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原来我们之间的缘分,只不过是我一世又一世的寻你,而你却不记得我了。”
佳人翩翩立于血色忘川,孤魂野鬼哀怨漫天。
“曼珠沙华,回来吧!我这阴司才是你的归宿。”
“我早闻冥神孟婆和天神月老的往事,看来心死的只是孟婆你一人。”
“何解?”
“那月老过得逍遥,促成人间无数喜事,奈何只留孟婆在此经受千万年的孤独?”
“我们的分开若是能成全天地间万家灯火,何惧?”
“你不怨玉帝?将你红颜老去,永世不得轮回?”
“他也努力过,终究是止步于忘川罢了。”
“他,可是月老?”
“忘川才是我真正认清自己的地方,我这副鬼见愁的模样,到哪里都会给他带来灾难,我不忍见他双脚沾血,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
“你也不怨他的放弃?”
“冥界荆棘满地,他见脚下血水幻化成一片红色,苦苦寻我无踪,终究回了天庭,斩断情丝,做了那个人人称颂姻缘牵线的月下老人,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弥补心中的遗憾吧!”
“是啊,幸亏月老,我才能在那片红壤中复活。”月老越是执着寻找孟婆,冥界的红壤越是滋养,曼珠沙华正是借着月老脚下荆棘满布的血水,重新孕育出新的生命。
这时,那掌管奈何桥的孟婆,托着一碗热汤水,正朝着她阴阴地笑着说道:“曼娘,还不死心吗?老婆子我在这黄泉路与冥府之间当值数万年,岂能被区区几句诗说服得了?”
“我不会听你的。”孟婆都不记得这是被曼娘第几千次拒绝了,让她忘记他,她做不到。
孟婆抬头望了望那血色苍穹,问道:“他的阳寿已尽,你又在此等他?”
“婆婆,能不能通融一次,放我进去?只要看到他的去向,我就回来!”六道轮回,一刻之差,一世无缘。若错过,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遇。
“恕孟婆无能为力,只能告诉你,他比你先一步来了。”孟婆指了指身后的忘川,说道。
曼娘俯身恭恭敬敬问道:“这一次,他究竟是喝了你准备的汤水?还是不肯屈服跳下了忘川?”
“回去吧,你是进不了冥府的,即使你看得见他,他也看不见你!”孟婆可见识过曼娘固执的那股劲,但还是想劝她放弃。
“不,若心念永恒,他一定会记起前尘往事,去寻找他最爱的人。”曼娘脸庞泛起一朵云霞,异常鲜艳。
“你与他情缘早断,即使轮回转世,他亦不再记得你。”
“如若不试一试,才真正负了他爱我的这年年岁岁。”
“别忘记你身为彼岸花的使命,你既是毒药也是解药,曼娘,不可再糊涂?”彼岸花生生不息,就像飞蛾扑火般向着冥府繁衍,若不是忘川河阻挡了她的去路,她会吸收整个冥府的阴气,成妖成魔。
“这是你们强加于我的,终有一日,我会离开这里。”
孟婆心里清楚,曼娘躲在红壤里潜心修炼,终有一日会蔓延,冲袭冥界。她越是想多摘一些曼珠沙华,去邪去念,曼娘却年复一年越来越固执。
“既然冥界没有天界这么美,那你就去冥界吧,有生命的地方才是三界所在。”这是曼娘听得王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曼珠沙华原是天界四花之一,瑶池中最美的红莲花,因在王母寿宴上跳舞失误,夺了仙籍,打入冥界,冥界暗无天日,没有仙体护身,很快她吸收了来自地府的阴气,躲在了月老留下的红壤里,变成了一朵无与伦比,集红艳与毒烈为一体的恶魔之花,常年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
曼娘徘徊在忘川彼岸,只有过了冥界,打通阴阳两界,才能回归正位。谁知后来地府判官请孟婆架上了奈何桥,将偷偷爬上桥的曼珠沙华熬成汤送入阴府。
曼娘眸如玉珠,随手摘下一朵,拱手示意:“孟婆不是一直拿我做汤引子吗?我曼珠沙华的个性,你比谁都清楚。”
“当然,我老婆子要的就是你曼珠沙华,你得做我的帮手,这轮回转世一事得做的干干净净,那冥府的陆判可等着我送干净的鬼过去呢!”孟婆拾起一朵彼岸花,仔细看了看花色,正是熬汤的好引子。
曼娘见孟婆不惧声色,晃了晃她血红发光的身躯,威吓道:“若我不依,偏要闯一闯地府阴司呢?”
