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薛将军剧烈的心跳,她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
“你瘦了。是不是最近又没好好吃饭?”
“我想你,吃不下。”薛将军闭着眼,撒娇地说。他只想紧紧拥抱住她,虽然是梦中,她是鬼是魂都不重要。
“那可不行。你不好好吃饭,我会心疼的啊。”她柔柔地说。
“你多来我梦中几次,我就好好吃饭。每天都到我梦中来吧,行不行?”
他恳求道,把面庞挤到她的发间。细细闻来,她的气息竟然没有变,只是似乎隐约多了一种花香。没想到,变成孤魂的她,沾染这山林的清风雅气,会是这么好闻的味道。
“为什么到梦中?我可以陪你吃呀。”她轻轻松开,后退一步,让他看清自己。“你——不会是以为我是女鬼吧?”
薛将军抬手摸到她的脸,柔滑如故,好像更细嫩了些。“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难听,你是李言棠,永远都是。我不管你变成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疼你,爱你,护你周全。”
“噗嗤”一声,李言棠笑出了声。她伸出胳膊,一把拉下他的脖子,用洁白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你这呆子!还真当我是女鬼了。那,你不怕我来索命?”
“不怕。”他恍惚觉得眼前的李言棠太过真实,真实到有种她就是李言棠本人的错觉。
面前的女子递上香唇,盖住他的嘴。
“唔——”
不对!不是女鬼!她明明有温热的唇。
薛将军忽然掰开她环绕在颈间的双手,那手也同样是温热的。
“你!你不是鬼。你是言棠!言棠!”
“我从没说我是女鬼啊。你看你,把人家都看成什么了?我长得像鬼啊?”李言棠斜着眼嗔怪。
“不是。是我……真的是你吗,言棠?”
“是我。真的是我。”
说罢,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摸摸看,真的是我。”
薛将军一把将她拽到怀中,用力地亲吻起来。她的狡猾让他后知后觉地后悔,怎么会将她真人看成了梦中虚幻?
激吻过后,他抱着她在崖边坐定,听她娓娓道来这四个多月来的惊险经历。
原来,在那次大战中,李言棠身中弩箭落入悬崖,幸亏她同凛风同时摔下,凛风垫在她身下,一齐落入水中,因而她没有受更严重的伤。因为身上中箭,她很虚弱,从河里游到悬崖下的岸边时,已经筋疲力尽,一沾到地面,她就昏倒了。
等她一天后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位是她的长姐李千艳,一位是长姐之女周梨。她们是被千艳的干爹干娘用绳子顺下来搜寻她的,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还有一丝气息的她。
她们守在悬崖底等二老再放下绳索,却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悬崖下边只有不到六尺宽十丈长的地面,其余全是澎湃的河水。后来,连日大雨,河水上涨,她们就只有立足之地,转身都不能了,晚上睡觉要轮换着两个人站起来,一人才能勉强坐下歇一会儿。吃的东西也没有,原本就受了伤的李言棠,几乎没有力气站立。
救命的绳子一直不见踪影,她们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第五天深夜,一根绳子打到周梨的身上,她们终于得救,被拽出了绝境。
被救上来的李言棠已经神志不清,被长姐的干爹干娘送到山中小屋救治。过了半个多月,她才转醒。长姐的干爹干娘说薛将军命人将那悬崖周边都封锁了起来,所以他们二老一直靠近不得。但眼见一日又一日,他俩很担心底下的千艳和小梨,最终用迷药迷晕了守军,才冒险把她们三个拉出崖底。
两位老人待她很好,李言棠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也随即拜二老为干爹干娘。她和二老说起浣沄,二老才知李言棠和他们的亲生女儿曾如亲姐妹。
机缘巧合,造化弄人。
两位老人虽然痛惜女儿已逝,但多得了两个乖顺的干女儿,心境也明朗起来。
李言棠吃了两个多月的药,自觉已经好多了,但黄家干爹和干娘却坚持让她继续留下来,说是不彻底治好她的伤,怕以后会留下后遗症。后来的两个月,她总劝干爹干娘随她一起回楚云城,二老顾及自己的朝廷嫌犯身份,迟迟不肯动身。
一直等到腊月都过了多半截,二老才同意痊愈的李言棠离开。但他们二老不肯来,怕连累李言棠。于是,李言棠在长姐李千艳和外甥女周梨的陪同下,回到了楚云城。
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将军府。雨樱和钱伯乐得眼里闪烁起高兴的泪花,但李言棠没有看见薛将军。她又到军营,军营里顿时沸腾起来,大家雀跃得如同过年一样喜庆,那氛围,让她感动不已。只是,她始终没看见薛将军。直到辛校尉告诉她,薛将军可能是去了城北的悬崖边,他在那里为她立了座衣冠冢。这样,她才来到这里,终于找到他。
“这么说来,我居然是最后看到你的。”薛将军有些委屈地说。
“你竟在意这个?”李言棠扭头问。
他牵起她的手。“以前是不在意的。现在,关于你,我什么都在意。”
说着话,他就又紧紧拥抱住她,怎么都抱不够。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带你去见我长姐。”
提到李言棠的长姐,薛将军眼睛一亮。他忽然想起两人之前的约定,见过长姐再成亲的。
“好。那我们快些回去。我和姐姐商量一下成亲的事。”
“成亲?”李言棠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听说,你一个人不是把成亲之礼都拜过了?”
