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代言情 夙世结

(二十)暗战

夙世结 陈默1008 5480 2024-07-11 19:49

  小章知道厉敏被捕,立刻去洞庭湖报信,江淼和岳飞都大吃一惊,一齐赶赴临安。

  买通了狱卒之后,岳飞和江淼终于看到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厉敏。

  岳飞见狱卒把半死不活的厉敏扔在草堆里,颤声道:“敏儿……”

  厉敏微微张开眼,哭道:“对不起……”

  “怎么回事?”

  “对不起……”

  原来厉敏虽然牙尖嘴利,审讯的官员却没耐心听她废话,结结实实的打了她100大板。她一向吃不了苦,这次实实在在的被打的九死一生。

  “秦桧查出小姐账目造假的事,诬陷她私吞了军饷。”

  “一派胡言!”

  江淼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催厉敏道:“你快说啊!怎么回事?”

  “秦桧联合了张俊,要诬陷岳大哥私吞军费勾结金人意图谋反。”

  “这怎么可能!”

  厉敏疼的说不出话,断断续续的道:“要查出,是谁私吞了军饷,还要证明,岳家军账本上的高价才是实价……”

  小章道:“如果那样,小姐不是又背上了私吞张府钱财的罪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岳飞急道。

  “我,我不会就死,先把岳大哥的罪名洗刷了,再说……”

  岳飞还是一头雾水,他根本不知道厉敏账目造假的事。

  江淼道:“私吞军饷的事秦桧既然知道,自然会从中作梗,我和岳大哥都是武将,就算想查也不知道从何查查起啊!再说租田买田的都是岳家军的家属,就算他们愿意证明岳家军账本上的高价才是实价,也不会有人信啊!即使我们查出私吞军饷的真凶,证明了岳家军账本上的高价是实价,你私用张俊的钱为岳大哥筹集军费的事怎么解释?”

  “推到,我身上,”厉敏道,“我是草民,容易脱身……”

  “那怎么行!”

  “都打了,100大板,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诬陷你,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岳飞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不怕他们诬陷!”

  江淼沉吟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去跟皇上说明情况,他一定会明白的!”

  江淼沉吟道:“这样行吗?”

  “怎么说,都免不了猜忌。”厉敏有气无力的道,“皇上从来就没信任过岳大哥。”

  “那要怎么办?”

  厉敏想秦桧想整死她,高宗却未必,况且高宗又不笨,不可能想不出来岳飞勾结完颜宗弼是诬陷。她跟岳飞折腾了这么久,再怎么遮也不能掩人耳目,不如唱出苦肉计吧。

  厉敏这样想着,缓缓的道:“岳大哥,你替我去皇上面前求情吧。”

  “好,我一定去!”

  “这怎么说?”江淼道。

  “以前是我太自作聪明了,我和岳大哥的事,从一开始就不该藏着掖着,就是因为我一直自欺欺人,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看来,不如让皇上相信岳大哥心里无比在乎我。”

  “如果皇上相信用我可以牵制住岳大哥,那我们两个都会相对安全……”

  “但是那样,你,你不是会被当做人质?”

  “当人质总比当比当人犯好……以前我老害怕皇上疑心我们沆瀣一气,其实我太高估自己了,我在皇上心里,充其量就是个女人,最大的作用不过是牵制男人……”

  “我会把咱们的事情告诉皇上,求他好好照顾你。”

  “岳大哥,你以后,别再干那些让人提心吊胆的事了。”

  “我知道,我之前为你想的太少了。”

  岳飞向皇上求情,详细说了厉敏为了缓解岳家军的军饷压力不惜做假账的实情,又指秦桧暗通完颜昌,造成了第一次宋金议和。

  “如今完颜昌被兀术所杀,秦桧怕他贿赂完颜昌的事情败露,就想杀厉敏灭口。”

  “兀术生性狠毒、有野心,他是不会遵守和议的,朝廷应该早作打算。”

  高宗相信岳飞说的是实情,但他宁愿秦桧暗通金国,通过贿赂金国大臣达成和议,也不愿意这么没完没了的打下去,使武将坐大威胁朝廷。

  “默然是怎么回来的?”

  “臣,不知道,她,没说过。”

  “你既然怀疑秦桧南归内有隐情,为什么不仔细问问默然?”

  “她既然不想说,就一定有她的理由,臣不想为难她。”

  “你那么相信她?”

  岳飞点点头,道:“臣愿以性命担保!求皇上开恩,不要为难她,如果,皇上要追究责任,臣愿一力承担!”

  “朕也听说你们两人互有情愫,只是,她与萧朗——”

  “萧朗与张俊联合陷害她,这等小人,怎么配得上她!”

