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灵蛇宫主
入夜,上阳宫灯火通明。
苏言风与薛子靖不便在宫中久留,已经各自回府。上阳宫内,只有慕容澈守在楚若璃床边。江尧坐在不远处的桌边,随手翻着医书打发夜间时光。
“阿澈,你不用太担心,还是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江尧看慕容澈自白天救回楚若璃以后,就一直守在床边,至今不曾进食,“不要到时候阿楚才好,就要照顾你。”
“璃儿要何时才能醒过来,”慕容澈抚着楚若璃的脸,握着楚若璃的手,“是我无用,让璃儿受这般折磨痛苦,也不知在玉阳宫遭到了怎样的对待,才会伤的这么重。齐妃却因为慕容泱,不过被父皇褫夺了封号,禁足玉阳宫三月。”
“对后妃而言,褫夺封号,禁足宫中,已是失了皇上宠爱的前兆了。何况,齐妃也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若她将事做绝,就算我是神仙,也难救阿楚性命,”江尧放下书,“玉阳宫中伤了阿楚的四个宫人皆已被杖毙,只一下午,玉阳宫便不似之前人来人往了。想来齐妃行事时,也是想过结果的,要说伤得很重,倒也不至于。换作常人受此对待,不会有这般凶相。我曾听几个医女闲聊,说是前朝有后妃,更是将王妃活活折磨致死,最后自己也落了个惨死之状。”
“说的可是洛王妃?”慕容澈怎会不知前朝之事,“想来洛皇叔性情淡薄,洛王妃更是淑良知理,落得那般结局,怎不令人痛惜。洛皇叔与洛王妃恩爱有加,不仅孝敬皇祖父皇祖母,对小辈也是格外的好。皇祖父得知洛王妃被害,勃然大怒,以凌迟之刑惩治了那后妃。可自洛王妃离世,洛皇叔也是一病不起,不多久便撒手人寰了……”说到此处,慕容澈只觉得心惊肉跳。
“如此想来,是不是心里觉得好受些。齐妃还算有些人性,阿楚只是昏迷,”江尧拍了拍慕容澈的肩,“你一直没有吃东西,也不曾休息,还是先去歇息一会儿,我看着阿楚就好了。”
慕容澈摇摇头,“璃儿昏迷不醒,叫我如何吃得下,睡得着?还是子寒你去偏殿休息,璃儿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就叫你。”
“阿楚如今这般情况,我这个师兄,又如何睡得着?本以为解了寒热之毒,阿楚的情况就会好转,不想她一朝失忆,连保护自己的本事都没有了。要放在以前,怕是寻遍天下,也找不出一个能欺负她的人来,”江尧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我都睡不着,你陪着阿楚,我再去煎一贴药来。她要有什么情况,立马叫我,我就在廊下。”
“好。”
江尧坐在廊下,守着药炉,望着半空的明月,格外怀念当年在昆仑的时光。要不是师父与几位师叔先后离开人世,楚若璃,云尘和自己,此时应在观中做晚课。可昆仑规矩,一旦师尊离世,继承衣钵的座下弟子便要下山历练。自己虽承了师尊第一神医的名号,可又有何用呢?
想着,就听见异响,眼见一个人影翻墙而过,虽披了斗篷,可看身影,似是李玉琴。江尧只装着不曾发现的模样,想看看她进内殿意欲何为。
慕容澈瞥见人影,拔出床头的剑就架在了来人的脖颈间。
“素闻瑄王殿下识理,不想今日就是这么感谢本宫这个救命恩人的吗,”来人瞥向床上的同时,脱下斗篷的宽帽,不是李玉琴又是谁,“不知瑄王妃情况如何了?”
“夜深人静,丽妃娘娘不在梅阳宫安歇,来上阳宫做什么,”慕容澈将剑回鞘,“难不成特地来探望璃儿情况如何?”
“一来,自然是看看楚若璃,这二来么,”李玉琴一声冷笑,“本宫是想提醒一下瑄王殿下,近来,要多留意溪长公主的动向。”
“皇长姐?为何,”慕容澈知道慕容溪与李玉琴有来往,为何如今李玉琴却叫自己多留意慕容溪,“你与皇长姐素来是明面争锋,暗中交好的。今日怎么叫本王提防起她来了?”
