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雨樱默不作声地为司空掩好被子。

　　“昨夜没睡好吗？眼睛都肿了。”司空温柔地问。

　　“没有。”雨樱慌乱地揉了揉眼睛，只是她撒谎的技巧并不高明，被司空一眼看穿。

　　“我没事，你别担心。”司空轻轻拍拍她的手。

　　雨樱缩回了手，柔柔地点了一下头，转过身去煎药。司空眯着眼，看她瘦削的背影熟练麻利地忙活起草药和药罐。

　　过了不多时，药煎好了，雨樱倒在碗里，用扇子扇凉了三成才端到床边。

　　“不用喂，我自己喝吧。”司空没有喝雨樱用汤匙送过来的药，直接伸手去够药碗。

　　雨樱愣了片刻，随即就递过来。司空轻轻接过，不经意间端住她的手。

　　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掌，雨樱紧忙缩回自己的手。

　　“李言棠能让你在这照顾我多久？”司空抿嘴喝药，一边小口喝着，一边问。

　　“直到司空将军痊愈。”雨樱轻声说。

　　“那你晚上要睡哪儿？”

　　“我守在床边就行。”

　　司空喝完药，把碗递给雨樱。等雨樱放好了碗转回身，发现司空已退到床里面，给她让出了一人的位置。

　　“天色尚早，再睡一会儿吧。”

　　司空招手让她过去，雨樱却不敢向前一步。

　　“我都病成这样了，还能把你怎么样？看你的样子昨夜一宿没睡吧？你若是一直不好好睡觉，也会病倒的，到时候，李言棠可是会找我麻烦的。我头还是很疼，还想再睡一会儿。兴许是很久没这么打架了，体力还真是不如从前了。”司空故意岔开话题，让雨樱自在些，但他胳膊一直伸着，让雨樱走过去。

　　雨樱迟疑了片刻，找不到什么理由推辞，只好慢腾腾地挪过去，躺到他身旁。

　　“以前我还纳闷，为什么薛兄能和李言棠一同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却是什么都没干，我之前以为那是他懦弱，现在想来，是我错了，他应该是珍惜，生怕唐突了她。”司空好似自言自语，但话里有话，雨樱听罢，不免多思虑了几分。

　　她朝外躺着，不敢动一下，僵僵的像是被冻住的木桩子。司空在雨樱身后为她盖好被子，捋顺她的头发。没过多久，司空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雨樱听到他已入睡，赶紧起身，搬了个凳子，坐到床旁，趴着睡着了。

　　从司空房间出来后，李言棠想找薛将军，谁知他一大早就出城查看军营去了。一天下来，她竟然还是没有等到他。

　　入夜，李言棠在房中看书，昨夜睡得少，有些困乏，伸懒腰时，她抬眼看到薛将军的房间熄了油灯。

　　“什么时候回来的？”李言棠在心里埋怨自己看书太过入神。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薛将军房门前，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屋内一片漆黑，自床那边传来薛将军沉重的呼吸声。

　　李言棠走到床前，摸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烫。

　　“这么冷的天打架，打架就打架吧，打完还往地上躺，真是活腻了……”李言棠自言自语，语气里虽然是嫌弃，但她的心疼，她自己知道。

　　她为他洗了一方布巾盖在他头上，静静坐在他身边很久。

　　夜深了，李言棠将身上带的伤寒药放到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关门出去。

　　就在关上门的刹那，薛将军睁开了眼睛。

　　黑夜中，就算他看不清来者是谁，但那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声音，不会错，是李言棠。他知道李言棠是关心他，所以为了不让他太过自责就主动去照顾司空。

　　回想起司空的话，就算知道自己哪怕即刻奔赴战场，生死未卜，李言棠也想着他，心里只有他。而他之前，心里却是有过一段情，还时不时地拿牟湘菲曾和他相处的点滴对待李言棠，难怪李言棠心里会泛酸，不理自己，是自己之前太大意了。

　　薛将军慢慢起身，来到司空房间前，他看到雨樱趴在床边已入睡，司空在床上也鼾声如雷，放下心来。他来到二楼的李言棠房间，和之前李言棠的举动一样，都是轻手轻脚的。

　　原本已经睡下的李言棠忽然感觉到床上有股温热的气息环绕过来，她猛地惊醒。

　　“啊？怎么是你？你怎么到我这屋来了？”李言棠趁着不甚明朗的夜色问他。

　　“嘘，小点声。别吵醒雨樱和司空。我方才见雨樱趴着睡着了，估计也是累了一天。你昨天也没睡好吧？很少见你这么早睡觉的。”薛将军去握李言棠的手。

　　“还好。”没想到薛将军直接跑到自己床上，这会儿，李言棠呵斥他离开也不是，容他留下的话也说不出来。

　　“司空告诉我说，那次你冲锋陷阵之前，嘱咐过他，若是你回不来，要告诉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李言棠及时打住了他的话。“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司空当了真。你也不用当真。”

　　黑暗中，薛将军许久没说话。“言棠啊，你还真是嘴硬。”

　　李言棠被拆穿，有黑暗保护，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丢人的，反正他应该是看不到她害羞的表情。