  “你想娶她?”

  “是。”

  “那好,我便赐你们一座宅子,让你们在临安成亲,然后你把家人也搬来临安,如何?”

  “臣的家人在九江居住已久,何必搬来临安?”

  “你想把默然接去九江?”

  岳飞知道高宗想拿厉敏牵制他,道:“金贼亡我大宋之心不死,臣岂能贪图一时享乐!待臣收复了失地,便辞官回家,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那么她在临安的生意呢?”

  “还给张宣府就是了。”

  “她可欠了张俊100多万贯啊。”

  “可她为张俊挣的又何止几百万贯!”

  “好吧,你说的话,朕都信了,朕可以放了她,但要等她把张俊的钱还清之后,才可以离开临安。”

  “臣领旨。”

  厉敏被抬回府的时候,家已经被抄过一遍了,家人被全部遣散,桃花楼和三千花腿军也被张俊收回,若不是高宗要留她在临安,她估计真得跟岳飞回九江了。

  岳飞看陈府家徒四壁,道:“想不到张宣府竟如此无情。”

  厉敏心想TMD姐姐折腾了这么多年,家底全没了。现在没权没势没钱没人,拿什么还那100万贯。张俊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一眨眼姐姐就变要饭的了。

  “你在想什么?”

  “雪火龙驹还在吗?”

  “在,江淼在喂它。”

  “老虎呢?”

  “被抄走了。”

  “那只老虎,是我害了它,也许它当年早点死了倒好了。”

  “不能怪你。”

  厉敏越想越委屈,道:“我全部家当都没有了……”

  “都是些身外之物,你又何必在乎。”

  “全部家当啊……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我啊,等不打仗了,我就带你回九江,咱们好好过日子。”

  “还欠了张俊100万贯钱呢,这个搞法,一辈子也还不清啊……回头让小章把宅子卖了,从头再来吧。”

  “皇上留你在临安,不过是为了牵制我,只要我解除一切军务,辞职回家,皇上一定会开恩放了你的。”

  厉敏想岳飞之死是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完颜宗弼在金国掌权,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放过岳飞的吧,我就不该在宗弼面前现眼,若是早点死了,也不用纠结今天的事。

  岳飞见厉敏怏怏不乐,心里着实心疼,抚着她的头发道:“苦了你了。”

  厉敏望着岳飞道:“怪我自己不好,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什么都没了也好,省的受小人欺负。”

  “早知道就把全部家当都捐给岳家军,也省的张俊把钱都铸成‘没奈何’(张俊为了防盗,将白银铸成一千两一个的大球,取名‘没奈何’)。”

  “你为我们岳家军做的已经够多了。”

  江淼进来,见厉敏枕在岳飞腿上,打趣道:“哎呀,不好意思,我都看见了。”

  “滚!”

  “你们干脆成亲嘛,学柏拉图干什么!”

  岳飞和厉敏都没接茬,岳飞倒是想,但最好还是等不打仗的时候吧。厉敏心里想的则更远,怎么样才能救岳飞呢?

  “雪火龙驹怎么样了?”

  “还好啊——可怜的是老虎,好好一只老虎,被你养的跟猪一样,现在好了,只能泡虎骨酒了,人家毛新宇还是一少将呢。”

  岳飞看厉敏难过,道:“好了,这也不能怪你。”

  这年年底,岳飞五子岳霆生于九江。

  不久,金国向南宋提出修改和议,要求南宋“奉金正朔”,每年加岁贡黄金三千两,并将逃往南宋的百姓遣返回金国。

  南宋君臣无可奈何,提出反对,几次交涉过后,宋金关系破裂,都元帅宗弼率大军南下,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宗弼与几名宋朝的降将商议伐宋事宜。

  淮西军变时投降伪齐的郦琼道:“我跟随大军征战,每次都看到元帅不披甲胄,不顾矢石,神态自若的亲临战阵指挥。这种用兵制胜之略,与孙吴兵法相合,堪称命世之雄才。您这样不避敌锋不惧危难的冲锋陷阵,将士们见了,谁还敢惜死呢?这样的圣师,正该所向无敌,拓土千里。”(虽是逢迎,也有几分道理)

  “而江南的将帅,志大才疏,贪生怕死,每次出军都缩在数百里之外,自谓持重。指挥调度军队时,有时竟然只派亲兵递送公文。这样渎职的结果,就是自负的将领多不服调遣,愚笨的将领多败事有余。失败了互相埋怨,胜利了将帅争功,既无担当,且无纪律,这样的军队,遇到强敌主帅先逃,比不上前线更为误事。”(郦琼是“长腿将军”刘光世的旧部,他的论断,搁刘家军身上字字玑珠)

  “宋朝的体制,封爵过滥却不严明法制,朝廷上下浮夸成分,乌烟瘴气,这样的国家,苟延残命,未遭覆灭已是天幸,怎么能够期望振兴呢?”

