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不信,要试她一试,将一本事先算好的账簿给她,给她一天的时间核算。厉敏是什么人,这点算术还能难倒她!不消两个时辰,厉敏已经将账目核对完毕,还习惯性的写了一篇研究报告。张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晰的账目,疑心有诈,就亲自挑选了另一个账簿,让账房和厉敏同时核算。结果厉敏用时不足账房的一半,还发现了账目中的多处虚报。张俊还不放心,又选了几道刁钻的算术题。厉敏看了不禁暗笑,想这些小学奥数的题目也能难得倒我吗?别说是几道,几十道也是立等可取啊。厉敏不善用毛笔,只拿了一块木炭在地上写写画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全部搞定。
张俊又道:“你自是聪慧过人,只是我张府家大业大,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能面面俱到。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府上不再发生监守自盗甚至携款私逃的事情吗?”
“大人,府上的帐之所以混乱,是因为账房分工不明,监督不力,收支不察,预算不细。若能将账房管事分为预算管事,收支管事,记账管事,并挑几个信得过的作为审计管事,定期核对账目,举报及有功者赏,舞弊及过失者罚,账目自明。”
“那如果你做了账房主管,你会怎么做呢?”
“十天之内,各处应将张府各类财产小至桌椅杯盏大至库房存银汇报清楚。年底之前,应做到如下几点:首先,记账管事需将府上各项收支分为几个大类,比如田地,房舍,赏赐……,并按类别日期记账;其次,预算管事需将下一个月,下一个季度,及下一年的预算报与审计管事;再次,收支管事存取款项时,除需报与记账管事,还应征得审计管事的同意,数额较大者需禀明总管,再大者需大人亲审;最后,审计管事还应每月核对,每年轮流,才能将徇私舞弊的限度降至最低。”
“说的好!只是除了家贼,还有外贼,我府上也算戒备森严了,这鸡鸣狗盗的事情却屡禁不止。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厉敏愣了一下,问:“他们都偷什么呢?”
“唉,小到玉杯金盏,大到古玩字画,拿的动的都不放过啊。”
“那拿不动的呢?”
“拿不动的自然是拿不走了。”
“大人不如将不常用的金银铸成拿不动的疙瘩,一来可以防盗,二来也可以节省空间。”
张俊大喜过望,当即让她做了账房主管。又怕她是外人,难以信任,吩咐萧朗暗中监视。
萧朗自当日救下厉敏就与她朝夕相处,对她了解的越多,越觉得她的智慧、见识、性格都大异于他平日所知之女子。且她乖觉懂事又不爱慕虚荣,清秀可人却不浓妆艳抹,实是难得。回到临安以后他虽说是奉命监视,又何尝不是情不自禁。
厉敏也觉得萧朗对她挺好,但是这份好,有点过了。她能接受别人对她的工作明查暗访——毕竟她来历不明,管着别人的亿万家财搁谁也不放心——但是她是个有私人生活的人,总不该把调查她的私人生活也作为萧朗工作的常规内容吧。如果说清楚她的作息习惯和饮食偏好尚属于关心,那未卜先知型的殷勤配送就让人闹心了。厉敏很讨厌别人干涉自己的生活,想这个萧朗是不是职业病啊,有事不说有话不问只来暗的,怪不得只有侍妾没有老婆——谁受得了啊!要说萧朗也算一“钻石王老五”了,有个权倾朝野富可敌国的老板兼舅舅,自己才貌双全,家财万贯,进可以出将入相,退可以富甲一方,怎么偏偏好这一口,跟人相处缺乏信任,做人没安全感,得靠打听偷窥才能觉的踏实。不过好在厉敏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又是寄人篱下无依无靠,有人上心,总比没人上心好。
