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期间,宋真宗赵恒先后丧五子一女,对后来这一对子女更是疼爱有加。皇太子就是后来登基的宋仁宗赵祯,原名赵受益,是老皇帝唯一幸存的第六个儿子,生母宸妃,但由刘妃一手带大,1018年立为皇太子,赐名赵祯。
另一个女儿则是赵妙元,流星般的短暂人生划过大宋朝的天际,成为了一代人传颂的佳话。
这一年,皇太子初长成,正为立谁为太子妃而举棋不定,张氏和郭氏两位夫人都是最佳人选。一位是进士张尧的女儿张紫茉,河南永安人,其母亲在齐国大长公主府上当歌舞女。张氏天生长相清秀,身材婀娜,八岁时由长公主带入宫中,让贾氏负责代养,学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次宫中宴饮,张紫茉的舞技深得皇太子欢心,随后就封为张夫人,常伴东宫太子。这样完美又深得皇太子欢心的女子,看来登上太子妃的宝座指日可待。
另一边是郭茹鸢,江苏南京人氏,为平卢军节度使郭崇孙女,父允恭,以父任授殿直,官至崇仪副使。天圣三年,赠太傅安德军节度使。六年,加赠忠武军节度使兼侍中,母李氏,茹鸢是他们的次女。天圣初年,刘娥皇后为巩固后宫权位,明知皇太子中意张氏,却命人出宫找来郭茹鸢,认了她做干侄女,皇后视如珍宝,并以太子妃的高标准调教郭氏,可见劳苦功高。有了皇后的撑腰,让郭茹鸢的赢面似乎也是铁板钉钉。
皇太子行成人礼,皇帝下旨三月考核期一过就立太子妃。在太子心里,他打心眼里不喜欢郭茹鸢,却迫于母妃不在身边,后宫琐事一向由皇后做主,对她又敬又怕。皇后觊觎日后皇权不保,先下手为强,筹谋立郭茹鸢为太子妃,想不到,一个太子妃的头衔让后宫这两派人马暗潮汹涌。
一日,茹鸢向皇后请安后,喜欢到处逛逛显摆显摆,便极有兴致地驾车带着一众侍婢随从数十人来到皇家园林万岁山游玩。
“夫人,方才皇后娘娘发话,显然是支持您的,不久之后您定是太子妃,一想到这里奴婢心里就替您高兴。那张氏再是得宠,如果不讨皇后娘娘的欢心,看来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一旁的侍女凌菡一边走一边奉承着,逗得茹鸢眉开眼笑,姿态甚是得意。
“那张氏微不足道,她以为只要讨太子的欢心就可以顺理成章当太子妃了吗?简直是痴心妄想,就算她跳断了腿,唱破喉咙,这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也只有我郭茹鸢一人,就凭皇后娘娘在后宫的地位,看谁还敢帮她说话。”说完,茹鸢自信满满的朝着水池边走去。
这时,从假山背面的水池旁传来一阵笑声,却未见其人,只听得一女子黄鹂般甜美的声音:“那倒未必,胜负未分,后宫花无百日红,这么大的园子竟没有讨人欢心的花,主人厌弃之际,就是将他们斩草除根之时。”
“夫人,待奴婢先去探一探是哪个不知死活,竟敢亵渎皇家园林,给您抓来解闷。”望着茹鸢一副气不过的模样,凌菡早已洞察主人的那点心思。
说着带了数名侍卫冲到水池边,还未看清楚那人是何面目,先声夺人下令逮捕:“来人哪,给我全部抓起来,尤其是那个折花之人。”
那伊人年方一十,眉间朱砂点绛唇,翩翩立于水池旁,正是青春无邪,身着金缕玉衣羡煞旁人无数。玉面凤冠显贵气,素手弄花花更发,低头闻花语,一旁纷扰丝毫未惊动她的雅兴,此女正是子媚附身的那位娇公主——赵妙元。
两派人马交锋,泛起水花,不料溅至伊人脸旁,她用手指轻轻一抚,一如既往欣赏这一池美景。
看到女子姿态如此淡定,凌菡亲自冲上前来。一旁侍女若萦见状立刻出手挡在面前,一招就擒住凌菡,眼神凌厉,大声喝道:“大胆奴才,竟敢在妙元公主面前大不敬,小心皇上治你们的死罪。”
众人一听是公主殿下驾到,集体卸下兵器,双双跪地求饶。
“刚才是谁说要抓本公主来解闷的?”女子微微抬头,乌黑的双眸突然亮了起来,那一笑,沉鱼落雁。她轻轻捡起地上的一朵残花,拨弄在掌间,背对着众人,姿态依旧,“本公主成日深居宫帏甚感疲乏,幸得父皇恩允,今日游赏万岁山,感慨这秋意浓浓,不知何处得罪你家主人,竟敢拿吾等出气,要是惊着了守护的山神,可是尔等之辈能承担得起?”
“公主息怒,饶了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凌菡一改常态,吓得跪地声声求饶。
“抓人解闷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可以说不玩就不玩呢!本公主倒是来了雅兴。”说着,妙元公主转过身来,边笑边卷起衣袖。
“住手!”茹鸢望着妙元逐步靠近凌菡,显摆出一副就地正法的气势,从后方加快脚步,心高气傲的前来阻止。
凌菡抬头望见自家主人到来,倒是安心不少,面露喜色,急急忙忙爬至主人身边请求开恩。
“哟,今个儿吹得是什么风呀,把皇兄的新晋夫人给吹来了?正好本公主抓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婢,正愁着该怎么把玩呢?新夫人可有建议?”妙元瞥了一眼在旁边观战许久的茹鸢,故意反问道。
“原来是公主大人驾到,算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不知我家丫鬟哪里得罪了公主,即便误打误撞的,我在此先赔礼,日后一定好好管教就是。”说完,茹鸢以为妙元公主会给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几分薄面,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知妙元却越来越觉得有意思,根本就没有想放手的态势。
见到茹鸢想若无其事地带走凌菡,妙元心有不悦,轻轻抬起食指一点,让若萦挡住她们一行人的去路,提高了声线:“本公主有让你把人带走的意思吗?”
“那公主大人的意思……该不会要将罪于她吧,她今日再怎么放肆无礼,也算是我的人,难不成我这个未来太子妃的位份还不够让公主不给面子?”茹鸢立刻转身面对着妙元,提高声线,言语间夹杂着盛气凌人。
妙元一听这怼人的语气,心中更是不会放过这位平日里就在宫里趾高气扬的新夫人。
“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定是平日里缺少宫规教养,听闻新夫人可是家教甚严,内宫一向言行举止都是按照大宋朝太子妃的标准。若是皇后看到你宫里的人大闹皇家园林不管不问,必然心寒,该不会想在本公主面前就开始偏袒自己人了吧?”妙元听出茹鸢话中有话,于是故意整了整衣袖,轻声慢语。
一口一个新夫人,茹鸢知道妙元根本没把她这位嫂嫂放在眼里,气呼呼的反驳道:“好歹我也是你的皇嫂,自打我进宫以来你可曾向我行过一次礼,问过一次安?不慎将你误认也在情理之中,今日我的婢女只是为了顾及园子的颜面,即使出言不逊,公主又何必斤斤计较?”
