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还是早点儿歇息吧。”按着临走时上官翼交代的地址,他们终于在湖边找到了那处幽静的院落。时护卫接过老董手中的包袱,对着窗前的身影道。
“小弟呢?”公子没有转身,依旧抬头看着当空的皓月。
“小弟去看他的鸽子了,赶了一天路,那些小家伙也都饿坏了。”时护卫回答,“诶,你回来了,公子在找你。”时护卫一回头,正好看见小弟进屋。放低了声音道。
“公子。“小弟把简单的包袱放在桌上,向窗前走去。
“信送出去了吗?”
“有三四天了,送信的鸽子已经回来了,应该是到了。”小弟说。
“可有回复?”
“暂时还没有。”小弟摇头。
“公子,冉冬现在还可信?”老董点上烟袋问。
“有什么不可信的,我们有他要的,为我们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不是应该的吗。”
“冉冬?公子这次找的是冉冬?”小弟瞪大了双眼问。
“文瑾在他那里安全吗?毕竟是在城里。她跟谢潦可不一样,她是朝廷钦犯,到处都贴着她的通缉令呢,当年谢潦只是被那人追杀,可还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老董猛吸了一口烟道。
“这是他要考虑的事,不用我们操心。再说了,如果老天注定文瑾逃不过这一劫,就算是跟在咱们身边,她还是死。”公子的声音冷冷传来。
“不知道尔······啊,不是,现在应该叫小稳和春妍了,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早知道信是送到冉冬那里,我就多嘴问一句了。”小弟咂咂嘴。
“不该惦记的人,就别惦记了,他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活在回忆里。”
老董抬头看了看公子,默默地摇了摇头。
“公子,我看过了,房间都很干净,看来将军一直都有派人来打扫,我把东西已经放进公子的房间了。”时护卫不知什么出去的,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公子望了望窗外漆黑一片,转过身,在出去的一刻,却又停住了脚步,“老董,再给我两颗药。”
老董放下烟袋,“公子,药还是少吃。我已经让阿时放在房间里了。”似是知道今夜见过故人,怕是又该难熬,便一早给了时护卫几颗药,悄悄放进了公子的包袱中。
公子垂眼,没再多说,只是径自回了房间。
湖光山色,只是无人欣赏,月光柔和得照进窗,屋子里只有窗前那一束摇曳的烛火。
“恩——”青纱帐里,一抹青丝不甚滑落帐外,床上只着中衣的女子,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头发胡乱贴在脸上,遮住了那一条可怖的伤疤,翻来覆去,翻来覆去,丑时已过,可还不曾入睡,夜,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难熬。
“啊——”女子紧紧捂住小腹,疼痛难耐,不禁叫出了声,匆忙咬住枕头,闭上眼,痛苦的神情总是狰狞,脸上早已分不清哪道是汗水,哪道,又是泪水。
萧,是你让我活了下来,是你让我像个死人般的活了下来,却又为何让我生不如死?为何!
女子蜷缩着身体,一张苍白的脸猛地从怀中抬起,漆黑的眸子里,净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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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坐在老董旁边,正在吃着第二个馒头,时护卫就跟着公子身后进了屋。
“恩,阿时你来了,公子。”小弟放下馒头,起了身,老董也错开些身子,让公子过去坐了下来。
老董没有说话,看了时护卫一眼,时护卫只是微微摇头,老董的表情显然放轻松了许多,继续低头喝粥。
“恩,公子,冉冬那边来信了。”小弟擦了一下嘴巴,老董收拾完碗筷把袖子撸了下来。
“这么快?”时护卫坐在小弟身边问。
“刚才去鸽笼里喂鸽子的时候看见的,应该也是刚飞回来。”小弟边说,便把信交到了公子手上。
沉默了片刻,小弟最先沉不住气,着急地问,“怎么样,文瑾还好吗?”