年关,府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金杯玉盏,气派豪奢。张俊其人,好大喜功又极爱炫耀,在皇帝面前盛赞厉敏神机妙算,聪明绝顶,连高宗都动了好奇之心,要她年后面圣,可谓皇恩浩荡。前来拜年的宾客也有很多特意提出要见见这个张府的女总管,张俊十分得意。厉敏出国以后就没怎么过过春节,想不到多年以后赶上了宋朝的大年,只是贺客来宾甚众,亲朋故旧无一。她一个人背井离乡,形单影只,想亲人,想朋友,想生死未卜的江淼,想疑问重重的梁烨伟。张府的酒宴玉液琼浆齐集,珍馐佳肴无数,厉敏却没什么胃口。她不善饮酒,也害怕醉酒,只敬了几个辈分高的人,就借故离席。
刚走到连廊,就听到爆竹礼花齐鸣,把整个天空都照的亮如白昼。厉敏感觉脸上发烧,胸口发堵,酒劲突突的上涌,也顾不得湿冷,就倚着廊柱坐下,看漫天飞舞绚丽缤纷的烟火。
冷不防有人道:“石头寒气重,当心着凉。”
厉敏看是萧朗,也不起身,只眯着眼睛懒懒的应承一声。
萧朗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说:“我扶你回去吧。”
“坐一会,看看焰火。”
“好。”萧朗在厉敏旁边坐下,看她的脸被此起彼伏的焰火映的璨若朝霞,禁不住看的呆了。厉敏却全没在意,只呆呆的看着天空,想着她自己的事情。
“在想什么?”
“想我家人,想我朋友——我想去洞庭湖找江淼,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我都要找到他,和他一起回家。”
“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同窗好友,我们那边,女孩也是要进学的,所以我才会懂得账目的事情。”
“你们那边都学什么?”
“有的人学四书五经,有的人学天文历法,有的人学仕途经济。”
“那你学的是天文历法?”
“差不多吧,不管学的是什么,到这边都没什么用了,还是真金白银最靠谱。”
“你有没有想过,一直呆在这里,成家立业?”
“没有想过,我要回家,我不要跟这待。”
岳飞要来临安面圣,这可是个好机会,民族英雄岳飞,他的名气可比赵构还要大呢,我是不是该找他签名呢?萧朗说他是清远军节度使,武昌县开国子,当世大将建节的算上他自己和张俊也就只有五人。韦小宝是韦爵爷,那岳飞是不是“岳爵爷”呢?他虚龄才32岁,和梁烨伟一般大嘛,好事情。
厉敏决心围观一下岳飞。她听说岳飞曾是张俊的部下,很得张俊提携。张俊自己也常吹嘘说如果不是他在高宗面前屡次替岳飞表功,就凭岳飞手下那千把来人,别说是组建岳家军,连岳家庙都保不住。可是既然张俊这么大力的提携岳飞,他又为什么会如此恨他呢?难不成他嫉妒岳飞?唉,人太锋芒毕露了也不好啊,尤其不能把嫉贤妒能的上司比下去。张俊那么爱邀功,连招个账房总管这样的小事都要吹到皇帝面前去,有岳飞这样的手下,自然是大吹特吹。可惜岳飞不是池中之物,32岁就自立门户了,骤然和往日的副手部下平起平坐,别说是张俊,满朝文武有谁不膈应啊!
虽说厉敏经张俊夸耀,在临安城已算个人物,但她身为张府家人,不便私自拜访岳飞,只好换了男装,挤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围观大名鼎鼎的岳家军。厉敏想抢占有利地形,无奈身材矮小又没戴眼镜,在人墙缝里钻了半天,还是只看到一片脑袋,厉敏不仅泄气,还喘不上来气。进退两难之际,萧朗把她拽出了人群。
厉敏尴尬,想这事会不会被张俊知道呢?
“我在酒楼订了靠窗的座位,你不用在这挤。”
怎么没想到呢?姐现在也算有钱人了,还干这些有损形象的事,真是丢人!可是酒楼上看,能看的清楚吗?可没戴眼镜呢!“你有望远镜吗?不对,西洋镜?也不对,欧洲这时候还没文艺复兴呢!你有放大镜吗?”
“放大镜?”
“算了,就当我没说!”
“你说的可是能‘视远物如在目前’的镜子?”