“有一句话说得好,后宫花无百日红,何况太子妃人选还未定,你就敢摆起太子妃的模样教训本公主。”妙元听说茹鸢一直仗着有皇后撑腰,在后宫气焰嚣张,今日正好教训教训她,灭一灭往日的威风,“此乃皇家园林,身为主人自然有管理之道,谁敢阻止?你一日未册封,别仗着朝中有个当官的爹,时刻谨记自己的位份,区区一个新夫人,还不成气候。”
“你……”茹鸢对妙元无言以对,转身狠狠甩了衣袖。她知道以目前的情况她如果一再忍气吞声,根本占不了任何便宜。
“不服气?瞧瞧自己的位份,连这园中的草芥都不如。本公主若不喜欢,就算是花中极品,也会一并铲除。”妙元此话暗示,就算有朝中大臣的推荐和皇后的力保,她不喜欢的人,下场一样凄惨。
茹鸢深知妙元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得罪于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妙元面前,最后试问道:“依公主大人的意思,今日似乎绝不轻饶凌菡了?”
“本公主有哪一次放过触犯宫规之人,今日就要好好调教调教,郭夫人意下如何?是该用杖刑呢?还是鞭刑?”说完,妙元轻轻抬起右手,准备下令。
“既然公主大人问意下如何,那好,就休怪我无礼。今日我就代皇上好好调教调教你这臭丫头,看你以后敢不敢对我这位未来太子妃不敬。”话音刚落,茹鸢迅速抓住了妙元的右手,趁她还未反应过来,狠狠的扇了妙元一巴掌。
“你敢打本公主!”妙元被这突袭的一记耳光惊着了,差点跌坐地上,幸亏若萦眼疾手快扶住,她捂脸怒斥道。
随后,园子里乱成一片,两派人马大打出手,茹鸢和妙元似乎也有争得鱼死网破之势。
上书房,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忽听得殿外传来一阵哭声,缓缓搁笔,抬头听闻殿门外究竟。
此时,妙元捂着脸,跑了进来,跪在皇帝的面前哭诉:“父皇,儿臣不想当公主了。”
此话一出,愣是惊着皇帝了。
“皇儿,何出此言?”皇帝匆匆下了台阶,俯身要去安慰妙元。
妙元不肯起身,继续哽咽道:“您说过我是您的掌上明珠,只有您可以打我骂我,其他人都不可以。今个儿臣受了天大的委屈,父皇如果不为儿臣做主,那当这公主有何意义?”
说着妙元一边难过哭得厉害,一边将御赐的凤冠卸下丢在旁边。
皇帝心疼着女儿,一边帮着擦泪,又一边哄着:“好皇儿,快快起身,谁敢如此大胆,竟敢惹怒了朕的宝贝!”
妙元见龙颜大怒,扶着父皇先坐下,委屈地靠在膝盖上撒娇,把事情原委告诉了皇帝。
“这个郭茹鸢,好大的胆子,还未册封就如此嚣张,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听完之后,皇帝拍案而起,“好皇儿,你先回你的慈元殿,父皇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劝了很久,哄了很久,妙元终于停止哭闹。一听父皇答应处置茹鸢,顿时消气了不少。
深夜,皇帝处理完国家大事,回想起白天的那出闹剧,便吩咐裴公公下旨今晚驾临皇后寝宫。
“皇上吉祥!”皇后匆匆赶来接驾,行大礼。
皇帝扶起皇后,亲切的问候道:“快快请起,多日不见皇后有些许消瘦。今日朕来此就有一事要和皇后一起商议,关于皇儿立太子妃事宜。”
皇后听得关于太子立妃之事,面无欣喜之色,距上次皇帝驾临已有三月有余,如今前来又是为了商议,夫妻之情显然已逐年淡去,只是淡淡回应道:“臣妾不敢揣摩圣意,皇上决定就好!”
皇上拉着皇后坐在身边,轻抚那许久未碰过的双手:“后宫之中,皇后为尊。如今,皇儿已选了几位夫人,总要挑一个一心能辅助太子的人,论资品貌,似乎就只有张紫茉和郭茹鸢两人。不知在皇后心里谁才是最佳人选?”
“这个嘛?”皇后眉头微微一皱,立刻收拾起那一片孤独落寞的心绪,犹豫了一下,心里想道,“如果直接和皇上说明茹鸢是本宫内心的最佳人选,就会暴露本宫有私心,那就违背了皇上今日来的目的。”
“皇后……皇后……”皇帝看到皇后迟疑许久,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为何皇后迟迟不答复朕?”
皇后迟疑了一会,为了不得罪皇上,委婉的说道:“皇上,立太子妃的事情应该先征求一下祯儿的意思,至于张紫茉和郭茹鸢两人谁比较合适,也只有祯儿心里最明白,毕竟她们才是太子枕边之人。”
皇帝原以为皇后会偏袒自己亲手培养的郭茹鸢,听得方才一席话,深深感动:“皇后果然深明大义,只不过朕想先听听皇后的意思?”
“恭敬不如从命,那臣妾就直说无妨。”皇后其实早已深知皇帝的问话,就分别评价了两位夫人。
“依皇后的意思,张紫茉似乎比郭茹鸢更适合太子妃?”
顺着皇帝的意思,皇后也只有先将她夸奖一番:“紫茉性情温和,善于舞技,深得太子欢心,除了出身卑微,难堵朝中大臣的悠悠众口之外,确实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皇帝试探道:“那皇后觉得茹鸢这孩子呢?茹鸢可是皇后一手调教出来的。难道皇后就不想让她登上太子妃?这可辜负了皇后栽培她的一片苦心哪!”
“皇上抬爱,至于茹鸢那孩子,臣妾当初选她进宫原本只打算收为干侄女,未想她误打误撞成为太子中意之人,却因个性倔强,处处得罪他人,品德修养还需臣妾好好调教一番,待日后再做决定。”皇后表情微微尴尬,这么多年来一直悉心揣摩着圣意,应对今晚这样的局面她早已驾轻就熟。
皇帝慢慢点头说道:“是啊,皇后用心良苦,看来是知道今日大闹万岁山的事。大胆郭氏,不分青红皂白竟然出手伤了朕的宝贝公主,实在不是贤良淑德的典范,加上之前种种失礼,实在是德不配位。”
皇后面有难色,见龙颜大怒,只能委婉解释道:“会不会是误会,皇上,您那位宝贝女儿的脾气,谁能受得了?假如有一天,她想嫁了,都不知道整个大宋朝谁敢娶她?”