“殿下知道为何自祭天回宫以后,本宫就称病不出吗,”李玉琴自顾自坐在一边,翻着江尧留下来的医书,“不过殿下自从回京,便一直记挂着楚若璃的下落,想来也无心探听后宫之事,那就由本宫讲与殿下听。”
“蛇谷之事,楚若璃设计,让本宫杀了灵蛇宫的两个护法,再加上楚若璃杀的,灵蛇宫四大护法,只剩本宫一人。宫主得知真相以后大怒,本来是要惩罚本宫的,如此一来,宫中就没有了耳目。而归京途中,有歹人作乱,本宫露了会武功之事。回宫后,本宫仔细回想了一下。除了你几人,还知本宫会武功的,就只有灵蛇宫主和慕容溪两人了。此番遇刺分明就是冲着本宫来的,想必是为了让皇上对本宫起疑心。”
“皇上的确起了疑心,本宫只能称病不出。不过,本宫倒是得空,查了一些旧事,或许殿下你也知道一些。本宫查到,老宫主死后,新宫主继任时,本宫是借由被歹人劫持的名头,离宫数日的。本宫问了原本伺候慕容溪的宫人,就在本宫离宫后一日,慕容溪就离宫去了相国寺,说是为病中的外祖父祈福,她在寺中斋戒数日,可无人见过。本宫也知道慕容溪虽出生于王府,却随国丈在府外长大。”
“本宫有些疑心这慕容溪,可能是如今的灵蛇宫主。而国丈,便是老宫主。毕竟本宫所知,国丈去世的时日,与本宫所知,老宫主被杀的时日,相差不过数天。不仅时间上实在太过巧合,而且朝臣前去探望国丈,也无一人见到国丈,此事让本宫不得不怀疑。”
“本王只是很好奇,灵蛇宫,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慕容澈放下床幔,随即坐在了李玉琴对面,“当年你冒名顶替入王府,又是什么主意?”
“瑄王可真是在意瑄王妃,”李玉琴苦笑,“她明明听不见,你也怕会吵着她。得夫如此,楚若璃上辈子怕是做了不少的好事。”
“本王既是她的夫君,自然要事事为她考虑,”慕容澈回望一眼,“娘娘还是说说,你为何要在父皇身边吧。”
“老宫主的毕生夙愿,就是要登上皇位,成为一国之主,”李玉琴说得不急不缓,却让慕容澈皱起了眉头,“灵蛇宫是老宫主创立,老宫主一生都在寻找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契合国丈一生走南闯北。再者说,想要登上皇位,向来不是易事。皇子争储君之位尚且手足相残,何况平民百姓起兵造反。”
“可慕容溪的母妃,在王府时是王妃,皇上登基,她便是一国之母。皇上登基之时,便只剩一个与世无争的洛王爷。而后洛王妃被害,洛王爷思念成疾,也随洛王妃去了。那时,慕容渝也不过十一岁,就不用说你和慕容泱了。一旦皇上驾崩,而皇子们又年幼,不堪大任。那继承皇位之人若是国丈,想必满朝文武也不能多说什么。”
“冒名顶替入王府的,不止本宫一人,有机会登位的皇子身边皆有灵蛇宫人。不过其他几人以侍女身份入府,只为探查府内有何情况罢了。一旦有了消息传递,就免不了会被发现,或被赶出府,或被杀了而已。本宫能藏到如今,已是不易。想来是老宫主早已知道尚是皇子的当今皇上能登基,因此才让本宫顶替了侧妃之位。而皇上登基的一大助力,就是国丈。”
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但事关新皇登基,慕容澈记得很清楚。父皇之所以能登基,靠的不仅是谋士的出谋划策,更是靠着国丈的一纸万民书。如此说来,李玉琴的猜测莫非都是真的?
“本王记得,曾有人说过,灵蛇宫的老宫主,是死于修罗之手,”慕容澈既知道了修罗的身份,自然也想知道为何会与灵蛇宫扯上关系,“这是为何?”