“对啊,这时候……有吗?”
“《云仙杂记》里说‘南唐王氏有镜,六鼻,常生云烟,向京城照之,巢兵甲如在目前。’但是这只是传说,我没有见过。”
唐朝时候能有望远镜?那不是比伽利略还早了500年?那时候有玻璃吗?“你们会造玻璃吗?就是那种透明的,一摔就碎的,没有固定形状的……硬物,有点像玉石”
“姑娘说的可是琉璃?”
“对啊,就是那个!你们能把琉璃磨光,做成凸透镜吗?就是中间厚四周薄有一定曲率的透明的镜片?”
萧朗似懂非懂,问;“曲率是什么?”
“这个……就是要把镜面做成光滑的弧面,像一个圆球的底一样。”
“这个应该不难,只是……今天怕来不及了。”
“这没关系啊,就是没想到,我变科学家了!”中国古代有四大发明,造纸术、印刷术、指南针、火药,看来,从今以后要加上望远镜了。
厉敏在酒楼喝着茶,看着楼下人头攒动,居然有了一种特权阶级的感觉,怪不得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是真的。
厉敏听到人群开始骚动,就扔了茶杯探身出去,果然气势恢宏,军容整肃。
厉敏极目远眺,一眼落在雄姿英发豪气干云的岳飞身上。厉敏心里大动,口呆目滞,这个人,好,好……
厉敏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全身心的盯着他,好像这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鬼斧神工的,岳飞也恰在那一瞬看见了她,他也那么一直注视着她,一直到他的坐骑走过那家酒楼,他还几度回首,与她目光相接,这个人,好,好……
厉敏愣了半天,还是觉得心神不宁,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我看到他,感觉好像空间时间都消失了?这种触电的感觉,就只有第一次看到梁烨伟的时候有过,烨伟哥,你在做什么呢?在找我吗?还是对我的自立能力充满信心?隔了一千年,我还是感觉的到那份心跳。
回到张府,张俊让她明日随自己入朝,还准备了一大堆东西让她提前背熟。厉敏突然有一种冲动就是想问问岳飞去不去,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蠢得可以,人家是民族英雄千古传奇,而我来历不明寄人篱下。
其实张俊这时候让厉敏面圣也是别有用心。他想岳飞本是农民出身,地位低微,十年前还是个胡乱投军的敢死队员,要不是他鼎力提拔,又几番给岳飞立功的机会,岳飞能有今天!年前伪齐刘豫的儿子刘麟在金国元帅完颜宗弼的支持下大举攻宋,扬言要“六合混一”。他不过是看伪齐声势浩大,提议划江而守,以图后计,竟被丞相赵鼎弹劾,岳飞不替他说话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自量力的去跟金齐联军拼命,还打赢了。虽然说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但也搞的他在皇上面前颜面尽失,这么不懂事的人,他要不想办法弹压一下,还不得骑到他脖子上!幸好皇上最关心的不是什么收复中原,而是巩固江南。皇上问打仗他自然是不屑与岳飞争锋,皇上要是问恢复生产,岳飞行吗?
次日入朝,张俊让厉敏戴了一顶面纱斗笠。厉敏隔纱隐隐看到走在前面的岳飞,忍不住把斗笠摘了下来。张俊却忙止她道:“戴上,戴上,男女授受不亲啊。”
“我平时在张府,还不是要天天见各处的管事。”
“那些是家人,怎么能一样呢——教你的话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
“待会在皇上面前一定要机灵点,皇上他更关心的是巩固江南,根本就不是什么恢复中原,别听岳飞胡扯,知道了吗?”
“知道了。”厉敏想张俊人品虽然差点,倒是挺护短。
高宗不过20几岁的样子,唇红齿白风神俊秀。厉敏隔着轻纱仔细端望,高宗道:“你不怕朕?”
“不怕。”
“为什么?”
“民女闻‘天子亲民而百姓安乐,天子暴虐而生灵涂炭’。圣上亲厚仁和,体恤万民,使我江南得以富庶安宁,虽平民亦不惶恐,是以民女不惧龙颜。”
“说得好,果然乖巧。那你可愿把这斗笠摘了,以真面目示人吗?”