“哈哈……皇后啊,你可真会说笑,妙元国色天香,才智过人,想当驸马的人早已经排到汴京之外了。”皇帝捋捋胡子笑道。
“好啊,皇上,臣妾就想看看,谁这么有勇气,敢娶您的宝贝女儿。”皇后故意说着气话,她知道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远远不如这个宸妃所生之女,既嫉妒又无可奈何。
“公主的驸马,不能只有勇气,还要有胆识。”皇帝笑着点了点手指,又忽然想起一些事来,眉头微微一皱,“朕明天就拟份诏书放在大殿之上,为显示公平公正特出题考考未来太子妃的才智,若紫茉和茹鸢两人之中,谁能在一个月之内先猜到朕的心思,就立谁为太子妃。”
至于万岁山的事,最后因皇后求情,罚郭茹鸢冷宫闭门思过数日。
那日,太子赵祯忙完政事,匆匆赶往慈元殿,郭茹鸢都关了三日禁闭,可见此时再慰问公主大人,显得有点事后诸葛亮了。
“你事后才来我的慈元殿,想必是为了你的郭夫人求情吧?”妙元背对着赵祯,连正面都懒得见,这口怨气可想而知,得罪她的人可是你太子的女人啊。
“我的好皇妹,你明知道你的太子哥不是那种人,郭氏是皇后的人,还来挖苦我?”赵祯急忙走至妙元面前,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轻声慢语。
妙元越想越气,推开赵祯,责问道:“谁让你偷偷躲在仁明殿,亲妹妹被外人欺负了,还一本正经的端着太子爷的架子!”
“冤枉!我的好妹妹!”赵祯双手抱拳,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父皇的旨意,我可不敢违背。”
“皇兄整日埋头苦干,为父皇解忧,是否连我这个亲妹妹都可以置之不理?”
赵祯知道妙元的脾性,若不认输赔礼,她可是会生他一年半载的气,只能低头哄着她,宠着她:“岂敢岂敢!”
“日后若是再发生,皇兄会如何处理?”
“即刻出现,为皇妹你打抱不平!”
“自己的女人,也不轻饶?”妙元补充道,可想而知,她对郭氏有多么不满。
“天底下,本宫只疼你一人,若后宫有人欺负你,就是与我为敌,绝不轻饶!”
“此话当真?”妙元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骗你……”赵祯还未说完,话语权就被妙元抢走了。
“骗我的话,就让你生生世世追着我跑!”
“好!好!好!”赵祯望着恢复笑容的妙元,心里想道,我前世一定是欠着你,以至于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完。
“来人!给太子沏茶。”妙元回头向侍婢吩咐道。
“不生气了?”赵祯轻轻摸了摸妙元的小脑袋,问道。
“嗯!”妙元点点头,恭请赵祯入座,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两人恢复了往日的打打闹闹,赵祯疼惜妙元,妙元敬重兄长,他们知道从小母妃不在,后宫之中兄妹唯有团结,才能生存下去。
翌日,慈明殿内,绾绾半弯着腰,轻轻为紫茉沏上了一壶清茶,问道:“夫人,您对于那日妙元公主和郭夫人在万岁山交手的事怎么看?真的任由那郭夫人轻而易举的得到太子妃的位置?”
紫茉端起杯子,芳香四溢,轻轻划过鼻尖:“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且不说如今郭氏咎由自取,最不该碰的就是皇上那颗掌上明珠,这事要不是皇后撑腰,单凭得罪公主这一条,她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绾绾双目即亮,在紫茉耳边嘀咕起来:“夫人若是想扭转全局,何不趁此机会……”
紫茉抬起右手,示意绾绾把握分寸:“切不可草率行事,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两者之间稍有差池,最后遭殃的必将是你我这些无辜旁人。”
“依夫人之见,我们应该做点什么?”绾绾灵机一动,立刻转换思路。
“如今,郭氏幽闭冷宫,虽有过错,却罪不至死。皇后会想尽办法让她在选妃之前出来,所以我们现在只需等待,等她出来再献计。而公主那边,绾绾你吩咐小顺子帮我准备一份贺礼。”
绾绾听完,嘟起嘴来,絮絮叨叨:“夫人,休怪绾绾多嘴,您讨好公主一人即可,何必还要对那郭夫人以礼相待?况且太子对你的宠爱那可是无人能及,您只要向……”
紫茉轻轻敲了一下绾绾的脑门,点醒了糊涂的她:“平日叫你做事多用心,不能少了分寸,在后宫走错一步可都是掉脑袋的大事。”
如今的大宋朝除了皇上权倾天下,可也别忽略了皇后的威严。若有人还想在后宫中有一线生机,眼下的郭氏那是万万动不得的。
紫茉劝绾绾切忌不可做出头挑事之人,说道:“皇上拟的诏书放在大殿之上,绝非单单是出考题如此简单,近日宫内必将掀起波澜,若要自保,必须提前做好断尾准备。”
“还未知胜负,夫人就先认输了?”绾绾不服,断尾的意思就是紫茉似乎已预料到局势发生的变化远比她想象的严重,她决心要放弃争取太子妃之位,来确保日后在后宫中苟活的一线希望。
“来日方长,不必担心。最重要的是我的目的岂是这区区的太子妃,只要太子的心在我这,还怕当不上这后宫之主吗?”紫茉深知若要有新转机,眼下定是要牺牲一些,何况太子如此倾慕于她。
“夫人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绾绾再次确认了紫茉的决心,也许很多时候会不会杞人忧天了。
从紫茉坚定的眼神中看得出她心如磐石,不可转也,轻轻点了一下绾绾的眉心,宽慰道:“朝中大臣以郭大人为首,后宫又有皇后掌管,我若表现的太过突兀,想必连喘息的机会都会被剥夺。你若真是为了我好,以后行事切记低调。”
绾绾顿时醒悟,连连应道:“绾绾知错,请夫人责罚!”
“好了,好了,赶紧去准备吧。”紫茉打发了绾绾,一个人开始沉思,以退为进,究竟这东风何时会吹,那草船借箭是否真是良机。
那日,皇后去探望深锁冷宫的郭茹鸢。
“皇后娘娘,茹鸢以后再也不敢得罪公主大人了,求您救救我!”坐在冷宫门口的茹鸢望着天苦苦哀求,突然听得外面有动静,又惊又喜。
大门一开,皇后威严的站在门外,见到日渐消瘦的茹鸢,弯下腰,摸了摸那张惨白的脸颊,疼惜道:“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今日本宫就接你出去。”
此刻,茹鸢听得自己已经获得自由,那一种从绝望到希望的心情,不言而喻。
回到宫里,等到茹鸢梳妆打扮了一番,面对着皇后,还是被痛斥了一番:“本宫早就告诫过你,见到那妙元一定要有所顾忌,你就不怕丢了你爹的老脸,也辜负了本宫多年来的栽培之恩,亦不能正大光明的得罪于她,你就是不听,现在尝到苦了吧?”
