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皇上和文臣们商讨了淮南治水和西北议和的后续事宜,然后就问起了西南战事。
“今天早上,朕又收到西南滇中的加急战报,说是南蛮已经夺取滇南谷地,并大有侵吞滇中和滇北地区之势。武将军半月前以身殉国,目前,武家军在滇中所剩无几,只剩不足千人苟延残喘。昆滇藩在前朝也只是属国,当年高祖平定西南之乱,收入我大顺朝,但眼下看,这昆滇之地,并不能长久地留在我大顺朝的版图内啊。”
“启禀皇上,这昆滇之地,盛产毒虫犀角灵芝等等珍奇药材,又是雨水调和的稻米之乡,每年还有井盐、茶叶、丝帛等等上好的进贡物品,实属不可失去的宝地啊。老臣恳请皇上不要丧失信心,一定要守护好高祖留下的祖产啊。”
户部尚书房大人谆谆而言,让人动容,其他文臣纷纷出列,进言,请求皇上保住昆滇之地。
“这说得容易,能打仗的人有几个?不到一年,朕已经折损了两员大将了,谁还敢去那里?”
皇上抚着额头,一脸惆怅与无奈。
“启禀皇上,末将愿带兵前往昆滇,为皇上分忧。”薛将军站了出来。
“你……”之前本打算让薛将军去西南的皇上,现在似乎有了犹豫。“你可有把握?”
“末将定当鞠躬尽瘁,力保我大顺江山不削减分毫。就算是死,我也要守护住西南门户。”
皇上气得摇了摇头。“我就是不想让你死,才不想让你去!”
闻言,薛将军一愣,没想到皇上是有这个顾虑。
“皇上,武将的使命就是在前线奋战,有所伤亡也在所难免。只要能守住国土,死,又算什么?”
“说得轻巧,你以为我得一良将就容易?”皇上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动怒。
“皇上,昆滇之地,战事紧迫,还请皇上尽快定夺。西南边陲的百姓也是生灵,多一日战乱,就多一些生灵涂炭,皇上爱民如子,请一定要为百姓着想。末将愿率军前往昆滇,请皇上允许。”
沉默了半晌,皇上徐徐点头。“那你去吧。不过,薛爱卿要答应朕,你必须活着。听明白了吗?还有,把你底下的人给我留下来备用,算了,我一会儿再说这个。”
皇上后面两句话说得声音很低,朝堂上几乎没人听得明白。
薛将军半跪领命,接下兵符和出关文书。
西南的御敌之事有了安排,但其他琐事,也是不少。
“前几日,司空老将军身体不大好,今日都没能来上朝。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昨日上书请求辞官回家养病。朕虽然离不开他老人家,但念在他年事已高,又是开国功臣,实属朕的长辈,因此,朕就允了此事。眼前呢,司空老将军卸任,御前护卫和京城的护卫军统领一职,算是空了下来。诸位爱卿,有人想担此重任吗?”
皇上一言既出,朝堂上一片肃静。这个御前护卫统领算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一旦皇宫或是皇上有何闪失,那就是渎职的大罪。别的官职渎职了,罚俸几个月就算了事,但这御前护卫一旦渎职,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责任了,极有可能家人九族都会被连累。但话又说回来,能让皇上把身家性命都寄托的官职,一定是很得皇上信任的,一旦成为御前侍卫统领,今后的仕途完全不用担心。
几位武将犹犹豫豫,没有站出来。
朝堂上静默了许久,皇上叹出一口气来。
“那好,既然没有人主动请缨,那就让我来任命吧。”皇上摆弄起面前案上的玉质腰牌,那是护卫统领的信物。“李言棠,听令。”
一直躲在薛将军身后的李言棠一听皇上叫自己的名字,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薛将军回头,眼神示意,让她出列。
李言棠走出行列,半跪在地。“皇上,末将在。”
“从今日起,朕封你为左神武大将军,统领御前侍卫和护城军。李将军,你可要好好担起重任啊,朕把整个皇室都系在你身上了。”
皇上的这一嘱托并没有让李言棠感到心安。她并不想留在京城啊。诚然,留在这里,她就一夜之间从薛家军的副将一跃成为正二品的大将军,足可以让她在家乡的村民中扬眉吐气一番。但是,她心里只想和薛将军一起出征,一起到边关去御敌,这京城虽好,但她已不属于这繁华之地,官阶虽高,但她的心思却不在谋权上位。
“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末将只是副将,并无品阶,破格被封,于理不合。况且,末将只想出征打仗,并不擅长守卫,还请皇上成全末将的心愿。”
“朕已说了,你现在就是左神武大将军了。李将军,不用推辞。朕封的你,你就受得起。”
“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李言棠双膝下跪。
文武百官并不认识李言棠,发现她是女子,已经是倍感惊奇,眼见皇上执意提拔她,其他人也不敢多说话。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李言棠竟然自己不想当大官,反而一心随军出征。百官面面相觑,却无人为李言棠说一句话。
“皇上,李言棠只是末将的副将,恐怕难以担当大任。请求皇上准许她随末将出征。”
薛将军出列,跪到李言棠身边。
皇上面色难堪地瞅了瞅薛将军。
“薛爱卿,你不是不知道这李言棠挺有能耐的吧?朕留她,是要给她建功立业的机会。朕都说了,这西南战事,能不能平的下来,还不一定,朕总得留个得心应手武将在身边吧?万一再有战事,你不在朝中,朕也得能找个人出来吧?这李言棠必须得留下!”