“民女遵旨。”厉敏说着摘下斗笠,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清爽了。她还不忘斜眼瞥了一下岳飞,见他一见之下也有点愣愣的。
“果然清丽脱俗,怪不得张宣府对你赞不绝口。张卿家说你神机妙算,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本事,你可有吗?”
“民女不敢,民女受圣上及张大人厚恩,不求建功立业,闻达诸侯,但求肝脑涂地,报效朝廷。”
“好。现而今洞庭湖的杨幺踞湖称王,朝廷几次剿抚不利,诸位可有什么想法吗?”
岳飞道:“臣以为杨幺等寇世居洞庭湖,熟悉地形,善用水险,精于水战,前番又缴获了程昌寓建造的‘车船’,以致朝廷多番剿抚不利。臣所管兵马皆西北人,不习水战。若贸然以王师攻水寇,虽师出有名,却不得天时、不占地利、不胜人和。若往,愚欲望圣慈特降睿旨,令湖南帅司并荆南镇抚司所有军马舟船,尽数并拨付臣,相度分布使唤。”
“岳节使是素有此意而不愿说呢,还是今日才想到此法?”张俊冷冷的道。
“岳飞从军只为报效朝廷,岂有不说之理!只是前番金齐联军来犯,无暇顾及罢了。”
“难不成贼寇还有高下之分,只有您岳节使剿的才该用心不成?”
“贼寇就是贼寇,如何有高下之分!只是岳飞只有一心一首,难以一心二用。”
“是吗?张某倒是不才,年前就派外甥萧朗摸清了洞庭湖的情况,还跟杨钦约好,我大宋官兵一到,他就携众归降。哦,默然也是萧朗从杨钦手里救下的。”
“哦?那你说说,洞庭湖的叛军如何呢?”
“回圣上,洞庭湖的叛军首领钟相、杨幺等人原系农民,素怀报国之志,无奈时逢乱世,投军无门,又受金军侵扰,才组织民兵战时自保,闲时生产。民女认为,匪民贼寇亦皆陛下子民,只要陛下对他们施以恩德,使他们得以安居乐业,匪患自平。”
“可是朕已经多番招安,并不见成效啊。”
“民女以为,先前之所以招安不成,是因为王躞王大人纵容手下抢掠民财,致使当地百姓难解圣意。若陛下能以民生为旨,派熟悉情况的重臣前往洞庭湖,恩威并用,并着力恢复生产,鼓励洞庭湖地区百姓与外界互通有无,开市通商,则贼寇自散,且永无后患。”
这二人所说,岳飞侧重于剿,厉敏侧重于抚,岳飞侧重于实,厉敏侧重于虚,但是高宗却更喜欢厉敏的话。因为皇帝都喜欢顺民,匪患难平,说到底是因为民不聊生,如果不能稳定生产,那剿匪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岳飞固然是绝世无双的将才,高宗却更希望人民在他的治理下生活安稳。毕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粮草辎重也开支浩大。就算岳飞有能力光复中原,又需要赔上多少百姓的身家性命呢?况且若不是靖康之难的时候金人掳走了几乎全部的宗室成员,皇帝这个位子哪轮的到皇九子赵构呢?
不止是高宗,岳飞对厉敏也是啧啧称奇。不想她一个纤弱柔媚的姑娘,竟有如此的见识和胆魄。这样想着,忍不住对她细细打量,不想再次与她的目光相接,竟与昨天的感觉如出一辙,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不曾相识却心有灵犀。
厉敏直直的看着他,连羞涩也抛到了脑后,倒是岳飞先不好意思,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高宗见厉敏落落大方,问:“你多大了?结婚了吗?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家人同意吗?”