“是……是……茹鸢知错了。”茹鸢低着头,连连应着。
皇后见她如此紧张,刚才的举动怕是吓到她了,突然脸上露出笑容,招呼她来身边坐下。
“我爹可以在朝中位列人臣,多亏皇后您的支持。论背景实力,我强过那张氏数百数千倍,为何皇上要出题考我们?”茹鸢见皇后气消了些,急忙奉承,轻轻靠近她的膝边,托着腮,把问题转移给了皇后,“再想到那赵妙元实在欺人太甚,连皇上都任由她胡闹,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您怎能咽下这口气嘛?”
“伴君如伴虎,在你没有完全把握册封太子妃之前,本宫可不想你出什么岔子。”皇后轻轻抚摸着茹鸢那乌黑的长发,轻声依偎在她耳边。
“真想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疼爱她,刁钻、任性,活脱脱的一个野蛮公主。在您面前都有恃无恐,更从未将我这个嫂嫂放在眼里。”茹鸢不依不饶,继续埋怨着。
“她再野蛮还是大宋的金枝玉叶,是皇上和宸妃的孽种,皇上如此宠爱于她,就是还顾及往日的情分。难不成本宫还要计较皇上对一个死人的情分吗?”说着,皇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原来这深宫曾经还有这么一出争宠的戏码。”茹鸢心里暗暗揣摩着,听得出皇后到如今仍在嫉妒宸妃,故意问道,“如此万千宠爱于一身,难道皇上就不顾及您的感受吗?”
“我的感受?”皇后往后使劲了一把力气,将那茹鸢的一头秀发紧紧攥在手中,把她吓得全身发抖,瞪着她的眼睛,“混账,这也是你能妄加揣测的吗?本宫贵为后宫之首,理应心胸宽大,面对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本宫依旧是后宫的统治者,皇上的贤后。平日里本宫是怎么调教你的,瞧瞧你这小家子气,该服软的时候就该服软,不练就八面玲珑,怎能成就大事。一个名不经传的张紫茉已经把太子的心夺走,现在又多了一个妙元与你要死要活。这宫中,你已经得罪了两个位份极高之人,日后如何母仪天下?若皇上也不待见你,本宫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保不住你太子妃的位置。”
“皇后娘娘,疼!疼!疼!”茹鸢被攥得害怕极了,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茹鸢该死,茹鸢知错了,日后一定谨守宫规。”
“本宫要告诫你,面对你的朋友,你要保持笑容,将来她也许会变成你的敌人。而面对你的敌人,你更要保持笑容,这也是你打垮她的第一步。”皇后缓缓放开攥着茹鸢头发的手,用指甲轻轻划过她那如玉般的脸颊,望着她惊恐万分的眼神,轻声慢语,“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过早暴露自己,你会死得很难看。这是本宫唯一能警告你的,短短几尺宫墙,可以让你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此刻,皇后用嫉妒与憎恨铸成的后宫秘史,正慢慢的将它传授给眼前这个极度渴望得到爱情和权位的女人。对于茹鸢来说,她的功力远不及刘娥皇后的高深莫测,后宫中的历练真的可以将人的灵魂彻底改变,这深宫究竟有多深!
农历七月七日是妙元公主的生辰,每年皇宫里都是不一样的精彩。
“那刁蛮公主的生辰即将到来,若抓不住此次机会,将从此在这后宫无一席之地。不行,一定得想办法……”
生辰前夕,慈宁殿内有人来回踱步,思绪万千,脑海忽闪一计,立刻传唤侍女凌菡,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侍女应承离去,茹鸢紧合双手,默默祷告。
“听说近日夫人为了讨好妙元公主,在日日夜夜练舞,真心疼我家主子。”凌菡掩帕自哀。
“是啊,我也看到了,得罪公主可是大事,夫人每日郁郁寡欢,说自己不该鲁莽,要是老天爷有眼,他都感动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绾绾从御膳房出来,手里正好端着一盅汤药,正好听到几位丫头絮絮叨叨。
“好绾绾,你帮忙想想办法吧?”其中一个丫头拉着绾绾的手,让她出个主意。在宫里当差的丫头宦官们都知道谁家的主子不好过,受罪的可都是这些无辜的下人,跟对一个主子,那可是一门学问,长得机灵,办事得力的,一般都能做到近身,要是主子哪天得罪了人,首先遭殃的就是当出气筒使的兄弟姐妹们。
“我家主子还等着熬好的汤药呢!”绾绾望了一眼远处的凌菡,没有作声,端着就离开了。
“夫人,别练了,你都受伤了,你这样,凌菡着实看着心疼……”一边担心,一边哭着,凌菡无计可施,只能在一旁苦苦劝说。
突然,殿门打开,一个女子钻了进来,茹鸢分神,崴脚跌坐在地上,抬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她。
“你是慈明殿的人?你来这里干什么?”茹鸢气呼呼地开骂起来,心想此刻的张紫茉最该是得意之人,定是派人前来看她的笑话,那受挫后仍有盛气凌人的倔强,似乎在说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夫人可不是好惹的。
“郭夫人息怒,奴婢绾绾代主子向您请安。”说完,绾绾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
“少给我演戏,我不会轻易认输。太子妃是我的,让你家主子早点死心吧。”茹鸢心里很明白,后宫中紫茉的舞技无人能敌,此刻绾绾的出现分明是为了羞辱她。
“您误会我家主子了,她也是万不得已,在她内心从未想和您争太子妃。那日见凌菡在御膳房伤神,主仆情深,我家夫人听得颇为感动,想让夫人得偿所愿。”绾绾先打消了茹鸢对紫茉的戒心,让她不要再生敌意。
“张紫茉真的有这么好心?”茹鸢抬头疑惑地看着绾绾,因为她知道这一计,就是给张紫茉下的,现在果然中计了,这胜利似乎来的太快,有点措手不及。
凌菡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茹鸢,此时绾绾从袖口掏出一本书籍,呈献上来:“郭夫人请看,这是我家主子新编的《霓裳羽衣曲》,与之前的版本相比较,更加华丽妖娆。若郭夫人在妙元公主生辰宴上能一展舞姿,博君一笑,夫人您不就可以……”
茹鸢一边翻阅,一边赞不绝口:“美,确实美,我怎么没想到呢!”
