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我又没让她跟着我,她是你老婆,你不会管吗?!”
“姐姐,姐姐!”秋夏之小跑着跟了上来,“姐姐你干什么去?带着夏之好不好?”
“你别跟着我,万一孩子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文瑾抬头看了一眼薛哲瀚,狠狠地说了三个字,“赔不起!”
薛哲瀚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姐姐,你别这样说,都是我不好,你才会到这别院来,今天是重阳,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文瑾瞟了一眼秋夏之,没有理她,转身径自继续往前走。
到了湖边,文瑾见他们还跟着,一脚登上了停在湖边的船,谁知秋夏之也跟了上去,“今早,我还跟哲瀚说想划船呢。”
文瑾本能的回头想推开她,可一看见那个圆圆的大肚子,就收回了双手,不耐烦道:“你不管管她吗?就不怕我把她推湖里面去!”
薛哲瀚一听就笑了:“有你在我反而放心,夏之想划船,你就当陪陪她,我去乡下结完账就回来接你们。”
文瑾听见了,听见了薛哲瀚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嗓子忽然一干,低着头,道:“你接她就好了,我等下回别院。”
“瑾儿,娘这样做也是有她的道理,夏之怀了我的孩子,娘也是害怕出了意外,别跟我闹脾气了,今晚一块儿回家吃饭。”
薛哲瀚的话多少让文瑾的心里暖和了一下,秋夏之笑着拉着文瑾,“瑾儿姐姐,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嗯?”
她们俩看着薛哲瀚带着济世堂的伙计走远,文瑾就招呼船家出发了,“诶?我怎么没见过你?”平日里,为了打发时间,她常常到湖边坐着发呆,一来二去的,湖边那些摆渡的船家文瑾也混得眼熟了些,等在船上坐下了才发现这个船家,她似乎没见过。
“嗨,摆渡的老郑他儿子今早病了,一早就抱着孩子去了城里看大夫,这不,船不能歇,我就替他一会儿。”这个年轻的船家热情的说着。
“哦,那你船划得怎么样啊,这儿可有个孕妇,你要不行,我们赶紧上岸啊!”文瑾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放心吧,两位少夫人,都是在湖边长大的,哪有不会划船的!”
“姐姐,没事的,今天天朗气清的,风这么柔和,最适合划船了。”秋夏之笑着又往文瑾身边蹭了蹭。
“柔和?”文瑾撇撇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秋夏之说的没错,虽是深秋了,可天气确实不错,你想出来划划船,吹吹风,别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划了没多久,就发现湖中心的船确实太多了,一下没了兴致。
“船家,你往那里划些,那里,绕过山这面,那里。”秋夏之不安分的在船上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突然眼睛发亮的叫了起来。
文瑾顺着秋夏之的手看过去,确实没有人,可心里忽然有些发紧,她拉住秋夏之的手对船家道:“算了,我们回去吧,今天人这么多,谁再一个不小心碰了我们,我没事,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说不清,船家,我们回去吧。”
“哎哎哎,别嘛,姐姐,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是想透透风的,你要也是跟娘一般把我死死的关在屋子里面,我一定会闷坏的,你就陪我一会儿吧,好吗,姐姐?”秋夏之摇晃着文瑾的胳膊撒娇道。
文瑾实在拗不过她,只能硬着头皮对船家说:“那就往过划一点儿,就一点儿,避开这些人就行,不要太偏了。”
“好咧!”船家兴奋的撑着篙继续向前划。
“行了行了,就这里吧。”文瑾招招手,示意船家停下,看看四周人少了许多,就赶忙叫停了船家。
“姐姐,你看,那山上开的什么花,好漂亮啊,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秋夏之不知又注意到了什么,指着背后怪石嶙峋的山上说道。
文瑾看了一眼,确实稀奇,这光秃秃的半山腰怎么开了那么一簇五彩的花,一时便晃了神,等她发现自己离那些花儿愈发近了,才看见他们的船什么时候竟划到了这么偏僻无人的角落。
文瑾回头皱着眉问船家:“怎么划到这里来了?”
