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冷水擦拭，莫谙已经恢复神智。她对李言棠千恩万谢，一肚子的愧疚。
“我做了对不起李将军的事，李将军还愿意救我……我实在……”
眼看她要梨花带雨，李言棠赶紧打住。
“小事一桩，无须挂齿。我和薛将军既然答应你哥哥安全地将你送到京城，就不会半路碰到你遇险而不救。”李言棠只字不提莫谙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李言棠向来是性情中人，心胸算不得豁达，她对莫谙可以既往不咎，但绝对不可能将莫谙的所作所为当做理所当然。
原本也是蕙质兰心，莫谙自然听出了李言棠的疏远和冷漠。按照李言棠的意思，莫谙能得救，无非是李言棠看在她哥哥的面子，而不是来自薛将军或者李将军的真心帮助。
“总之，奴家多谢两位将军的救命之恩。剩下的路程，奴家会多加小心，不会再为两位将军添麻烦的。”
李言棠微微点头，没再多言。
不多时，莫谙和丫环已经收拾妥当，即刻便可以出发。
见莫谙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李言棠和虹公主一同从莫谙房中退出来。两人走到楼下，刚好遇到雨樱与司空并肩等候在楼梯下边。
“你！”拓跋虹涨红了脸，用手指着雨樱，双目咄咄逼人。
李言棠发现她的神色不对，再仔细向下看去。原来，低着头的雨樱刚好和虹公主梳着一模一样的发式！
“雨樱，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天怎么也梳了这样的头发？”李言棠紧忙快步跑下来，拉着雨樱到一边，她小声地问雨樱。
还没等雨樱回答，薛将军从李言棠身后走过来。“是我给她梳的。我想学学怎么辫发，就让司空教我，我拿雨樱的头发练练手。怎么样？手艺不比司空差吧？”
“你为什么要学这个？你这不是添乱吗？你知不知道虹公主特别在意……”李言棠一脸生气，待她回头指着虹公主时，她才发现虹公主此刻正笑意盈盈地迎对司空。
此时，司空看呆了。这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他魂绕梦牵的浣沄！他痴痴地看，傻傻地笑，眼神里除了惊喜，竟然还有娇羞？
雨樱低头去往马车上装东西，步履匆匆。李言棠也觉得场面尴尬，拽着薛将军去马厩找马。
看到司空的反应，拓跋虹似乎很得意。她顾盼生辉地移步到院中，走出很远，才回头。
“司空将军还要站在那里多久？我们不是要出城回军营吗？”
“哦，对对。浣沄……不对，不对……虹公主。”司空如梦初醒，定了定神，大步走到门外。
与虹公主擦肩而过时，她开心地以为司空会牵起她的手，就把手伸了过去。谁知，司空竟然直接走出门，来到马车外。虹公主伸出的手，就那样定定留在半空中。
司空帮雨樱将包袱收到马车上，让莫谙和丫环都坐了下来，然后腾出了些空地方。
“虹公主，请！”司空为虹公主撩起车帘。马车没多大地方，雨樱低着头，恭敬地下了马车，准备等人都上齐之后坐到马车外边的车沿上。
拓跋虹面带浅笑，拢了拢衣裙，走进马车，坐定。随即，她歪着头向司空轻轻道了声谢。
司空没有再回应。他放下车帘，让车夫赶马出发。
虹公主掀起马车的透气窗帘，看见雨樱紧追马车跑了几步。
雨樱原本想坐马车外头的，谁想司空没等她跳上去就让车夫把车赶走了。她只好紧追几步，好跳上车。她没跑出几步，就被后面的司空拽住了胳膊。
“你去哪儿？”
“我得上车啊。”
“那马车没有空位了。”
“我就一个下人，坐外边就成。”
“不行。你过来。”
司空不由分说，拽着雨樱来到他的马旁边。
“上马。”
“这……这不合适，我骑马，司空将军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又不是不骑？”
“啊？”
“啊什么？”
司空趁雨樱愣神的工夫，猛地抱起她，将她放到马背上，然后翻身自己也上了马。
两人共骑一匹马，自然而然地，想疏离都不可能。也不知司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抱紧了她的腰，将雨樱紧紧贴着自己的怀抱。
“抓紧了。还记得我教过你骑马吗？向前俯身，别乱晃。”司空一脸严肃。
雨樱早就学会了骑马，不知道司空为何今天还要这么近距离的再教她一遍。难道，刚才那个见到虹公主就移不开眼的，不是司空？雨樱真怀疑这司空将军简直是个戏子，转眼间就变脸，这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马车里，见到司空抱着雨樱一同骑马的拓跋虹黑着脸，整个人都不好了。莫谙原本还想和虹公主闲聊几句的，看她脸色难看，更是一句话都不敢提。
先行回来的薛将军和李言棠到了军营后立即安排下人打点行装，待人齐了之后，就启程。司空带着雨樱和马车来到军营后，薛将军便下令出发。
坐在马车里的拓跋虹始终一言不发，冷着脸，让莫谙坐在一旁有苦难言。
行军了大半日后，众人暂且休息。莫谙和小环赶紧趁机回到了原来的马车，逃离了拓跋虹的冰冷气焰。
“你是什么人？也敢和我梳一样的头发？”拓跋虹来到河边，对着正在洗手的雨樱大声吼。
雨樱没有躲闪，挺直了身子。“禀公主，这是薛将军为我梳的。他拿我头发练练手。”
“那你为何不拆掉重新梳？你个丫环，就该梳丫环的双丫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梳主子的发式！”
“既然我主子都同意，为何公主偏要和奴婢过不去呢？”