绾绾见茹鸢喜出望外,继续说道:“夫人,有了这个,您还需一件宝贝。”
茹鸢抬头对视绾绾,既好奇又怀疑:“小丫头,你若给我出馊主意,让我在朝堂前失了仪态,今后你和你家主子就别想在这后宫中继续待下去……”
“夫人,奴婢不敢。我家主子和奴婢一样就指望着夫人,怎敢造次。希望夫人荣登太子妃,能善待我家主子。奴婢代主子向您磕头谢恩!”绾绾深知茹鸢的脾性,一口一句奴婢,无时无刻不降低了主子和自己的身份,稳住她就只能先阿谀奉承。
“起来吧,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果真如你所说,龙颜大悦,恢复我往日威风,我一定不会亏待紫茉妹妹的。说吧,还需什么?”茹鸢听得她一番言论,想必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绾绾轻轻起身,两手毕恭毕敬抱手于胸前,低着头回答道:“跳此舞需要金缕玉衣一件。”
茹鸢迟疑道:“这……这可是那妙元公主的宝贝,我若是借此衣物,她断然不会答应。”
绾绾嘴角微微一翘,再次拱手请示道:“郭夫人您放心,此事就交由我家主子,您只需练好这支舞曲。”
茹鸢上下仔细打量着绾绾,既怀疑又好奇地问道:“果真如此简单?好!看在你家主子这么用心的份上,我和她的新仇旧恨就一笔勾销,只要她日后乖乖听话,不出什么幺蛾子,我定保她在宫内一世平安。”
“奴婢代我家主子叩谢郭夫人!”绾绾终于说动了茹鸢,仿佛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在宫中生存,处处都是尔虞我诈,哪个主子手里若没几个筹码,哪有机会看到明天的日出。郭茹鸢知道自己要讨好妙元,就得拉拢张紫茉,而张紫茉正等着茹鸢下套,有哪个朝代哪次上位没有几个牺牲者,既保住了自己,也逃脱了宫斗的第一战场,笑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数日之后,皇宫装饰得像除夕之夜,异常热闹缤纷。皇帝在紫宸殿设宴,接见朝廷各文武大臣及各国使者,共同欢庆妙元公主的生辰。
“哇,好美啊!”只听得大殿传来阵阵赞美。
众人一回头,一少女降临殿门外,眉如弯月,眼若明星,玉面朱唇。头盘飞仙髻,几朵零碎的金花别于发髻之上,金色凤冠更凸显出她高贵的气质。身着一袭缕金挑线锦裙,内衬淡粉色华衣裹胸,胸前衣襟勾勒出几丝蕾丝花边,腰间一条象征皇室威严的镶玉腰带,贵气而又显得身段婀娜。外披白色拖地长纱袍,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气若幽兰,犹如仙女下凡,缓缓进入大殿中央。
“这就是朕的心肝宝贝,妙元公主。”皇帝向来宾介绍着,兴致至极。
妙元公主匆匆一瞥,再多的赞美和夸奖都不在乎,便来到父皇面前行礼,贺道:“儿臣叩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我美丽的公主,快快起身,今日可是你的生辰,父皇给你们准备了一份惊喜,赐座。来人,把宝贝呈上来。”
“咋!”说完,一太监立刻命众人从殿外取来了宝贝。
皇帝站了起来,右手一挥,说道:“吾儿赵祯、赵妙元听旨,今日有两尊玉佛,取材于西域贡品龙涎玉,玉身佛心,以示天下太平,特赐予朕的两位宝贝,一则喜贺皇儿加冕为太子,朕已年迈,日后朝政之事必将由你主政,望皇太子清正廉明,不负天下万民之托;二则喜贺皇女生辰,吾女天资聪颖、才貌双全,若天下觅得将才之人,亦可为乘龙快婿。父皇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幸福快乐!”
“儿臣谢过父皇!”说完,赵祯和妙元相视一笑,双双跪下,接收了礼物。
赵祯和妙元回到座位上,妙元偷偷问道:“皇兄,你真不够意思,连我生辰你都有礼物收,还和我的一模一样,等下你也得送我一件。”
“你这个小冤家,准是来讨债的,仁明殿里珊瑚珍珠,随你挑。”赵祯宠爱的眼神,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宝贝都送给这个皇妹。
“不要!”妙元却觉得皇兄没有诚意,早就厌倦了那一屋子的珠光宝气。
“那绫罗绸缎呢?做一身华服霓裳可好?”赵祯再次开启宠妹模式。
“不要!不要!”妙元摇摇头,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件能匹敌得上父皇御赐的金缕衣,还是满足不了公主的生日愿望。
“我的好妙元,那你到底要什么?”赵祯实在束手无策,“即使是讨债,也得有个实数?”
妙元灵机一动,问道:“是不是我想要什么,皇兄都会给我?”
赵祯听得皇妹有所求,兴高采烈的连连应道:“是是是,只要妙元开心,就算是天上的浩海星辰,我都愿意为你摘下来。”
妙元想了一想,说道:“嗯!我要你许诺我三个条件。”
赵祯拍拍胸脯,立刻取下手腕那串刻有“祯”字的玉珠,套在妙元手上:“皇妹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得到,我一定双手奉上,以玉珠为凭,决不食言。”
“好啊,那可是你说的,我现在还没想好,等到想要什么,携玉珠向你讨要。”妙元把玩着手掌上的玉珠,撒娇道。
那一边,大殿内歌舞升平,谈笑风生,妙元却觉得毫无雅兴,但望着父皇用了那么的心思为她筹办,心里还是暖暖的。
此时,一个巨大的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进入大家的视线,几名舞姬身着诡异,围绕在花骨朵周围。正当大家不假思索的时候,花苞渐开,吞云吐雾,依稀可以辨认出里面有一蒙面的舞女,身着金缕玉衣,隐约可见她如玉的肌肤和纤弱的双臂,眼神妩媚,似有几分熟悉。
在一阵掌声之后,那名蒙面舞女手捧着金色桃花缓缓靠近妙元。
“你是谁?”妙元好奇她为何身着自己的金缕玉衣,那眼神似曾相识,却透露着来者不善的气息。
“今日我特意前来向公主贺喜,请公主笑纳。同时也希望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之前的不是。”那女子用诡秘的声音说道。
妙元对视着她的眼睛,此人的身型气质异常熟悉,已经辨识出了她正是郭茹鸢,轻轻靠在她耳边,说道:“是你!我一直以为舞技是张紫茉的绝活,是征服我皇兄必胜的武器,却想不到原来你也不错嘛,要是你拿这支舞曲竞争太子妃,我想没人能赢得了你,平日我真是小看你了。”
“公主殿下小看的人岂止我一人,那张紫茉也非泛泛之辈。这出献舞戏码正是她一手策划,因为她识时务者为俊杰,深知刘皇后的地位比你牢靠多了。公主大人是否有想过,即便你我争得你死我活,她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这件金缕玉衣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是既讨好了我,也奉承了你。”
妙元想起当日紫茉借衣服的场景,不由气从中来:“一出佞戏,两条毒蛇,霍乱后宫,实乃我大宋之不幸!”
