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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终极之战

蝶舞风云 碧霄2466 6509 2024-07-11 19:49

  强烈的日光从穹顶倾泻而下,温暖的微风轻轻拂面而来,吹得湖畔石阶前的纱幔猎猎作响。

  诸葛小蝶却感觉到今天的天音湖畔阴冷异常。

  阳光淡淡地映照着白衣和黑衣,并肩坐在石阶上,夜冥看着天空中快速浮过的云,眼底有落寞的情绪一闪即逝,很快笑了,低低道:“你看,那片云在吃力地追赶日光的影子,可是一追一逃,它怎么可能追得上呢?”

  白衣圣女没有说话,然而眼睛不知觉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绚丽的蓝天下、那片洁白的云朵被风儿吹着漂浮远去,渐渐的消失了——云朵终究会遮盖住阳光吧?只是云朵终会消散,日升日落却是更古不变的规律。

  虽然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夜冥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答案,只是微微的笑着,不知为何,眼眸里有复杂深切的光芒,摇摇头,叹息:“他们会有短暂的会聚,然而阳光太耀眼了,根本不会注意到云朵的存在……”

  诸葛小蝶静静地坐在教主的身旁——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刹那、她心中陡然有深沉的疲惫和无力感,不知道前方的路是什么样,仿佛命运的风把她吹到哪里、就是哪里了……

  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和迷惘的表情,仿佛想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出来,日月神教的教主抿抿嘴,别开了目光,沉闷地转开了话题:“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他忽然昂起头,似笑非笑着。

  身侧的少女还是一如既往的恬静,似乎在听着,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夜冥转头又看了看她,叹息一声,这才微笑着说了下去。

  “很久以前,在你们中原有一位年轻的皇子,因为生母身份卑微,这个皇子自生下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受到过父皇的重视,直至到了弱冠之年,他依然一事无成,前尘渺茫,然而就在这一年,他的父皇忽然下了一道圣旨,派他出使西域诸国,修建整理地方志,皇子从未走出皇宫,对外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和憧憬,他万分激动地领旨谢恩,带领着使团急急前往西域。”

  夜冥的声音飘渺而悠远,寂静的眼神却一味的沉下去,一直沉到了不可逆转的光阴里。

  “然而,在荒无人烟的大漠里,他们遭遇了流沙和龙卷风的袭击,随行的使团溃不成军,死伤惨重,皇子被一阵狂风卷走,吹进了沙坑里,在他濒死的那一刻,他是释然的,他认为自己本就无用,命该如此,就在他准备放弃生命的时候,一位神女忽然出现了,她身披着七彩的霞光,冉冉而至,将他从死神的手里救出,她是那样的美丽出尘,和壁画里的天仙们一模一样,皇子在这一刻深深地爱上了这名女子,神女将受伤的皇子带回了宫殿中,悉心照料,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

  “皇子后来才得知,这名女子是西域诸国万民敬仰的公主,名唤舞阳,此女生来天赋异禀,知阴阳晓八卦,精通天象占卜之术,在西域诸国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得舞阳者得天下!”皇子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在神女的帮助下,找到了西域诸多埋藏多年的武库和金银宝藏,他高兴极了,有了这些宝贝,扬名立外,建立丰功伟绩只是迟早的事情,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狠下心,跟随着一支驼队悄悄地离开了,神女惊觉他不告而别,悲愤万分,然而皇子很快去而又返,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朝廷的金戈铁骑踏血而至,短短六个月,西域诸国尽灭,神女流落民间,下落不明,皇子因为敬献了武库宝藏,扫平西域诸国而一路封侯拜将,直至荣登太子高位。”

  夜冥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被什么古怪的情绪扼住了喉咙,他咬了咬牙,才继续讲了下去。

  “成为了东宫太子之后,皇子却开始觉得孤独,他日日夜夜思念着美丽的神女,派出各方势力寻找神女的踪迹,终于,在数年后,他找到了神女,然而却是在她和另一个男子的婚礼上,皇子勃然大怒,带兵杀进了神女丈夫的家里,灭了他满门,强行带走了新婚之夜的神女。他将她关押在东宫的一间密室里,日夜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神女心灰意冷,每日以泪洗面,痛苦万分,在一个漆黑的雪夜,皇子喝醉了酒,强行占有了神女,第二天醒来,神女却用冰冷的烛台刺伤了他,皇子自此一病不起,神女也终日郁郁寡欢。”