船家擦了一把汗道:“是这位少夫人让我把船划近些的。”
“姐姐,你看,那是什么花?真美!竟能在这石缝间绽放!”秋夏之仰着头望得出了神。
船就这样慢慢贴近了山壁,文瑾正想着她看完好让船家把船划出去,谁知望神的秋夏之竟自己站了起来,文瑾吓了一跳,赶忙伸手上前拉她,可她一起身,船身便微微晃了晃,幸亏船家拉了她一把,还没站稳,只听“扑通”一声,文瑾抬手挡住溅到脸上的水花,只听见船家大喊:“哎呀!少夫人!少夫人!”接着,便又是一声入水声。
文瑾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水,蹲在船边,这才发现,秋夏之正在水中挣扎,那个船家呢?来不及多想,文瑾便伸出手想要去拉住秋夏之,怎奈秋夏之身子重,又因为害怕不停地在水中挣扎,这一挣扎,文瑾坐的船便被水波推了出去,而此时的秋夏之越发害怕,大声地呼喊着“姐姐救我!姐姐救我!”文瑾趴在船边,拼命地用手划着水,一点一点靠近,眼看秋夏之已没了力气,沉重的身子一点一点往下沉,文瑾伸出去的手,一瞬间,便收了回来。
祸兮旦福,一念之间。
水面一下恢复了平静,文瑾随着小船渐渐的向远处漂流,身子不停地颤抖。
小船拐过了那座山,文瑾回头看了一眼人群,僵掉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救命啊。”
又鼓动着喉咙道:“救命啊。”
文瑾抬起眼皮,扶着船边摇晃的站了起来,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文瑾站在岸边,披着一个村妇递过来的外衫,远远地看着眼前的躁动。
“夏之!夏之!夏之!”文瑾猛地回头,薛哲瀚拼了命的跑了过来,拨开人群,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豆豆也闻讯赶了过来,看见文瑾只是被水湿了身子,并无大碍,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接着缓缓道,“夏之,不,秋姨太怎么了?”
“死了。”文瑾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被围在众人之间的薛哲瀚听到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跟你一起上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薛哲瀚发了疯的摇晃着文瑾瘦弱的身体。
文瑾掰开那双紧握自己双肩的手,退后了一步,冷声说道:“是她自己不小心,要看山上开的花,船不稳,就掉了下去,我说过了,我说过不要去,可她不听,我救她了,可她身子太重,我,我拉不起来。”
“那船家呢?那个船家呢?!”薛哲瀚依然大声地质问。
薛哲瀚的态度让文瑾很不高兴,甚至有些生气,她转过身,没好气的甩下一句话,“不知道!”
出了这样的事,可文瑾还是不肯回家,薛哲瀚让她跟他回去给爹和娘一个交代,文瑾进了屋就砰的关上门,扔下一句,“我没什么好交代的,人,我尽力救了,剩下的,我都跟你说了。”
薛哲瀚就这样带着秋夏之和未出世的孩子回了薛家。
文瑾在当天夜里被薛夫人派出的手下强行带回了薛家,可除了多说一句“船家跳下去之后就再也没看到”以外,还是白天里对薛哲瀚讲的那些话,接下来,便是无休无止的哭声。
文瑾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全是秋夏之临死前死死盯着自己的那副绝望的表情,索性起了身,半夜在院子里折了根树枝练习刀法,出了汗,乏了,躺下便睡着了。
三天之后,那个船家的尸体找到了。
早已被湖水泡发的尸体,很难辨认出死者的身份,还是那个船家的妻子认出了他身上的胎记,官府衙门的仵作验了尸,说是跳下船救人的时候,船家应该不小心脑袋碰到了山岩上,晕在了水里,最后溺水身亡。而那个船家的妻子现正披麻戴孝的堵在薛家门口嚷嚷着偿命呢,可谁都知道,说是偿命,实则赔钱。
文瑾躺在竹榻上,嗑着瓜子,听着豆豆给自己讲外面发生的事情。
“小姐,你说那船家老婆上咱们这儿来要什么钱啊?!”豆豆给文瑾到了杯茶道。
“不找他们薛家要钱那找谁?!人是在救那个秋夏之的时候死的,难道白白丢了条命?!”文瑾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那二姨太没了,小少爷也没了,咱们找谁评理去?!”豆豆嘟着嘴委屈道。
“什么小少爷?!生都没生出来,你怎么知道是小少爷?!”文瑾白了一眼豆豆道。
“小姐,我,我觉得你······你这次回来有点儿······”豆豆觉察到文瑾脾气不对,吞吞吐吐道。
“我怎么了?!我说了不让她去,是她自己要去的!出了事,难道还怪我不成?!怎么?你怀疑我?怀疑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文瑾转过头,撇了豆豆一眼。
“没有没有,小姐,我怎么能那么想呢?!你怎么会去害二姨太的?!我,我就是随口说说。”豆豆赶忙又给文瑾换了杯茶。
“我怎么就不会去害二姨太的?!”文瑾冷笑一声,起了身。
事情果真就像文瑾的那句“我怎么就不会去害二姨太的?!”一样,没两天,她就被衙门的人带走了,理由很简单,说是有人到官府那里告发了文瑾,是她把秋夏之推下了湖,船家跳下船去救人时,被文瑾划船逼到了山岩边,磕晕了才溺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