茹鸢缓缓摘下面纱,手捧着金色桃花想送给妙元,微微一笑:“多谢公主如此夸奖,这个节目我已经准备了多日,就是为了博公主一笑,请求公主的原谅。”
妙元接过那支金色桃花,一把拉近茹鸢:“大胆,今日可是本公主的生辰,竟然敢赌我会原谅你?你就不怕输吗?身着鬼魅异服,手捧金色桃花,寓意何在?”
“作为嫂嫂,我只不过想祝公主大人早日找到如意郎君,不用老死在这宫墙之内。我都委曲求全了,您还是不肯放过我吗?再说您不肯给我面子,总得给皇上面子吧?”说完,茹鸢一转头,故意笑着向皇上挥了挥手。
“你……你太放肆了!本公主就给你好看……”说着,妙元气得想扬起手来。
茹鸢利索的抓住了妙元的手:“公主大人息怒,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您高贵公主的颜面就不好了,就算你不要,那也就罢了,但您得顾着大宋朝的颜面,您这一巴掌要是真的打下去,我受点皮肉之苦不算什么,这倒是证明那天在园子里的事,让人不得不怀疑难道是你先动的手?”
“郭茹鸢,你够卑鄙的。”妙元挣脱了茹鸢的手。
“哼,这可都是向您借鉴的。”茹鸢很明白,想要回到选太子妃的行列中,必须先得让妙元原谅自己,才能让皇上心无芥蒂。
“好,这次算我认输,不就是让我原谅你吗?很简单。”
说完,妙元公主拉着茹鸢的手,走到皇上面前:“父皇,刚才如此精彩的节目就是茹鸢嫂嫂特意为儿臣准备的,既然嫂嫂有心,今日我就和她冰释前嫌,做一对好姑嫂,是吗?我的茹鸢嫂嫂?”
茹鸢行完礼,连连点头道:“茹鸢知错,日后定与妙元同声连气,和睦相处,谢皇上、谢公主。”
皇上点点头,笑着举起杯子:“茹鸢,看你身着金缕玉衣,想必早已与妙元化解恩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对你今日的表现非常满意,想不到你舞技精湛,与紫茉并齐,乃大宋之荣耀。好好好……今日值得庆祝,大家举起手中的杯来……”
茹鸢听完皇帝的话,知道自己已经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了,心里暗暗念道:“赵妙元,你想和我玩,那我就奉陪到底,我们走着瞧。”
妙元看着大家如此欢庆,自己却愁眉不展,心里忿忿不平道:“什么破生辰,郭茹鸢你胆敢破坏我的雅兴,我也不会让你如意登上太子妃。”
此刻,两人四目相对,战火再次燃起。
酒宴之后,众人纷纷散去,妙元与紫茉却在宫墙内相遇,紫茉心知肚明,想趁早转换路线离去,却已来不及。
“张紫茉,站住!”妙元拦住了紫茉的去路,想与她算一笔旧账。
“原来是公主大人,失礼失礼!”紫茉低头连连赔礼,不敢直视妙元。
“你是怕见了本公主不知怎么答话,所以故意闪躲?”妙元质问道。
“这夜深人静,我是胆小了,习惯早睡,故匆匆返宫,若有不敬之处,但凡请公主大人恕罪。”紫茉灵机一动,解释道。
“别卖关子,本公主一向做事果断,不会是非不分,今日所做的一切,你究竟有何目的?”妙元这一问,分明是责问紫茉借金缕玉衣和《霓裳羽衣曲》给郭茹鸢的用意。
“公主不是和茹鸢姐姐和解了吗?难道刚才我看错了?”紫茉还是不肯将原委一一道来。
妙元听得出紫茉故意转换话题,说道:“看错的人不是你,是我!本公主原以为一向安分守己的张夫人,真的是心无旁骛,一心只向着皇兄一人。就今日表现,心思缜密得实在令人佩服。这样的高人,在深宫中除了皇后娘娘,非你莫属。”
张紫茉内心微微一颤,怕是公主已经看穿了自己:“公主大人误会,紫茉只是明白一件事,看清了如今的形势,不再妄想太子妃之位,所以才全力支持郭茹鸢,若公主站在我的位置,想必也会委曲求全。如今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在宫中静静地陪着太子……”
面对招招闪躲的紫茉,妙元道出了真相:“此地无银三百两,紫茉你想草船借箭,可惜只欠东风。你深得太子宠爱,与我相交甚欢,故赠我贺礼,借走金缕衣,意在得天子心。但你惧怕皇后,愧于出身,最后选择与郭氏同流合污。你捷足先登,本公主却猜不到你的下一步棋。”
“公主未免把紫茉想得太过复杂,区区一名太子府的舞女,朝中未有势力,怎敢妄想太子妃之位?”紫茉还想做最后的辩解。
妙元果真透彻地洞察了紫茉的一举一动,但她就像一片看不清不见底的深渊:“你不要忘记,大汉贤后卫子夫的身份与你何尝不是如出一辙,一步一步登上后位,还是说你居心叵测,有更大的野心。莫非……没有人敢保证宫墙之内,不会有第二个武氏。”
“原来紫茉在公主心里是如此有野心之人,那日后还可以琴瑟合奏吗?既然公主如此误会,紫茉无言以对,先行告退。”说完,紫茉面容憔悴,托辞身体抱恙,匆匆离去。
面对如今的紫茉,妙元诧异她的变化,曾经她们也是情如姐妹,无话不谈。可这短短几尺宫墙却让人心越来越疏远,她不知道那个一心只有皇兄的张紫茉去哪了,难道她从来都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她,变得不是她,而是自己。
公元1004年秋,辽国萧太后。亲自率领20万大军南下,直逼黄河岸边的澶州(今河南省濮阳县)城下,威胁宋的都城。警报一夜五次传到汴京,皇帝问计于群臣。
而此时两位夫人还精算着立妃之日越来越近,谁也没想到,大宋国危机四伏,前线频频传来败仗,照着这样的形势打下去,没等立太子妃,大家都陪着成为阶下囚。郭茹鸢细闻前线战况不佳,又见皇帝无心过问此事,眼看自己立妃机会遥遥无期,立刻召国丈进宫商议。
郭父见到自己的女儿,还是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臣郭允恭参见……”
“父亲大人,此乃女儿宫殿,不必行此大礼。”茹鸢赶紧扶起郭允恭,“今日召见,实在是迫不得已,女儿已经知道诏书上的内容,心有一计。相信前线战况父亲大人早已预知,如此下去,我立妃之日又待何时?”