厉敏心里发堵,想怎么又来这个啊,姐的年龄搁宋朝就是一灭绝师太,不过我都灭绝师太了害怕别人问啊。“民女虚龄已经30了,尚未婚配,家人也希望民女早日出阁,只是缘分未到。”
“哦?30岁的大姑娘,比朕还大一岁,那你想找个尚未娶妻的适龄男子岂不甚难?不过你不用怕,文武百官这么多人,总有合适的,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呢?——张宣府也是,怎么能耽误人家姑娘的前程呢?”
“此事与张大人无关,是民女太过……抛头露面了。”
“朕倒是觉得有一人合适——萧朗。你们都是张宣府的亲信,又深得他的信任。若成了亲,不是锦上添花吗?”
此话一出,连张俊都暗叫不好。他想府上的账目终究还是不能由外人管,若她做我的小妾或者媳妇,我还能放心一点。若她和萧朗成了亲,那以他俩的聪明才智,我百年之后还不知道府上姓张还是姓萧呢。
这样想着,只不好直说。倒是厉敏再拜道:“萧朗年少有为,智勇双全,民女实不敢高攀!”
“有朕做媒,哪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民女不愿意。”
“为什么?他不好吗?”
“民女对萧朗只有姐弟之情,不敢有非分之想!”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不过你任何时候看上了任何人,不管他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你跟朕说,朕就替你做媒,如何?”
“民女谢皇上厚爱。”
这边厉敏和张俊都舒了一口气,慢慢的退出来。厉敏看着跟在他们后面的岳飞,想他会不会跟我打招呼呢?唉,帅哥就是帅哥,给电的七荤八素的。
岳飞却不敢接厉敏的目光,直等他们走远了,又有点失落。
这边张俊拉着厉敏问:“默然啊,皇上说的对啊,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找婆家了,不如我替你找一个?”
“不用了吧?”
“唉,好得你是我府上的账房总管,关心一下你也是应该的——你看,老五怎么样?”
“啊?五少爷才19啊,您不会让他娶我这样一个都能当他小妈的老婆吧?”
“是哦,那要不,你当他小妈?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了一点,也有老婆,但是我会疼你啊,你只要嫁给了我啊,府上的钱随你支配,如何?”
厉敏一听,已知道张俊信不过她,便说:“大人您要是实在信不过我,就不要让我管您府上的帐,您要是信得过我,我自会管好您府上的帐。您若是想让我管账又信不过我,大可以让萧朗或者别人看住我。您若是用这种方式笼络我,恕默然难以从命!”
“你别急啊,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嘛,那你想怎么办,你说!”
“我接手之前就跟大人说过,审计总管是要每年轮换的。况且默然一心想要早日回家,是不会在府上待一辈子的。大人只管放心,一年之内,默然就会将理财之法教给府上的人,到时候就算我走了,府上的帐也不会无人打理的。”
话虽如此,张俊还是不放心,到底背着厉敏把他纳默然为小妾的消息放了出去。厉敏不久之后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无奈她寄人篱下,别说人家放的是假消息,就算人家弄假成真,她也没什么地方说理去啊。好在她本来就不打算在宋朝成家立业,有张俊做挡箭牌,也好。
面圣之后,高宗对张俊、岳飞皆有封赏,岳飞虽是欢喜,只是张俊当日所为,又委实让他担忧。他跟随张俊多年,知道他心胸狭隘,此次金齐联军南下攻宋,他本以为解了庐州之围可以缓解朝廷对张俊的压力,没想到他竟为此动怒。想我大宋可以仰仗的文臣武将通共就那么几位,国家社稷已经危若累卵,他们却还在党同伐异,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元宵佳节,厉敏换了男装,揣着做好的望远镜去看灯。这望远镜好是好,只是太贵重了,又贵又重的。厉敏知道岳飞的家小虽然在九江,此时却在临安。此次过节,他应该是回不了家了,那他会不会来逛花灯呢?或者会不会和我偶然遇见呢?就算不是偶然遇见,我用望远镜看见了他,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屡屡用望远镜看街上的行人,不自觉的想起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多好的意境,只是有的人回首就能看见要找的人,有的人打着灯笼能找到,而我是举着望远镜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