“你！”见说不过雨樱，又被雨樱不卑不亢的态度气到，拓跋虹生气地一脚踢过水边的木枝，将水花都溅落在雨樱身上。
顿时间，雨樱浑身半湿，十分狼狈。
“哈哈，你看看你，就算梳了和我一样的头发，也没有我好看！”拓跋虹瞥雨樱一眼，转头回了马车。
远处的李言棠和司空瞧见这一变故，一个转头去追公主，一个来到雨樱身边。
“公主殿下！”李言棠脸色变得有些青。
拓跋虹一扭头看到李言棠带着愤怒的表情，猜到她是为了雨樱而来。
“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虹公主说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我劝公主收敛收敛这种自视甚高的脾气，要知道，大顺朝的皇宫，向来都不是那么太平，您若是一直这样，小心太直易断。”
李言棠的话听来是好言相劝，但那其中的威胁意味，拓跋虹也是听了出来。先前和李言棠还相谈甚欢，就为了一个小丫环，李将军竟然如此袒护，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绮儿！绮儿呢？”拓跋虹眼神凌乱地假装找起了自己的侍女。
另一边，司空刚刚安慰了雨樱没几句，李若谷就来到司空身边，对着司空耳语了几句。
司空点点头，将自己的衣服脱下为雨樱挡住，然后就随李伍长离开。
雨樱拿着司空的衣服，有些慌张。她走回来，看到虹公主还坐在马车上，不想让李言棠为难，就没再坐马车，直接转身到后面骑上一匹马。
不多时，大军启程，虹公主的侍女匆匆回来，连连抱歉，说是小解走得过远，耽误了时间。
拓跋虹心思全在雨樱身上，没有多想。她掀开车帘，看到雨樱正目不斜视地骑马前行，那姿态和神情，倒像足了李言棠，一点丫环的卑微谨慎都没有。
大军的末尾，李伍长拿起一根竹筒，打开顶端的封口，竹筒立即散发出诱人的清香。不多时，一只信鸽扑棱棱地飞过来。
司空张弓便射，那信鸽瞬间在空中掉落。
“司空将军费那箭干嘛，一会儿这鸽子飞过来，我们抓到就能看到它带来的信了。何必杀死它呢？”
“拓跋氏引来的鸽子，我看着有气，刚好练练手，也顺道，晚上让伙房多炖个鸽子汤，给雨樱补补。”
李若谷一撇嘴，感觉到周遭都是恋爱的腐朽酸气。
“真是……”
司空没有管他，来到信鸽旁边，解开绑在鸽脚上的信筒。里面有一小片薄纸，潦草地写着几个字：已动手，速回。
“你确定，这信是给虹公主侍女的？不是给虹公主的？”
“我确定。我偷偷把绮儿身上香荷包里面的香料给换了，现在，她唤不到信鸽。但我能。”李若谷扬起手中的竹筒。
“你一个大男的，竟去偷人家姑娘家的荷包，丢人不丢人？”司空鄙夷地睥了一眼李若谷。
李若谷毫不在意，反正东西截到了，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到了傍晚，众人吃晚饭休息。就着凉风吃饭，成了大家连日来的习惯。粗食简餐也无妨，大家都能理解行军的不容易。
所以当雨樱瞧见司空端着一大碗肉汤给她，她特别吃惊。
“这……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鸡肉？”
看着雨樱眨巴眨巴眼睛的天真模样，司空嘴角扬起。
“就是这荒山野岭的，我才能射到野鸡啊。”司空将一大块肉用筷子塞到雨樱嘴里。“你这一个月来都累瘦了，多吃点补补。”
“啊？就只有我一个人吃吗？那李将军和薛将军呢？还有公主和莫小姐她们……”
“你这关心的就太多了啊！”司空板起面孔来。“我哪有功夫射猎那么多野味？够你一个人吃就行了呗。”
“那不行啊。李将军都没吃到呢，我怎么能吃？”雨樱用手掌推开大碗。
“李言棠她当然吃了！”司空公然撒谎。“我怎么能漏了她呢？你别多想了，快吃吧。”
“我吃什么了？”李言棠凑过来脑袋。
司空连忙眨眼，示意李言棠配合他。“我刚才不是给你送了一碗鸡汤吗？雨樱担心你没吃到。”
“我是没吃到啊。”李言棠一脸疑惑。“司空你眼睛怎么了？进灰尘了吗？”
“那个……那个鸡汤就放薛兄的饭桌上了啊，你方才走开了，我就放他跟前了。你快去吧，去找他。”
一听有鸡汤喝，李言棠屁颠屁颠地朝队伍前头跑过去。
见李言棠跑远了，司空赶紧转回身，把碗送到雨樱嘴边。
“快喝快喝！”
雨樱从小在青楼里长大，这眉目流转的含义，她都能体察个一清二楚，只是没有说透，她当然知道司空是在诓自己，但她不想去拆穿他。
捧起大碗，雨樱咕咚咕咚地把鸽汤喝进了肚子。司空在一旁傻笑，好像自己喝到了美味汤汁一样。
“好喝吗？”
“嗯！好喝，多谢司空将军为我和李将军加的菜。”
“啊？有李言棠什么事？”司空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念一想，雨樱如此说是因为自己刚刚那番谎话，司空赶紧给自己打圆场。“啊，对对。不客气，不客气。”
另一边，大军前头的李言棠找到薛将军。
“司空送的鸡汤呢？”
“什么？他没送来过什么汤啊。”薛将军直接回答。
“那他刚才给雨樱捧了一碗鸡汤，还说有我的一份……”说着说着，李言棠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看来雨樱以后有人疼了，你就不用操心她了。”薛将军为李言棠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可别人还好，司空他……”李言棠还是担心。
“姻缘自有天定。你不用太过紧张。”薛将军这次却对司空很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