郭允恭见女儿直明来意:“女儿乃人中之凤,既然已知大殿背后的秘密,太子妃早晚是你囊中之物。”
“可我已经等不及了,三月期限已到,我虽有良策在握,只缺这借东风之人。”茹鸢眉头紧锁,双手握拳,顿时怒气涌上心头,拍案而起,心里已有十足把握。
“何计?”郭允恭不解的问道。
茹鸢见室内无人,轻轻的在父亲耳边说道:“女儿终生幸福乃握于父亲大人手中,明日早朝望父亲参奏一本,效仿前唐文成公主远嫁吐蕃一事,暗示皇帝,解救大宋朝之危机。一则彰显父亲大人之功劳,二则此奏折定是捧我上位之良药,三则嘛,除掉了赵妙元这个贱人,从来不把我这位嫂嫂放在眼里,此次远嫁正是她之前得罪我的后果。爹爹,您觉得此计如何?”
“一石三鸟。妙哉,妙哉……”,郭允恭听闻点头答应,说完,笑呵呵的离开了。
翌日早朝,皇帝听闻郭允恭之救国言论,深为感动。
郭允恭见皇上欣喜点头,说道:“启禀皇上,此计乃小女献上,她深知皇上整天操劳国事,只想替皇上您分忧罢了。”
“郭爱卿,果然是国之栋梁,此乃上上之策。对了,朕记得郭爱卿有一女,端庄贤淑,之前皇后就极力推荐茹鸢为太子妃,是朕糊涂,把立太子妃的事搁置许久。今日郭爱卿记头等功,朕立刻下旨。”皇帝喜上眉梢,拍手叫好,立刻拟旨下诏。
早朝之后,皇帝一时糊涂,硬是把议和这等国家大事强压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准备把她远嫁辽国,作为议和的筹码,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上百箱,宫女太监上千。
听闻此消息,婢女若萦急着跑到园子,看见两个太监正推着公主荡秋千,朗朗的笑声回荡许久。
妙元开心的朝着天空大声喊着:“高点,再高点……让本公主看看宫墙外的世界……”
这时,若萦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退了旁人,告诉公主方才听到皇帝已经和各大臣商议,拟圣旨定于下月初将妙元远嫁辽国。
“不会的,父皇怎么舍得把我嫁出去呢?”妙元惊慌失措,连连后退了几步,自言自语说道。
若萦也急得双手颤抖,担心道:“公主,我们该怎么办?若萦誓死跟随公主,但奴婢说什么也不想去辽国。听说那边的人不洗澡,还噬人血,好可怕啊!”
公主害怕得直跺脚,双手捂住耳朵,大声说道:“不要再说了,快,找皇兄,他最疼我了。对,摆驾东宫……”
仁明殿,皇太子正在练字,见到妙元跑过来,开心得不得了,立刻起身。
“皇妹,今日为何会来?”说着赵祯拉着妙元欣赏他的字画。
“皇兄,你快救救皇妹吧,父皇不要我了,要把我嫁到辽国。”妙元扯着太子的衣袖,让他想想办法阻止父皇下旨。
“怎么可能?父皇这么喜欢你,舍不得你去那受苦。”赵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以为又是妙元的一场小闹剧。
“皇兄,是真的。”妙元见赵祯不相信,秀出手腕那串玉珠,大声说道,“你看,我现在就要向皇兄讨要第一个承诺,我不要嫁到辽国。”
赵祯这才意识到妙元没有开玩笑,连连安慰道:“好好好,我这就觐见父皇,让他收回成命,行了吧?”
第二天,圣旨还是照常下达,赵祯昨天的说服工作没到位,一大早便告知公主了。谁知,妙元气得掀翻了餐桌,气冲冲闯进皇帝的御书房,打断了众大臣的商议。
妙元见到皇帝,下跪请求道:“父皇,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
“妙元,你若是男子,父皇定让你冲锋陷阵,打退辽兵。但若是女儿身,和亲此乃国家大事,朕也是再三商议而定,作为大宋当朝公主,在适当的时候理应为我国子民做出牺牲,如此一来,我大宋不费一兵一卒可以安定天下,何乐而不为呢?再者,你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即使远嫁他国,日后仍是地位显赫,受人朝拜,有何不可?”皇帝捋了捋胡子,乐呵呵的说道。
“父皇此言差矣,儿臣虽贵为公主,代表大宋之国体,如贸贸然因议和之事远嫁,日后如斯小国更加肆无忌惮,无视我父皇龙颜,望父皇三思啊!”妙元公主双手抱拳,据理力争。
此时,一位大臣原想劝劝妙元,却被公主彻头彻尾骂了个痛快。各位军机大臣着实被公主的气势吓到了,皇帝觉得面子挂不住,一声令下,公主出嫁,势在必行。
那日,在上书房内,赵祯觐见皇帝。
“父皇真有此意?”赵祯仔细聆听着皇帝的话。
“皇儿,不知你有何高见?”皇帝捋捋胡子,叹息道,“若你有十全十美之计,可保妙元不用远嫁辽国,父皇一定听你所言。”
“公主和亲乃国家大事,万万不可鲁莽行事,妙元虽平日里刁蛮许多,但若日后嫁人生子,定是贤妻良母。父皇又何必将其远嫁呢?”赵祯委婉的劝皇帝能收回成命。
“父皇无计可施,我大宋国力今非昔比,为了国泰民安,朕只能牺牲自己的宝贝女儿。可叹妙元女儿之身,若非如此,朕……”皇帝欲言又止,转身背对着赵祯摇了摇手示意让他跪安。
“父皇器重妙元,乃理应之事,儿臣绝非心胸狭隘之辈。若无他事,儿臣先行告退。”赵祯知道父皇对妙元极其器重,有时甚过于他,但如今大事既定,无力挽回,也只能默默离去。
太子刚离开不久,茹鸢就立即前来面见皇帝。
“有何事需要紧急上奏?”皇帝左手托着额头,半靠在龙椅上沉思。
“儿媳见父皇日夜操劳,心有余悸。大宋国难当头,公主却不肯……”茹鸢微微抬头偷视了一眼,停顿不语。
“茹鸢,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朕先赦免你的罪。”皇帝起身坐正。
茹鸢谢过皇帝,继续说道:“谢父皇,茹鸢只是觉得公主和亲乃万民之福,我大宋朝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安邦治国,实乃上上策。妙元天性豪迈,若非女子,定是将才。既然事到如今,不如让公主安安静静的远赴辽国,两国缔结友邦,公主和亲,此乃大宋诚意所在,想那辽国也不敢造次。”
“是啊,但如何才能让妙元心甘情愿呢?今日她大闹上书房,让朕颜面扫地,失信于众臣。如此下去,谁能治得了她的脾气?”皇帝连连摇头,他自责平日里对妙元太过放纵,在国家大事面前,缺少一个大国公主该有的仪态。
“若父皇信任儿媳,我倒有一计,让妙元心甘情愿……”茹鸢一字一句都格外小心,深怕皇帝再次因为宠爱公主而降罪于她。