“皇上——”
“你别说了。你快快去整顿你的薛家军,今天就启程,赶紧把昆滇的乱子给朕了结了。等你平定西南得胜还朝,我就把你的李将军还给你。”
皇上并不打算放人,更是直接撵了薛将军离开朝堂。
“末将听令。”
薛将军站起身,不舍地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心上人。
李言棠想要说话,奈何是朝堂上,她咬住嘴唇,憋红了眼眶。
君令已下,薛将军带着无奈和忧愁,转身走出大堂。
跪在朝堂上的李言棠并没有起来的意思。直到朝堂百官散去,她也没有站起来。
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太监走到李言棠跟前,好言相劝。
“李将军,皇上这是好意。给你封官,让你过几天太平日子,不是挺好的嘛?快别跪着了,拿着腰牌去御林军那办差吧。”
他递出了玉牌,李言棠却一直保持低头跪地的姿势,根本不去接那腰牌。
“唉,真是头倔牛!”他把玉牌放在李言棠身前的地面上,叹着气走了。
回到将军府的薛将军,一直冷着脸沉默。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小言棠呢?”钱伯问。
“她……”薛将军没有说出话来。“钱伯,你立刻收拾行装,今日日我们要出征赶往昆滇。”
“李将军呢?”雨樱走过来,也是很担心。
“李将军,被皇上留下来做御林军统领了。”薛将军低着头,沉闷地说。
“那……那该怎么办?”雨樱顿时急得梨花带雨。她当然清楚李言棠的心思,一定是想出征的。雨樱心急如焚,不知道自己该是随薛将军一起去西南,还是留下来陪同李言棠。
“你留下来吧。等她回来,好好照顾她。待昆滇的战事平定后,我回来接你们。”薛将军如此对雨樱说,语气虽然平静,但内心的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
薛将军只能这样说。
其实,他心中的难过和忐忑,早已滋生。此去生死未卜,他能否安然回来,还是未知,但能让她好好活下去,也算是对她最好的交代。只是,因为有了一份情,他便割舍不下她,离别对他而言,犹如刀割。但出发在即,六万人的大军在等待他的命令集结,他没有时间去感伤。
薛将军回到屋内,找出了那个黑木匣子,见那锁被砍断,问询似的看了钱伯一眼。
“她看过了。”钱伯对他解释。
薛将军听后,把捧在怀中的木匣搂得更紧了些。他飞身跨上凛风,奔向城外的军营。
皇宫的议事大殿中,李言棠仍跪在那里。
日近西山,一天快过去了。皇上从偏门往里瞧了瞧,那倔强的身影纹丝不动。
“这个李言棠,还真是挺倔。”他转头和身后的女官说。
“依臣之见,李将军宁愿在这里跪着死,怕是也不会接受皇上的封赏。”
“哦?朕不信。她能跪一天,还能跪一辈子?吃点苦头,一会儿也就低头服输了。朕还没遇到敢在朕面前叫板不服输的女人。”
“那应该是皇上记性不好。”女官幽幽地说。
“呵,我倒是忘了你了。”皇上瞥一眼女官。“司马大人,你这是遇到知音了。竟然都是这般不识好歹,这般倔强。”
女官并未回话,脸上无喜,也无惊。
京城郊外,薛将军留恋地频频回头,却只见城墙依旧,不见原来身边的佳人。
“将军,别看了。”钱伯劝了一句。
薛将军闻言低下头,哀伤地回过身。
征途漫漫,他不知自己和李言棠还能否有缘再见。若是他能顺利回京,也不知李言棠会不会已经被皇上收入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