“我既然能拦了你的去路,那自然也有办法毁了你的念想。”孟婆从陆判那领了旨,这不急不慢的办事风格,这千万年来,曼娘也是领略到了。
“那就看,婆婆熬汤的速度,追不追得上我繁衍彼岸花的速度?”话音刚落,只见孟婆的脚边摇摇曳曳生出一片彼岸花丛来。
冥界气息浑浊,飓风暗生,雷鸣闪电,只有彼岸花似火般扑向冥府。
“你要执迷不悟到何时?燕道长为了护你,化为雨露。这一切你都忘记了吗?”
“我不是为了自己,此情此恩,非报不可,正是我冲出冥界之欲。”
初来冥界,曼珠沙华并不太适应这里,而她是这条黄泉路上唯一活着的植物,见过太多形形色色没有躯壳的鬼,她也就像一盏指路明灯,让他们安然去孟婆处领汤。但总有一些生前作恶多端的厉鬼,死后自然也不安分,见到彼岸花,将她连根拔起。
几千年的连续破坏,曼珠沙华伤了根基,孟婆汤也越熬越少,轮回转世的鬼若记得生前所有事那可不得了,后来陆判请了燕道长来想办法。
“他是仙,怎么可能有人伤得了他?”这是曼娘一直不明白的事,她只记得燕道长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布了雨阵,晶莹剔透的雨露从天而降,暖暖地润着她的身子,慢慢的,她睡着了,之后的事她就不记得了。
“万事都有因果,也许这就是他的劫数。”
“婆婆目睹一切,却看透不说透。曼娘只想报恩,却苦苦困于此地,怨气横生,我又该向谁递状纸呢?”
“怨气?看那凡间有多少不平之事,这冥界就会有多少怨气。婆婆我此生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些生前有怨气的人,把一切都归于零,等来生重新开始。”
“都说冥界可怕,但谁又知婆婆才是三界中最苦的人。”
“曼娘,比起你对他的恩怨情仇,不查一查千万年来,为何陆判请我消除你身上的浊气呢?你生性善良,却被另一半的你控制。此因不明,生生世世都不会有好结果。”
“还望婆婆指点迷津!”这千万年来,曼娘的双重人格时时刻刻折磨着她,若是身上的阴气盖过本性,她亦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人世不过短短几十载,匆匆而过,你只能借助她人肉身度日。”孟婆从怀中取出一颗偌大的青色珠子,说道,“你若能将西海这颗七彩玲珑珠恢复聚光之能,你就可以再造骨血,重新为人。记住,寻得玲珑珠后,一定要南下。”
“为何要南下?”
“北极星辰暗淡,南方必有狐妖出没,且与你同赴人间,看来你这短短的几世轮回,免不了与其冲突。”
“纷纷红尘,我如何能辨出她?”
“记住狐妖生来就会在左肩上烙下胎记,与凡人不同。”
“找到她带回北极的炼妖山,绝不能让她祸害人间。”
曼娘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那般若隐若现并非凡人之身的模样,伸手望着掌上那颗暗淡无光的珠子问道:“现在我该怎么做?”
“天佑祥瑞,有龙女降世,你即刻附身于她。”天边忽然雷声大作,划出一道闪电,示意曼娘做好准备。
“诺!”她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