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回来后的李言棠总是有意回避,偶然碰到她,还总是被长姐千艳叫走,这让薛将军心里又急又痒。
看得着,吃不到,远远的几眼,总是难以填平心里那份饥渴。
这日,他趁李千艳出门去采办东西,把李言棠堵住在门口。
“咣当”一声,他从里面上了门闩。
“你这是干嘛?”李言棠不解。
他没有回答,直接把她抱住,狠命地亲吻起来。
“唔——”
使了好大的劲,李言棠才推开他。
“怎么?你不喜欢?”薛将军见她躲避,道出这几日的疑惑。
“我姐姐说,不让我在成亲前和你太过亲密。她说,这样……这样不好。”
薛将军愣住。“为什么?”
“可能是姐姐有所担心吧。她怕你以后待我不好。”
“那……”他思索起来,不知李千艳为何会有此疑虑。“那以后,在姐姐面前,我规矩些。但现在,她出门了,你先让我抱抱。抱抱嘛,我绝不乱动。”
他张开双臂,委屈巴巴地说。
李言棠笑着朝他胸口挥了一拳,投进他的怀抱。“少撒娇。”
“撒娇管用。”他笑呵呵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只是还没抱多久,院门外便传来周梨的叫喊声。“小姨,娘叫我来喊你一起去选红烛和喜糖。”
李言棠赶紧打开门跑出去,留下薛将军一人郁闷怅惘地盯着自己半抱姿势的手臂。
户户结彩张灯,爆竹声响旧岁辞,除夕之夜,李言棠第一次和这么多亲人共同守岁。
周梨缠着雨樱一起去放爆竹,钱伯、李言棠、薛将军和李千艳围坐火盆旁闲聊,其他下人忙着做年夜饭。
“若是干爹干娘也在就好了,他们两个在山中过年,一定很无聊。”李言棠忽然想起黄氏夫妇。
“对了,我忘了他们了。应该之前就把两位老人家请来这里,和我们一起过年好了。”薛将军后悔地说。
“干爹干娘一向不喜欢热闹,常年独居,很怕人多的,来这里,他们可能会不习惯吧。”李千艳说。
“不会的。之前我养伤的时候,我看干爹干娘特别喜欢我和小梨,话也不少,有时候说得我嘴巴都干了。他们是因为身份原因,常年隐居,但其实,他们也很渴望天伦之乐的。他们是浣沄的亲爹娘,又是我的干爹干娘,这过年的大好佳节,怎么能忘了他们呢?”
说罢,李言棠看向薛将军。
“没错。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薛将军向她会意地点头。
两人自有默契,没再多说一句话。薛将军站起身就往外走。李言棠转身钻进膳房。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是装的什么药。
不多时,院门口传来“咕噜噜”马车声。
众人前去一看,竟然有五乘马车候在门外。
“这是?”钱伯皱着眉问坐在第一乘马车上的薛将军。
“进山,陪言棠的干爹干娘守岁去!”