公子放下手中的信,顺势抄下了几行字,便递给了时护卫,时护卫将香炉打开,将信放进了香炉里,瞬间,灰飞烟灭。
“跟小稳和春妍当初一样,伤还没好,就吵着要出来。”公子说。
“那冉冬怎么说?”时护卫问。
“这事,他有经验,不用咱们操心了,既然如今小稳跟春妍都能在他那里生活下去,文瑾,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公子说。
“老董,你在想什么?”小弟看见老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
“你跟文瑾的爹回信就说她已走了,去了安全的地方,不用再担心,具体在哪里,就说你自己也不知道,我想,对于文瑾的家人来说,音信全无,可能是最好的消息。”公子低头顺手拿过茶盏。
“我看,也只能这么回信了,他爹一直不放心让文瑾跟着我,走了,可能真的是对谁都好。”老董微微点点头。
“小弟,你再往西域送几封信,让他们把今年成色最好的几串玛瑙给冉冬的商队。”公子吩咐道。
“恩,我知道了。”小弟点头。
“还有,冉冬说谢潦想要几味药,你按照信上的药方也给西域的药材商写封信,一并交给冉冬的人。”公子想起了什么,再次吩咐道,顺势将刚刚抄下来几行字的纸递给了小弟。
“这个谢潦,真是个疯子!”小弟冷哼一声道。
“冉冬的妹妹醒了吗?”时护卫问。
“醒?根本就醒不了!不过是留着一口气的活死人罢了!”老董啐了一口,显然不愿多谈这个人。
“那么好的东西给了他,简直就是浪费!”小弟也添油加醋道,“我说公子,咱们只答应过帮冉冬做事,可那个谢潦,咱们救了他一命,就不再欠他的了,为何?”
“我没有在帮谢潦,我不过是在履行我对冉冬的承诺,他无心插手恩怨,无论朝廷,还是江湖,只想一心一意的做他的玉石买卖,我们之间,很公平。再说了,就算是帮,我帮的,也一直都是冉冬,毕竟那药,是用在冉冬妹妹身上,又不是谢潦自己用了。”公子缓缓道。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小弟愤懑道。
“你说谁呢?!”时护卫看了看公子,瞪大了眼睛问小弟。
“我说那个谢潦!那个疯子!”小弟猛地站起了身,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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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给你回信了吗?”谢潦低头认真地摆弄着算盘珠子,没有抬头。
“信应该收到了。”冉冬低头看书,也没有抬头理他。
“我说他们有没有给你回信!”谢潦的语气不太好。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谢潦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冉冬道,“对不起,我只是,马上要月末了,娥玙她······”
“谢潦,你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留着你一条命吗?”冉冬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公子,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娥玙,就连我自己如今苟延残喘,也都是为了娥玙。”谢潦的眼神空洞,脸上的表情越渐痛苦。
“公子,公子,文姑娘的衣服拿回来了。”春妍笑着迈进了房门。
“她的衣服拿回来了,你给她送去,找我做什么?!”冉冬猛然看向春妍,春妍的脚步顿了顿。
“哦,是吗,走吧,我们一起给文姑娘送过去。”冉冬忽然意识到了刚才的情绪不对,立刻转换笑脸,起了身。
“走吧,你还在等什么?”冉冬出了书房,见春妍没有跟出来,回头问道。
“恩?哦哦哦!”春妍看着谢潦半晌,那个人坐在书案后,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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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文姑娘!”春妍叫了好几声,文瑾都没有听见,气得春妍撕破喉咙得大喊了一声,文瑾才停下手中的双刀,站在湖边,向后望了望。
“文姑娘好身手!”冉冬轻拍了两下手掌,踱步到文瑾身边,微微一笑。
“在你这里住的日子有些长了,再不练练,都生疏了。”文瑾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文姑娘,公子让尚品衣阁给你做的衣服都好了,你快看看,喜不喜欢,等下我们回房里试试,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好拿回去改,后天就是‘桃花节’了,得赶上出城赏桃花。”春妍在文瑾面前眉飞色舞的比划着,冉冬在一旁只是微微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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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文瑾收拾好了,站在廊下看院子里开得正旺的月季。
“文姑娘好早啊!”小稳拿着食盒从厨房绕了出来,顺手给了身旁的下人,吩咐放到马车上。
“冉公子呢?”文瑾问。
“公子跟谢潦交代几句话,等下就出来了,姑娘不要着急,现在还早,不要看着外面的人很多,咱们有马车,他们走路的赶不上咱们的。”小稳笑着说。
“谢大夫不去吗?”文瑾问。
“今天······”小稳顿了顿,“今天谢大夫有些私事,就不跟咱们出城赏桃花了,姑娘就不要操心了。”
“说什么呢,文姑娘,久等了。”冉冬跟谢潦一起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