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劫囚之事
午后,楚若璃在江府闲来无事,便翻晒药材打发时间。
鸟雀飞过之声,信鸽落在药架边的石桌上。
“好想出门,”楚若璃放下手里的药材,取下信鸽腿上的信的,“真是羡慕你,可以飞来飞去,我连出门都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好了,你回去吧。”
信鸽飞远,楚若璃展开手中的字条。
明日午时问斩,疑有人搭救。
“嗯,这下知道出门可以去哪里了。”
楚若璃将字条揉成团,塞到腰间以防乱丢。又摸到随身所带的鸳鸯佩,心里生出几分郁闷之情。
“再有十天就是慕容澈的生辰了,”楚若璃复又拨弄药材,“我到底要不要去呢?要是去吧,我都离府出走了,再回去给他过生辰,也不合适啊。要是不去吧,这许久未见,还真……”楚若璃停了动作,把到嘴边的几个字咽了回去。
“阿璃还真是勤快啊,”云尘提着酒壶到院中,“翻晒药材这么尽心尽力,师兄一定是积了什么福了。”
“来消息了,杨尚书明日问斩,但似乎有人准备搭救,”楚若璃扔下手里的药材,气势汹汹的走到云尘的面前,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壶,“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喝酒?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闲来无事喝两口嘛,”云尘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但这个我可不是用来喝的,我趁着梅花正好的时候,留了一些,做个梅花酒喝喝。到时候给你尝一口,反正你也喝不了第二口的。”
“我才不喝,”楚若璃剜了云尘一眼,“你有心思想着梅花酒,不如想想明日怎么办。”
“明日?既然有热闹可看,自然是要去菜市口的,”云尘放下手里的酒壶,“不过还真的是被萧遥之这个家伙说中了,虽晚了两天,但也是可以接受的,你说呢?”
“晚了几天,跟我有什么关系,”楚若璃随手拍倒了云尘的酒壶,“做你的梅花酒去吧,我要继续翻晒这一院子的药材了。”
“你可加把油,太阳快下山了,”云尘拎起酒壶,晃着就往自己的地盘去。
楚若璃翻晒着药材,又想着萧遥之不愧是被母亲选中的人。慕容渝本想借由刚复朝,未出正月之由,再拖延上数日。慕容泱在萧遥之教授下,不过几句话就让慕容城下了旨,还挣了个监斩官当当。
“云尘!!!”楚若璃又想起件事情来,“师兄晚上回不回来吃饭啊?”
无人应答。
“就当师兄回来吃饭吧,”楚若璃叹气,“反正要是吃不完,还有云尘。”
翌日午时才过,重兵把守的菜市口,便聚了不少的人。杨尚书已被压到刑场,身后刽子手手中的钢刀,在阳光下闪着阵阵寒光。慕容泱坐在台上,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
云尘和换了男装的楚若璃,自人群最外侧挤到了最里层。
“听说是朝廷大员,贪污了不少赈灾银,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活该。”
“是啊,还连累府上老小被流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这辈子都见不到自家的孩子了。”
“不足惜,想必也没少在府外仗势欺人。”
边上的百姓议论纷纷。
楚若璃抬头看云尘,云尘正四下观望,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云尘这一看,还真看出两个人来,慕容澈和妙雪。妙雪一身孝服,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想必是来给杨尚书送行的。
“六哥,时辰未到,可否让他吃饱了再上路,”慕容澈带着妙雪走上刑台,“女儿来送父亲一程本是天经地义,想必六哥也是不会拒绝的。”
慕容泱抬头看了看,“还请妙雪姑娘不要耽误太久才是,若误了行刑的时辰,怕是不吉利。”
“去吧,”慕容澈对身边的人道,“我在下面等你。”说着便下了刑台,混在人群之中。
“女儿不孝,”妙雪哭得凄惨,“父亲出事至今,女儿到今天才得以见到父亲。女儿带了父亲爱吃的菜和一盅酒,父亲不便,就由女儿喂您吃些。”
楚若璃站在不远处,看着妙雪哭哭啼啼,给杨尚书喂着吃食。再看慕容澈站在一边,目光却是在往自己这边看,忙别过了头。
“你别说啊,这妙雪还真有几分本事,”云尘拍了拍楚若璃的肩,“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回去,不然妙雪要是用些手段得手了,你可没地方哭去。”
“他又不是不知道妙雪什么身份,”楚若璃一拳砸在云尘胸口,“而且,我相信他,他不是个好色之人,不会被妙雪迷惑的。”
“阿璃,你究竟是真的相信他,还是对他并不在意,”云尘只是掸了掸胸口之处,“我见过不少所谓有情人,也并没有多少的情意。”
云尘这话叫楚若璃生出犹疑,自己是真的相信慕容澈此情不移,还是并不在意慕容澈情属何人?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拒绝慕容澈示好亲近的?是成婚之后吗?可当初行宫之时,扬州之夜又如何解释呢?
“拿下!”
