦离开金夏便会遭到通缉。可她在您身边,她不能安心啊。哪怕她在您身边一刻,同您好一刻,便也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便也是对往日友情的背叛。这个名号太重了,她承受不住啊。殿下看她每天嘻嘻哈哈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看似任性妄为胆大包天,可是她也是个孤苦无依的姑娘家啊!”
叶绪眼神暗了暗,几次抬眸都没有说话。云达这样说,他似乎明白了左湫在坚持的东西。她不是不喜欢他,她只是不能说,不能认罢了。她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她自己不能说服自己,她还在怪罪自己。可是自己在干嘛呢?一直在逼她啊。自己一直逼她承认喜欢自己,一直逼她面对她不愿意面对的,这样,她怎么会不逃离啊!
“殿下。”云达意味深长地唤了一声,“左姑娘此刻定然也在恐惧也在犹疑,她要承受的东西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属下想,殿下和左姑娘之间一定有什么没说明白,你们应该好好谈谈。说明白了,左姑娘一定愿意接纳您的。其实现在的左姑娘,很需要您的关心与保护。”
“她说我们之间有一道鸿沟,永远无法逾越。我们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们了。”
“您在蒙哲在塔达城做的事确实无法更改,这是事实,确实无法逾越。可殿下,你们为何非要逾越呢?避开不行吗?左姑娘以后断然不会再回蒙哲,您也不会再与他们有任何交集,跟左姑娘说明白,她会懂的。”
“这话我跟她说过,可是她……”
难得看叶绪这个样子,云达居然有点幸灾乐祸,反应过来才警觉自己真是不要命了,“那这样吧,殿下。既然之前左姑娘愿意找我和治达,便说明她愿意听我们说话。我明天去找左姑娘说一说,先打个铺垫,殿下之后再去沟通,应该会好很多。”
夜里起风了,窗子没关严实,有细小的微风从缝隙中吹过来,吹得灯火摇曳,书房内突然间烛光晃荡,映在墙上地上的影子也在摇曳摆晃,像极了此刻叶绪内心的波动。思虑良久,叶绪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就按照你说的来吧。”
云达哎了一声,“这就是了嘛!殿下和左姑娘一个英姿飒爽一个灵动机敏,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这感情怎么可能没有!只是殿下您呀,得慢慢跟左姑娘说,不光要说,还要有行动,光说不练假把式嘛!这行动啊,属下还得跟您细说,这行动还不能太明显,必须得细细道来,从左姑娘生活的细微处入手,必须要无微不至又看起来毫无做作之态。这样才能让左姑娘明白殿下您的心意不只是嘴上说说!”
叶绪的眉毛跳了又跳,“你不是说你不懂的吗?”
云达一下子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