  “后来,神女发现自己怀了孩子,更加痛恨皇子的所作所为,皇子也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他们的关系日渐冰冷,直到皇帝驾崩,皇子登基称帝,册封神女为妃,他们的关系才有所缓和,然而,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神女一直在伺机报仇,为此她不惜伤害肚子里的孩子,可惜这个孩子却仿佛天生顽石一般,任她怎么糟践都不肯离开她,皇子当了皇帝,日理万机,迫于朝中其他大臣的压力更是册封了当朝宰相的女儿为皇后,神女本无意争宠,然而皇后眼底却容不下她,一次次栽赃,一次次构陷,皇帝看在眼底却不闻不问,之后王朝大旱三年,饥荒遍野,民不聊生,皇帝来找神女,祈求她卜一卦,然而神女因为诞下皇嗣,灵力受损,却什么也问占不出,皇帝有些失望,转而把希望投向其他江湖术士,很快有钦天监的大臣前来禀告,大旱乃是上天的警告,只因皇帝身边有泄露天机的人存在,所以上天才给了警示,神女泄露天机过多,理应受到惩罚。”

  小蝶静静地聆听着夜冥的讲述,寒浅的目光此刻也变得紧张起来。

  “皇帝舍不得神女,不想让她死,然而朝中百位大臣没日没夜的跪在殿前哀悼,请求他遵循天意,拯救万民于水火,皇帝不堪舆论的压力,下令将神女打入死牢,择日处死,然而,在当天夜里,被关押在囚笼里的神女却凭空消失了,皇帝大惊,连夜追寻,终于在皇宫外的一处水畔找到了神女,神女告诉他,她要走了,她本来就不属于人间,如今也该回去了,皇帝不解,祈求她留下来,神女却飘飘然往湖泊深处沉去,皇帝急了,追着她落入了湖中,等到被众人救起,已是不省人事,事后皇帝才知道,在他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皇后竟私自下令,将神女所生之子投入了湖中,让他随着自己的母亲而去。皇帝怒极,终于大开杀戒,将丞相府满门下狱问罪,皇后被打入了冷宫,而她的孩子尚在呀呀学语中就被贬为了庶人,发配至边疆宁古塔,钦天监的官员也锒铛入狱,在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后,也终于招认了自己的罪状,称自己受了丞相的指使,诬陷了神女。”

  “皇帝剪除了朝廷里的异己势力,再回过头,看着冰冷的龙椅和满朝的文武大臣,苍凉的眼里却只剩下疲惫和厌恶,之后的几年,他变得浑浑噩噩,不理朝政,甚至成了臣民口中人人叫骂的昏君,然而皇帝依然不管不顾,他只是挥霍着自己拥有的一切,直至迎来死亡……也许他早就想死了,跟随神女而去,可惜祖宗留下的这片江山却仿佛一个血咒,禁锢了他的身体,他不能离开,直到老去死去!”

  夜冥缓缓收住了语音,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冰白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清冽的日光下,小蝶微微眯起了眼帘,有些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你一定很爱你的母亲。”她说,转过头来看着他。

  夜冥一愣,眼睛里忽然有了异样的光芒。

  “你说的那个皇子,那个后来的皇帝就是先帝楼澈,而神女所生的那个孩子就是夜冥吧,那个被发配到宁古塔的孩子就是当朝天子庆明,你的亲弟弟,对吗?”唇角带着些微的苦笑,白衣圣女静静地指出:“真正的夜冥虽然不在了,但是你继承了夜冥所有的记忆,因为看得见过去,所以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吗?!”

  “是。”夜冥不做声的吸了一口气,他只是简短的回答了一个字,但是声音已然有些压抑的颤抖。

  小蝶慢慢抬起头,凝望着璀璨的天光,黯然道:“我的娘亲,我的爹爹,我的叔父就是死在你父皇手里的,因为他的昏庸无能,致使我诸葛一门含冤而死。”

  夜冥没有说话,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清澈冷冽。

  小蝶微微冷笑起来,摇头:“你说,这世间的恩怨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很多事情不能尽如人意。然而,你的家人在生前一定极疼爱你的,小蝶,你至少有过一段短暂快乐的童年,双亲环绕在身旁。”夜冥蓦然笑了笑,眼色里也有黯然的光。

  “不记得了!”小蝶很快反驳了他,安静的声音里陡然起了决绝的寒冰:“童年的记忆里只有饥饿和逃亡,来到这里以后,就只剩下杀戮和血腥了!”