“那怎么能算?当时我以为你不在了,现在你就在我身边,当然要好好地嫁娶。”他打横抱起她,往回走。
“放我下来,我有腿,能自己走。”
“不放。死都不放。”
“快点,放我下来。你不累吗?”
“不累。我不会放手的,你乖一点。”
他朝她脸颊印上一口。
不远处仍有不少守军,李言棠羞臊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看到她掩耳盗铃似的举动,他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这是我长姐,李千艳。后边的,是我外甥女,周梨。”到了院里才被放下地的李言棠指着长姐对薛将军说。
院中的妇人素色襦裙,外罩藕色披风,身姿绰约,风采宜人。她身后的少女大约只有十岁左右,长眉细眼,白皙俊秀,透着机灵。
“长姐,这是我和你说过的薛将军,薛静兰。”她站到长姐身边,指了一下薛将军。
李千艳微笑着注视。眼前这人身穿墨青长衫,翩然英武,姿态挺拔,气宇轩昂。
“见过长姐。”薛将军拱手行礼。
李千艳福身回礼。“见过薛将军。承蒙将军抬爱,对小妹关怀有加,千艳感激不尽。”
“长姐,里面请。我想和您商议一下言棠与我的亲事。”
没想到一见面就提及成亲的事,李千艳扭头含笑地瞥了一眼妹妹,点头进屋。
谈及婚事,李千艳十分郑重。
“我家虽是农家小户,但言棠现在身为副将军,也不能少了礼数,让旁人看笑话。我看了一下吉日,正月二十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还有二十几天,三书六礼的规仪也能走得完。”
“啊?还要等二十多天?”薛将军直言,他其实恨不得立即拜堂,当晚成亲洞房。可话一出口,他转念一想言棠的长姐已经算是考虑到他的感受了,一般成亲的仪式要持续一年多,缩短为不足一个月,已经是很仓促了。
“怎么?薛将军难道这几天都等不了?”李千艳皱起眉头。“言棠出嫁,不能马虎,否则以后她如何在军中立威,如何在城中立足?不被夫家重视的人,其他人的尊重,又从何谈起?”
“长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尊重言棠,长姐说正月二十,那就正月二十。我薛静兰毫无异议。只是,我不太懂成亲婚仪,还请长姐多加提点。”
“我知道,就连之前你和丽和公主成亲,都是皇家那边操持,你只是当天拜个堂而已。我会和钱伯准备打点好的,到时候,你和言棠按照吩咐行礼就是。”
“多谢长姐体恤。”薛将军躬身致谢。
成亲的事基本定下来,他就急急地要牵李言棠的手离开。
“等一下。”李千艳叫住两人。
李言棠和薛将军齐齐收住脚步,回头看去。
李千艳冷峻的目光扫向两人紧牵的两只手。李言棠会意,紧忙松开手。
“我听说薛将军最近几个月一直住在言棠的厢房里,如今言棠回来了,这么住可就不妥了。从今晚起,言棠,你搬来后院同我和小梨一起住。”
薛将军不舍地看着李言棠,目光殷切,不让她答应。
但李言棠从小就特别听从长姐的话,如今长姐如此安排,她就乖乖点头。
“言棠,想必薛将军还有军务在身,你过来,与我一起定夺一下婚仪需要的东西。”李千艳又开口道。
既然薛将军着急成亲,拿准备婚礼做借口让李言棠和他分开,他自然是没办法拒绝。
原本薛将军把李言棠抱回来,是想和言棠长姐见过面后就找个机会和李言棠单独相处的,他心中憋着太久的相思和爱意,一定要畅快地抒发才行。
没想到,李言棠的长姐刚一认识就给他个下马威,直接让李言棠住得远了不说,还不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了。
薛将军神色黯然地转出角门。
“别看了,脖子都抻长了。”李千艳打趣目光追随远去那人的李言棠。
“长姐,你干嘛不让我和他一起出去?”李言棠撅起嘴。
“你啊。快出嫁的人了,不知道避嫌吗?”
“啊?我嫁的不就是他吗?和他还要避嫌?”
“没错。和他在一起也要保持距离。你啊,不知道,越是临近婚期,更要规规矩矩?若是被夫家认定你是个好说话的,或者把你看成轻浮之人,你婚后的日子,怎么会好过?要等洞房花烛后再亲热,要不然,夫君哪里会珍惜你?”姐姐苦口婆心。
“姐啊,我和薛将军还有钱伯他们认识了已经有六七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早就知道了,不会误会的。”
“以前不在姐姐跟前,你可以胡闹,如今,我在你身边,你可就不能任性了。”长姐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好,我知道了。我听姐姐的。”李言棠知道长姐是心疼自己,怕被夫家看不起。李千艳的苦心,都是她自己亲身经历得来。李言棠心疼她受过的苦,也就自然明白她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