  宗弼又问宋军之中谁能抗拒金军。

  郦琼道:“江南君臣怯懦,既为漏网之鱼,何有中兴之臣?况且秦桧当权,他身历靖康之难而侥幸得免,自保尚且不暇,又怎会北图中原?只要江南君臣听到我军兵临江淮,必如惊弓之鸟自顾不暇,怎么会挡得住我军的百万雄师呢?”

  郦琼此言虽略显极端,却颇有几分道理。

  绍兴十年五月,宗弼兵分东西两路南下,一月之内攻取河南、陕西大部,宋军退守颍昌,宗弼顺利进驻汴京,并派人围攻顺昌府。

  高宗无可奈何,急忙调兵遣将,给岳飞的是:

  “金人过河,侵犯东京,复来占据已割旧疆。卿素蕴忠义,想深激愤。凡对境事宜,可以乘机取胜、结约、招纳等事,可悉从便措置。若事体稍重,合禀议者,即具奏来。”

  岳飞获悉金人果然背盟,急上奏希望面禀高宗,与诸将共谋复旧疆于两河乃至燕云十六州的事。

  高宗回复道:

  “览卿来奏。欲赴行在奏事,深所嘉叹。况以戎事之重,极欲与卿相见。但虏酋在近,事机可乘,已委卿发骑兵至陈、许、光、蔡,出奇制变,因以应援刘锜,及遣舟师至江州屯泊。候卿出军在近,轻骑一来,庶不废事。卿忧国康时,谋深虑远,必有投机不可淹缓之策,可亲书密封,急置来上,朕所虚伫也。”(大意就是不许岳飞赴临安议事)

  岳飞知道高宗不敢与金人硬拼,但其实南宋的兵力一直数倍于金人,只要君臣一体,戮力北伐,恢复中原不为难事。岳飞对金人的态度,从他参军到现在,一以贯之;高宗对金人的态度,从他登基到现在,也是一以贯之。两个人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岳飞虽然屡复旧土,功勋昭著,高宗却早已对他丧失耐心。集权社会,文臣武将的命运往往与统治者息息相关,唐太宗可以容得下魏征,崇祯皇帝却容不下袁崇焕。两宋时期统治者宽仁治国,优待士大夫,却因为太祖赵匡胤本人“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过去对武将倍加防范,加上高宗自登基以来屡遭大难,他看到的更多的是宋军在金军面前如何不堪一击,在自己面前如何跋扈不臣,先有苗刘兵变逼得他被迫退位,后有淮西军变致使中原地区门户大开。高宗并不是一个不想有所作为的皇帝,他只是被金人吓破了胆的同时,也被自己人吓破了胆。

  对于高宗的评价,史学界颇多争议,很多人认为高宗之所以不肯北伐,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因为看透了南宋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实现复国大业,后世关于南宋是否有能力收复失地的争论,也是史不绝书。我个人认为,作为将领,岳飞和宗弼都给出了极其远见卓识的全局战略观,那就是:“宋若败盟,任贤用众,大举北来,乘势撼中原人心,复故土如反掌,不为难矣”。而作为政治家,高宗和宗弼也都看出了南宋统治集团的死结,那就是:“若制御所不能,向与国朝计议,择用(智臣)为辅,遣天水郡公桓(即宋钦宗)安坐汴京,其礼无有弟与兄争,如尚悖心,可辅天水郡王,并力破敌”。(所引文字皆出自宗弼死前写下的“临终遗行府四帅书”)

  很多人曾对比两宋之交和明朝末年的形势,认为赵构面对的政治军事形势比崇祯皇帝要严峻的多,但赵构活了81岁,南宋也亡在了金国之后;而崇祯皇帝只活了35岁,他的王朝最终被满洲人取代。事实证明,赵构也许怯懦,但对比刚愎自用的崇祯皇帝,他的选择不失为非常时期的权宜之计。以此来看,我个人感觉,史书对于高宗赵构的批评,过于严苛了。

  岳飞只善治兵,唯善治兵的特点决定了他不可能明白高宗的内心深处的死结,也注定了他比军事才能略逊政治眼光卓绝的完颜宗弼悲惨的多的命运。

  高宗被岳飞接二连三要求面陈用兵机宜的奏章搞的心烦意乱,秦桧乘机提醒高宗“厉敏从金国安然归来,行为可疑”,高宗一边任岳飞为除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一边再次将厉敏下狱。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