  夜冥一瞬不瞬,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猝然掠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讶。

  “你看那里?”小蝶眼睛闪烁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指向了什么。

  夜冥徐徐起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半山腰上,风云堡的弟子和日月神教的教徒们厮杀在一起,一时间血流成河。

  “来得真快!”夜冥无谓地苦笑一声,光洁的眉宇间很快恢复了一汪冰冷,映得额环上那颗蓝宝石熠熠生辉。

  小蝶震了一下,不知被什么样的情绪触动到了,她轻咬着润唇,痴痴地凝望着远方。

  夜冥眼神冷肃,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径自走向了一旁,那里有一个老旧的石龛,他走上前去,轻轻转动那个莲花形状的石座。

  小蝶回头,晶莹的眼眸里顿时有了凛然之意,急叱:“你要做什么?”

  夜冥没有回答,只是一寸一寸,轻轻地转动那个冰冷的莲花石座。

  霎时间,整个天音山地动山摇,无数受惊的鸟儿从山间振翅高飞。

  小蝶听到了轰隆隆的可怕声响,脚下的大地在震颤,似乎有什么巨大沉重的物体从地底升起。

  一阵阵颠晃中,白衣圣女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再度望向石龛前的阴郁教主,她立时明白,那是天音湖的巨型石闸被抬起的声音。

  ——

  此刻的天音山上恍若变成了人间炼狱。

  无数的教徒奔走逃生,无数的建筑轰然倒塌,惨叫声此起彼伏。

  琼华阁内,在一根石柱倒下来的瞬间,白衣使者倾身护住了身畔的侍女,掳着她躲到了一旁。

  小灵哆嗦了两下,在黎昕的怀里震惊地抬起头来,恐惧地喃喃:“出什么事了!”

  黎昕的神色凝重极了,来不及回答什么,望着远处坍塌的宫殿,他眉眼恍惚波动,却镇定地吩咐道:“快点下山去!”说完,携着小灵往楼宇外奔去。

  小灵脚下止步,急切地说:“残雪还没有回来,我要在这里等他。”

  黎昕厉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残雪一定会赶来与我们会和的?我们先走!”

  小灵却一味地摇头,似是要哭出来:“他到底去哪里了?”

  黎昕无法回答她,悲壮的目光却不由地投向天音圣湖的方向。

  小灵立时明白过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顿时瞪得直直的,有些哑然。

  他果然还是没有忘记那个承诺。

  他要去完成布条上那个契约。

  小灵当着黎昕的面,哇一声哭出声来。

  黎昕见状只能劝道:“你听我的话,乖乖下山去,我这就赶过去帮他,懂吗?”

  小灵含泪点头,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他。

  黎昕叹息一声,迅捷掉头而去,白色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一片混乱中。

  ——

  苍白秀气的手指,却仿佛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一寸一寸的转动那个冰冷的石座。

  莲花座有刻痕十二,然而,每转过一道刻痕,都似乎用了极大的心力。

  即使是日月神教的教主,眼睛里都流露出了竭尽全力的孤狠和凝注,几乎是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手指间,他转了许久,才转到了第三个刻度。

  “住手!”看着朝山下哗然倾泻的洪水,白衣圣女惊喊,纵身飞扑过来,想要阻止教主。然而,夜冥只是微微一跺脚,白衣圣女脚下的地面立时四分五裂,身体飘摇着,轻轻坠入了一片透明的虚境中。

  四周是一片冰冷的白色,能触碰到的都是水一样轻盈的结界。

  “放我出去!”诸葛小蝶抬起双掌,用力拍打着周身的结界,然而除了一道道轻轻荡开的水纹,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夜冥,你放我出去!”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水雾结界,白衣少女的声音转为低低的乞求,颤抖得厉害:“求你了,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当石座上的刻痕转到第六宫的时候,夜冥忽然闭下了眼睛,有些孤苦无助的样子。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强大的指风袭来,莲花石座的刻痕缓缓上移倒退了一格,不远处洪水的滔天去势也悄然骤减。