　　“我现在才明白你那日宴席上说的酱牛肉和烤鸡是怎么回事。”他顿了顿，发现李言棠并没有任何反应，接着说了下去。“你最近几个月一直和我闹别扭，是因为牟湘菲吗？”

　　李言棠依旧沉默。

　　薛将军把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现在，我心里只有你，李言棠。你不用怀疑。”

　　“也不全是因为她。”

　　等了很久，李言棠才说出这么一句。

　　“那，你还记得之前我们约定，见过你长姐，我们就成亲的。这个约定，还做不做数？”薛将军握紧了她的手，生怕她的回答是否定的。

　　“这个……”李言棠微微点头，“但那可能要很久以后，将军会愿意等吗？”

　　“愿意。我当然愿意！等多久我都愿意。”他拥住李言棠。

　　李言棠顺势躺在他的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薛将军本想着抱一会儿她，然后见她不反对就亲吻她，谁知，就眨眼间，怀里传来李言棠舒畅的呼吸声——她睡着了。他爱怜地搂着她，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也很快入睡。

　　第二天，当李言棠醒来时，她发现身边的床上空空如也。

　　“咦，奇怪！”李言棠愣神半天，脑袋里不停地在琢磨。

　　难道昨夜是自己做梦？我对薛将军的心思都龌龊到这种地步了吗？这么困还做梦他来抱自己？

　　就在她敲着自己脑壳仔细回想的时候，薛将军走了进来，端来了早饭。

　　“将军你……你昨夜……有没有来我房间？”李言棠犹犹豫豫地问。

　　“有啊。我抱着你睡觉的，你忘了？”

　　“我……”李言棠一时语塞。忘是没忘，但自己怎么跟好像醉酒断片了一样，不记得后来的事了呢。

　　“那你几时起床的，我怎么不知道？”

　　薛将军笑了笑。“言棠你的呼噜打得太响了，天还没亮，我就被你吵醒了。”

　　被他这么一说，李言棠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昨夜的确是在这里过夜的，那昨晚说的那番话，就不是做梦了。

　　“那怪我了。让你醒那么早。”李言棠幽幽一句。

　　“开玩笑的，你还真信了？我是天没亮的时候，就起床回自己房中睡了。”

　　“那你起那么早回去干吗？”

　　薛将军走到她近前，敲了一下她脑门。“当然是顾全你的名誉了。我们还未拜过天地，我总得顾及一下李将军的清誉。”

　　这么说来，那昨晚她去他房中，他应该是清醒着的了？也是为了顾全她的名节，不让旁人听到声响，才装睡的？

　　把自己团在被子里的李言棠自顾自地傻笑起来，心里暗自惊喜，这薛将军考虑得还挺周全。

　　薛将军放下饭菜，看她终于不闹别扭了，那睡醒后惺忪的模样，又加上痴痴傻笑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他走上前去，弯腰把脑袋凑了过去。

　　李言棠以为他要亲吻她，便微笑着仰起脸等待。结果，过了好久，脸上和唇上也没感受到什么，李言棠睁开双眼，发现他正歪着头盯住她的侧边脸和脖子看。

　　“怎么这样？不是。怎么了？”李言棠很是疑惑。

　　跟前的薛将军皱起眉头。“你怎么起了这么多疹子？”

　　“啊？什么？”李言棠摸了摸脸颊，确实有点痒。

　　薛将军拿来镜子，她对着镜子一看，果真自己的侧脸和脖子红彤彤，全是小疹子。

　　“我这是怎么了？”李言棠不解地看向薛将军，两人距离很近，她这才发现他的脖子上也布满了红疹。“怎么你脖子上也有？”

　　“快来人！”薛将军叫来下人。“快去请姜大夫。”

　　“禀将军，一大早姜大夫就被虹公主截走了。我们将士很多人起了红疹，也想找姜大夫呢。”

　　“你说什么？将士们也都起了疹子？”

　　“是！还不少呢，大约有近一半的人都起了红疹。”

　　没过多久，姜大夫来到薛将军面前。

　　“姜大夫，你可知这是什么病？”

　　“病倒是谈不上。这是一种时令引起的不适，叫桃花疹。城外东五里有一大片桃林，据说此时花开得正好。赶上刮东风，桃花随风飘散到城中，又恰逢清明时节，寒凉易生病，大家的身体也都容易着凉，所以，就摊上了这桃花疹。”

　　李言棠之前倒是听说过这种病，不过那时她住的小村里只有三五人会染这种疹子，等到过了十几日，桃花谢了，这些人的疹子也就全都褪去，毫无异样。但一下子这么多人同时患上这症状，她心里还是不太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说这红疹会自行好转？不用喝药或者涂抹药膏吗？”薛将军再次确认。

　　“没错。只能等。不过，这桃花疹会让人觉得刺痒难耐，可别抓破了，容易落下疤痕，尤其是脸上的。”

　　薛将军无奈地点点头。一旁的李言棠似有心事，无意间手就够向自己脸上的疹子。薛将军记着姜大夫的话，一把按住她的手。

　　“别乱抓。”

　　李言棠“哦”了一句，又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