“茹鸢,你不妨一说。”皇帝顿时有了雅兴。
茹鸢轻轻在皇帝耳边说了整个计划。
第二天清晨,妙元公主被禁足于慈元殿,茹鸢带着一群侍卫太监,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大胆,你们是谁派来的,竟敢擅闯公主寝殿?”若萦一马当先,阻止众人。
“今日,我说了算,看谁能阻挡得了我?”茹鸢一把推开若萦,手握御赐金牌,直闯妙元寝宫。
“若萦,退下,本宫倒是要看看,能耐我何?”妙元手一挥,示意大家不要冲突。
“公主别来无恙!真想不到,几日不见,你我又棋逢对手,但此次话语权在我这,劝公主还是看开一点。”茹鸢站在妙元面前,夺下她手中的茶具,饿狼似虎的瞪着她。
“是吗?看来你的奸计得逞了,你不是奉了父皇的口谕吗?赶紧宣读,别废话!”妙元起身,面对着茹鸢,神情如此镇定,想听听她的诡计。
茹鸢慢慢靠近妙元,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盈盈说道:“别着急,我的好妙元。这大宋朝你是真的混不下去了,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得嫁做人妇,不能破坏了咱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如你求我?也许我会考虑在父皇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妙元立刻甩开茹鸢的手,冷冷笑道:“求你?本宫从不求人。你别妄想,以为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就可以圆了你的太子妃梦吗?你借和亲巩固自己的势力,屡屡陷害于我,真是痴人做梦。皇兄不会让你如愿的,他的心里只有张紫茉,没有你。”
“看来你的消息真的不太灵,父皇已经答应我,只要我能说服你心甘情愿的和亲,别忘记还有皇后为我撑腰,太子妃我志在必得。那张氏只不过是太子消遣的玩物,怎能登大雅之堂。皇后最讨厌能歌善舞的女人,就像当年的宸妃。”茹鸢轻轻一瞥,依旧拨弄着那血红的指甲。
“不准你诬蔑我母妃,你不配。”妙元就势一拳打在茹鸢身上,怒喝道。
“来人哪,将妙元公主抓起来,奉皇上口谕,妙元傲慢不羁,无视皇恩,几度相劝,违抗圣谕,特赐沉香散一瓶,以儆效尤。”茹鸢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躲在一众人背后,大喊道。
一众侍卫将妙元按倒在地,茹鸢手持沉香散,丝毫不留情面,掰开妙元的嘴,将整瓶药水都灌了下去。即刻,妙元就失去了知觉。
“你们竟然这么对待公主,皇上一定不会饶了你们。放开我!公主……”
若萦目睹了这一切,苦苦哀求着,却被侍卫挡在门外。
“太子爷,不好了,出大事了,公主昏迷不醒,您快想办法救救公主吧?”若萦跑去仁明殿求助皇太子。
原本是想让妙元公主安安静静的等到双方议和那天醒来,出嫁辽国,没想到公主昏迷不醒,皇兄眼见妹妹两天后就要出嫁,心里更不是滋味。而御医诊断妙元服下的并不是让人稳定情绪,暂时处于昏睡状态的“沉香散”,而是一种叫“忘忧水”的西洋玩意,能使人长时间昏迷不醒,严重的可能失去记忆或永远醒不过来。如何才能让公主苏醒,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而皇上也只能暂时对外宣称公主病危,两天后按原定计划再启程。
“怎么办?公主一定不会答应和亲的。”望着昏迷的公主,若萦在寝殿内急躁的来回踱步,不知所措。
“我答应过妙元给她三个承诺,只要她携玉珠向我讨要,这第一个就是不要远嫁辽国。”
“太子爷,求您救救公主殿下吧,在这宫中只有您能帮助她了。”
“若萦,我心有一计,能帮妙元脱困,你会怎么做?”赵祯坐在床边,语气低沉。
“若太子爷一言能保公主安危,奴婢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萦听得赵祯有妙计,欣喜万分,直跪在太子面前。
“可就委屈你了!”赵祯疑虑道,慢慢扶起若萦。
“若萦从小跟随公主,公主待我甚好,此生若能报答公主,也是奴婢的福气。”
赵祯从容的起身,脱出两字:“掉包之计!”
两日后,公主的随嫁队伍准时出发,队伍行至宫门口,皇太子忽然追了出来,吩咐若萦一切按计划。若萦救主心切,决定与妙元互换身份,出发向辽国远嫁议和,而最后一辆马车在途中脱离车队转向南方。
若萦一边哭,一边说道:“公主,你就安心出宫,好好活下去,如果有缘的话,希望日后还有机会与公主重逢,其他的事就让若萦替你做吧,以报答公主多年来的恩情。”
“若萦,皇妹的行李准备好了吗?”赵祯趁众人不注意,急忙跑来询问。
“差不多了,奴婢一着急,好像忘记把龙涎玉带来了,这是皇上赐给公主的礼物,意义非凡,公主很喜欢,一定会带在身边的。太子爷,怎么办?”若萦自责如此粗心大意。
“没事,我去拿,你先照顾皇妹。”说完,赵祯就跑出去了。
谁的玉不是玉呢,反正都一样。不一会儿赵祯就把东西带回来了,若萦匆忙把那件皇上御赐的“龙涎玉”整理到公主的行李中。
“我们万事小心,等队伍出了宫门就听命行事。”说完,皇太子开始秘密计划此次行动。
和亲路上却传来“妙元客死他乡,婢女忠心代嫁”的消息,深宫中公主的祭奠仪式刚刚落幕,而辽国气焰嚣张不肯罢休,发现前来和亲的并不是真正的妙元公主,大张旗鼓的准备进攻大宋。后皇帝出于无奈只能同意御驾亲征,由寇准随同指挥。寇准指挥宋军出击,个个奋勇冲杀,消灭了辽军数千,射死了辽军主将萧达兰。萧太后见辽军陷入被动,要求议和。经过寇准的坚持和一再讨价还价,于12月正式议定由宋朝送给辽以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换得辽军撤走,就算为妙元公主报仇,事后皇帝对此事痛不欲生,公元1021年,皇帝思女成疾,卧床数年一直未见痊愈。第二年2月,病重,戊午日,授权赵祯,不久死于汴京宫中的延庆殿。皇帝死后的庙号为真宗,享年55岁,葬于永定陵。
纵观这25年,宋真宗统治时期治理有方,北宋的统治日益坚固,国家管理日益完善,社会经济繁荣,北宋比较强盛。
皇帝驾崩,刘后掌权。第二年就册立郭茹鸢为太子妃,而张紫茉却未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