“说来可笑,修罗闺名华倩雯,与江太医有一段渊源。红蛛堂的朱媚儿彼时爱慕江太医,可江太医却与修罗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朱媚儿利用江湖人对修罗的恐惧,召集江湖人在令山围了修罗,想置修罗于死地。而老宫主想趁此机会,笼络江湖人,壮大自己的势力,却不想却被修罗所杀。当真是可笑,可笑啊……”
丽妃笑到一半,却僵住了笑容,不敢相信地看向床帏方向。
华倩雯当年杀气虽重,可也没有到以一敌百的地步。白天江尧所说,楚若璃是她的师妹。而当年江尧下山就是奉师命寻找久出不归的师妹。楚若璃既可以徒手取人心脏,可见其内功深厚,当今江湖,能做到这一步的,怕只有楚若璃一人。以她的修为,就算是十个自己,在她手下也走不过十个回合。难道,真正的修罗,不是华倩雯,而是楚若璃!
慕容澈看李玉琴望着楚若璃不语,想必是发现了一些修罗与楚若璃之间的关系。
“要是修罗真的未死,还准备报仇的话,江湖上想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当年逼修罗跳崖之人数不胜数,不少人如今已成了名望大家了。可没有一个人会是修罗的对手,毕竟,一般人就算只听到修罗曲,也会胆战心惊,惶惶不安的,”李玉琴收回目光,楚若璃是不是修罗,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你疑心皇长姐是灵蛇宫主,可有法子证明?”慕容澈不想李玉琴一直纠结着楚若璃的问题,何况,皇长姐若真是灵蛇宫主的话,日后怕是会有大麻烦。
“本宫不能,也不想去对慕容溪的身份一探究竟,”李玉琴起身,“本宫已失了皇上大半的宠爱,若是恩宠尽失,本宫活在世间,对宫主来说,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让皇上对本宫身份起疑心,想必是她给本宫的一个警告。是在告诉本宫,本宫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本宫的生死,也握在她手中,只要她想让本宫暴露,本宫只能暴露,不死在她手中,也会死在皇上手里。”
“你为了打压齐妃,搭救璃儿,如今又夜探上阳宫,就不怕被发现吗?”慕容澈实在想不通李玉琴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要是被发现了,你怕是也逃不过一死。”
“本宫称病不出,而齐妃宠爱渐盛,本宫要是也不打压,皇上怕是要记不起后宫还有本宫这人了。不过也是凑巧,正好就撞在了齐妃找楚若璃麻烦的这个时间上,”李玉琴戴上斗篷的宽帽,“至于夜到上阳宫,避开众人耳目的本事,本宫还是有的。何况廊下有江太医,本宫也不会担心隔墙有耳。瑄王殿下,今夜本宫所说,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若是你自己想不明白,可以问问江太医和瑄王妃。时辰也是不早了,本宫先走一步,你便好好照顾楚若璃吧。”
还不等慕容澈开口再问,丽妃早已跃窗而走。
江尧一手端着药碗,缓步进门。
“阿澈,药刚熬好,还有些烫,你喂阿楚的时候要小心些,”江尧把药碗递到慕容澈手中,“怕也只有此时昏迷着,阿楚才会乖乖喝药了。若是她醒着的时候,要她喝药可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慕容澈一手端药,一手挂起床幔,床上的人儿依旧没有要醒转的意思。
“适才李玉琴来了,”慕容澈舀一勺子药,吹了又吹,自己还尝了一点,觉得温度适宜了,才喂给楚若璃,“她所说之事,几分真,几分假,你可有个底吗?”
“我听得并不真切,但灵蛇宫之事,或许可以让九娘和云尘帮忙查探,”江尧坐回桌边,又拿起了医书,“江湖事,还是他们的消息来的准一些。”
“云尘还在京中?”慕容澈问。
“他不必回夜岚复命,也不能回昆仑,就一直住在我府上,”江尧放下书,“还好他不知阿楚之事,否则以他视阿楚如命的性格,齐妃,难逃一死。”
慕容澈不语,只是喂了药,擦了擦楚若璃的嘴角,将被子掖了掖,才起身将碗放到一边。随即又回到床边,继续守着楚若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