院里的李言棠率领下人仆役端来十几个食盒,还备足了火盆和木柴。
“你们……简直神速啊。”李千艳不敢相信,也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薛将军和李言棠竟然打点好一切,让所有人都能前去。
“我们行军打仗收拾东西惯了,一向很快。”薛将军把几位家人包括仆人都请进了马车里。五辆车驶出城,很快没入树林中。
兜兜转转,过去了六个山坳后,林间出现一座小屋。
周梨跳下马车,尖叫着往仍点着烛火的小屋狂奔。
柴门打开,黄家老公公和婆婆一看这么多人都来,惊呆住半天没说话。
“干爹干娘,今天除夕,我们来陪你们俩过节!”李千艳兴冲冲地来到老人跟前。
“哎!好!真好!”黄婆婆红了眼眶。她活了八十多岁,从没奢望过有人会惦记自己,更没想到自己还能享受天伦之乐,有儿女围绕膝下一起过节。
老两口的这间小木屋不大,十几人一起进来,就显得拥挤了。
薛将军先是感谢了老两口救了李言棠一命,还向他们介绍了前来的所有人。
都是善良朴实之人,几句话下来,所有人都熟悉起来。
邢嬷嬷和王嬷嬷把火盆支好,桌子太小,大家干脆把桌子挪到了屋外,这样屋子里还多了些地方。娇儿抱来一堆干草,大家坐在干草上,直接从食盒里夹起菜来吃。虽然简陋,但胜在热闹。
雨樱唱起歌谣,邢嬷嬷讲起古老的传说,钱伯掸了掸耳挖子绘声绘色地回忆薛老将军的战绩……
火盆迸出最后一颗火星,炭火渐渐熄灭。东方已亮,新的一年,悄然而至。
“干爹干娘,你们两个随我们一起进城吧。有薛将军在,不会有人敢找你们麻烦的。”李言棠乞求道。
两位老人仍是不肯。
“我们不能连累你们。你们偶尔过来这里,陪陪我俩,我俩已经很知足很幸福了。老夫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过了个真正有年味的新年。我知足啦。你们快回去吧,正开年第一天,官场上还有好多礼节要走呢,别耽搁了。”黄老公公推李言棠和千艳出门。
周梨依依不舍地抱着黄婆婆。“婆婆,你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嘛。”
黄婆婆顺了顺周梨的青丝,微笑不语。
老人执拗,众人只好作罢,踏进马车,启程返回。
熬了一夜,马车又晃悠着前行,周梨和李千艳相互依偎着睡着了。同坐马车的薛将军趁机拽李言棠到自己怀里,死死抱住。
“困吗?”他柔声问她。
“还好。”她把脑袋靠在他肩上,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依靠在他身上。
他低头深深吻了吻她,动作十分小心,生怕吵醒了李千艳。
曙光映照在马车里,她的面庞越加清晰起来。
“在想什么呢?”他贴着她的脸问。
“没想什么,就是在想啊,很多年以后,会不会有很多人还能陪我们一起过年。”
“会的。我们要生好多好多孩子,倒时候,让孩子们过年的时候挨个给你磕头,讨红包。”
畅想起未来,薛将军脸上浮出向往的笑意。
“好多孩子?”李言棠皱起眉头。
“怎么?你不想做娘吗?”
“不想。”
“啊?为什么?”
“生了孩子,就得被孩子牵绊,还怎么行军打仗啊?”
“皇上已经下旨让我留在这里,薛家军也会长久地驻守在这里,你要去哪里打仗?”
“可是,就算不打仗,营造建筑,兴修水利,改善民生……还有好多好多事可以做,为什么要生孩子?”
“你……是不是害怕?”
薛将军的一句话,点透了李言棠的心思。她的确是害怕。她的爹娘,视她如敝履,除了打骂,她都记不住父母为她做过什么。她之前害怕嫁人,但遇到薛将军,只要是他,她愿意嫁。但孩子,为什么要将无辜的孩子带到这个世上呢?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做父母。像她父母那样责骂殴打?她不愿。像父母对李展鹏那样溺爱顺从?她也不甘。
“我……我从未想过要生娃娃。有你,我就够了。”李言棠直起身,小声地说。
“好。我不逼你。”他又把她揽回到怀中。“我也是,有你就够了。”
从前,薛将军也从不屑于听别人讨论将来生几个孩子之类的矫情话,他总觉得,国事战事远比家事的儿女情长要重大。可如今,身边是李言棠,他也不免俗地希望自己能和她白头偕老,生一堆娃娃。她,是他新的天。
正月旬假长,薛将军不用在军中盯着,一闲下来,就更是抓心挠肝般难受,因为李言棠一直被李千艳拽着,不是筹备婚礼,就是去城中官员女眷长辈处走动。一连十几天,他都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话都说不上。
十五到来,时值团圆佳节,晌午过后,李千艳带着小梨又远赴山林看望隐居的黄氏老夫妇。
她们两人前脚刚走,钱伯就匆匆赶到军营告诉了薛将军。
薛将军听闻这个好消息,立即跑回到将军府的后院。
“哐”的推门声,吓了李言棠一跳。她正在描画一只兔形的灯笼,想着送给属相是兔的小梨。
薛将军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进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么着急?”李言棠担忧地走到他身边。
薛将军哪里顾得上言语,一把抱紧了她,抬腿合上门,用嘴封住了李言棠的口。
都要成亲了,一亲芳泽还这么难。薛将军咬着她的嘴,把这几天的不甘和煎熬全都还了回去。
好不容易推开他,李言棠缓了好久才喘匀气息。“你干什么?”