  夜冥蓦地回头。

  黑衣黑发,眼睛比冰雪更像冰冷的残雪,面无表情的立在他的身后,他的一只手微微抬着,两指并拢,指间有强大的劲气游走不定。

  “原来真的是你!”夜冥用力催动真气,双手再度转动石座,那返上去的刻痕又缓缓下移了一宫,他冷笑着,眉眼萧瑟地说:“当初我神智未开,阿音和黎昕他们都倾囊相授,将从夜冥那里学到的绝技尽数传授于我,只有你,只有你一直按兵不动,我就猜到你小子肯定有问题!”

  残雪依旧没有表情,冰白的眉目间除了森冷,就剩下一汪平静。

  然后,他低低地开了口:“我答应了别人,所以一定要做到!”

  “什么?”夜冥不明白对方话语里是何意,微微皱着眉,一味地冷笑。

  残雪又说:“我是来取你性命的。”说着,挥指在胸前,他的眼神蓦地残酷到底。

  “不自量力!”夜冥丢给他几个冰冷的字眼,仿佛在嘲笑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你的一身武功绝学均出自夜冥‘逍遥三绝’,你真以为,你杀得了我?”

  残雪沉默了一会儿,又坚定地抬起头来,目无表情地说:“试过才知道!”

  夜冥不说话了,玩味似的昂起头,蓦地雷霆一掌击在莲花石座上,石座上的刻痕飞速转动,转瞬间到了第十宫。

  ——

  铺天盖地的水声以想象不到的声势漫了下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山腰上的众人被洪流击溃,惨叫着纷纷滚落山巅。

  浑身湿透的凌风一手挽住了飘摇的紫衣女子,一手持剑插入石壁,方才稳住了下坠之势。

  “你松手吧,凌风,不然我们都会掉下去?!”被他那样死死地拽着,紫衣女子仰起脸来,执拗地哭喊。

  然,凌风只是摇头,脸上还是往日里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我绝不会放开你,绝不会!”

  紫衣女子美丽的眼睛里立时凝聚起泪水的晶莹,有些感动的说:“凌风,你待我真好,我以后一定会……”语还没有说完,凌风却大叫了一声:“我要放手了,你抓住那边的树枝。”

  紫衣来不及应变,尖叫着,被红衣堂主长臂一晃,扔到了对面的高树上。

  匍匐在那片硕大的树枝上,手指紧紧地揪着湿漉漉的枝叶,紫衣女子顿时破口大骂:“凌风你混蛋,你根本不是人!”

  对面的凌风已经跃上了峭壁上的一处石岩,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吊儿郎当的看着她。

  看着对方脸上忍俊不禁的怪笑,紫衣女子恨恨地咬牙。

  凌风笑了笑,双手呈喇叭状,朝她呐喊:“紫衣,你慢慢爬起来,爬到那边石阶那里,我在那里等你。”说完,掉头就走,非常潇洒的样子。

  紫衣女子蜷缩着肩膀,从树干上爬起来,看着眼前这条细细长长的直通石阶的树干,她觉得为难极了,可是眼下似乎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逃生办法。

  小心翼翼的轻点着树枝,遥望着不远处红衣公子扬长而去的洒脱背影,紫衣再度狠狠地咬牙。

  ——

  逃生中,漫天的洪水骤然一停,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遏制住了。

  山林中的众人狼狈地回头大望。

  只见少主沐易航飘立在半空中,手中的长剑连番交错斩出,那湛白的剑光遮天蔽日,逼得漫天的水势缓了又缓、他一手持剑,一手当空一划,骤然压下来的洪水被一撕为二,逼于两旁泻下,中间更是空出一条几丈宽的间隙。

  生机乍现,沐易航立即吐出一个字。

  “走!”

  众人互相搀扶着,急速往高处的石阶深处狂奔。

  待得山涧的风云堡弟子都行至天音山高处的石壁那里。

  沐易航微微松了口气,持剑的手顿时疲惫地垂了下来,漫天而下的水花也瞬间湮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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