“我要亲你。”他又走上前,搂住她。
“将军,我们还有五天就成亲了,不能再忍一忍吗?”
他身子压了过去,逼得她后退到床边。“不行,忍不了了,我实在忍不了了……”
“不要——”李言棠拼尽力气,用胳膊抵住他欺过来的上半身。“我知道将军心中欲火焚身,泄火不一定非得是我啊。”
一听这话,薛将军冷静下来,他皱起眉头,坐到一边,问:“言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言棠拢了拢衣襟,幽幽地说:“将军若是真忍不了,可以去临烟阁寻个貌美的姑娘,泄泄火气……”
她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面,只有她自己知道说了什么。
但薛将军还是听懂了前面的话。一股无名之火蹿上心头,他低沉地吼了一句:“李言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言棠咬紧牙关,郑重地点头。
薛将军气得扭头就冲出门去。
他还没走出前院,在树下挖耳朵的钱伯看到他,歪头问:“咋这副样子?又和小言棠吵架啦?都快成亲的人了,你就不能顺顺她的意?别扭什么嘛!”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薛将军嘴角勾起笑,转身回到后院的厢房。
屋里的李言棠还坐在床边不知所措,一脸茫然。
薛将军一改之前的愤怒,面带笑容着进来。
“是我误会你了,言棠也是为我好。那就请你陪我一起去临烟阁,帮我寻个合适的姑娘吧。”
李言棠吃惊地望着他,又不得不点头。
两人并肩来到临烟阁。
阁中,见两人气势如虹,周身显贵,老鸨极力讨好。
身着男装的李言棠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都请上来,让这位爷自己挑。挑中的姑娘今晚得出阁服事这位爷。”
一见银子,老鸨两眼放光,本来十五佳节,这阁中没什么客人,忽然来了两位如此豪爽的贵客,她自然不愿怠慢。顷刻间,老鸨唤来二十多位美人佳丽。
薛将军坐在前头上座,端着茶杯,一排排地看,又一排排地摇头。
一旁的李言棠心想:这些女子容貌不错,各有千秋,论长相,自己倒是要差上那么一二分。她也端起茶杯,低声问了他一句:“这一排也没有合心的?这可是最后一排了啊,你别只会说‘不行’啊?”
薛将军抬头,对着最后一排姑娘说:“这些也不行。”
临烟阁的老鸨连忙过来。“这些都是阁中最受欢迎的姑娘了,不知这位爷喜欢什么类型的,我们阁中没有的,我可以去别家给爷挑挑。”
薛将军抿下一口茶。“样貌无所谓,最好是粗壮点的,那样才经得起折腾。”
听完,李言棠满嘴茶水“噗”的一下全喷出来。众人听完也纷纷捂嘴窃笑。
不过上座的薛将军丝毫不受众人影响,抬眼在观望的人群中搜罗。猛然,他发现一身形粗壮的女子,便用手一指,说:“就她了。”
那姑娘从未经历过恩客主动点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李言棠正要说什么,就听外边跑来军中士卒,向将军禀报:传令官已至军营,有圣旨驾到。
众人一听,方知这爱好奇特的美男居然是薛大将军。被选姑娘惊喜得脸上堆起菊花来。其他姑娘则嫌弃地看着自己单薄的身材唉声叹气。
“李将军,还劳烦你先带这姑娘回去。晚些时候我回府找她。”薛将军俯身对李言棠柔和地说。
李言棠愣愣地点头,等反应过来,薛将军已走出很远。她瞟了一眼那女子,心中不免怀疑:薛将军的审美怎么如此跑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