慕容泱的叫喊声让楚若璃回神。
果如消息所言,竟真有人想劫走杨尚书。
“别惹事,”云尘拉着楚若璃躲避,“躲远点才对。”
楚若璃和云尘混在人群中,只避到了并不远的屋檐下。
因为妙雪尚在刑台之上,慕容澈理所应当的在上面保护着。此景落在楚若璃眼中,多少有些不悦,还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十余个黑衣人挥刀杀向刑台,官兵倒有些招架不住的模样。重兵之下,黑衣人竟轻而易举突进刑台。
“是想一举歼灭吗,”云尘嘴角微勾,“此事不合情理,像是故意而为的。”
“看戏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楚若璃眼中只有慕容澈护着妙雪的画面,哪里顾得上其他。
黑衣人或想以人做挟持,向妙雪出了手。慕容澈在侧,性命攸关之事,自然不会让妙雪有所损伤。守卫的官兵不知是投鼠忌器,还是另有命令,竟只是假模假式的围着刑台,并不出手。
“慕容澈,”楚若璃有些担忧。
“回来,”云尘拉住了想要前去的楚若璃,“看戏就看戏,你上去干什么。就算要出手,还有我呢,左右也轮不到你。”
“都愣着干什么,给本王拿下这些意欲劫囚的歹徒,”慕容泱拍案而起,“可不要伤了瑄王殿下。”
慕容澈眯眼看向慕容泱,随后又应对围上来的黑衣人。心里有些明了了,这些黑衣人的真正目的,怕不是劫囚。
“保护瑄王殿下,”徐莹莹还是一身红衣,一骑而来。
徐莹莹的人马一出手,场面便立时改变了。原本迟疑不出手的官兵,此时却冲得很猛。
慕容澈拉着妙雪离开刑台这个危险之地,看着黑衣人被快速解决,也看着混乱中,杨尚书倒在了黑衣人的剑下。
不合理,越发觉得不合理了。这些黑衣人的本意怕从来都不是要劫走杨尚书。
云尘和慕容澈都有同样的感觉。
“走了,别愣着了,”云尘拍了拍有些失神的楚若璃,“怎么?吓傻了?不至于吧?”
云尘顺着楚若璃目光的方向看去,慕容澈扶着似是娇弱无力的妙雪,看出几分恩爱情长的意思来。
“找个机会回去吧,”云尘了解楚若璃的心思,“现下还是赶紧回府,我要去查探一些事情。”
“你去吧,”楚若璃应声,“我许久不出门,今日既出来了,我想再逛逛。”
“记得早些回去,”云尘嘱咐,“今天师兄临出门的时候说了,晚上回来吃晚饭。”
楚若璃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慕容澈扶着妙雪上了马车,看见慕容澈回望自己的那一眼,看着他们共乘一架马车离开了刑场。
“慕容澈!”楚若璃有些咬牙切齿,却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江尧从宫中归时,楚若璃在厨房忙碌,云尘不知去了何处。
“晚上吃饭人可有些多,”江尧边走,边卷起袖子,“可要我帮什么忙吗?”
“还有何人,”楚若璃切着菜,“九娘也要来吗?”
“阿雯哪走得开身,是阿澈和遥之会来,”江尧往灶里添着柴,“应该是说今天刑场之事,他们都觉得很蹊跷。又听说现在是你在负责伙食,就说要来尝尝你的手艺,再一会儿应该也就到了。”
“我不做了,”楚若璃把手里的菜刀一摔,解下衣袖,“你们吃吧,我去红楼走走。”
“因为妙雪之事生气了?”江尧拦下了楚若璃,“你难道不知是计吗?好了,别闹了,随意做些饭菜就是了。云尘想来也快回来了,他可跟你一样,挨不得饿。”
楚若璃想了想也是,算了,就这样吧。又卷起袖子,开始忙碌。
饭桌旁,云尘敲着筷子,等吃饭的样子,像极了无赖。
江尧和楚若璃端着饭菜上桌,摆好了,也不见慕容澈和萧遥之的身影。
“想是不来了,”楚若璃坐下身,端起了饭碗,“我们吃饭吧。”
“这就是阿璃你的不对了,”萧遥之微弯腰,掸着袍子,“我和王爷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墙过来吃饭的,你居然等都不想等我们。”
萧遥之迈进门,身后就是同样掸着袍角的慕容澈。
“终于来了,”云尘顿时来了精神,“随便坐,随便坐,都是自己人,吃饭了。”
楚若璃剜了云尘一眼,云尘只当没看见,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慕容澈只吃了一口,就确定这是楚若璃的手艺。
“阿璃这厨艺……是越来……越好了,”萧遥之塞了一嘴的菜,讲话都不太清楚,“我……今天能多……吃两碗饭。”
楚若璃倒没什么食欲,只是看着四人吃得欢。云尘一副恨不得再喝上几盅的样子,却又碍于或有正事要谈,只能喝两口茶,当作饮酒。
江尧慢悠悠的吃着,与萧遥之的狼吞虎咽形成鲜明对比,慕容澈虽看着不急不慢,心里却还是有些着急。一桌子的菜,虽不算少,可哪禁得住萧遥之这么个吃法。
最先放下筷子的还是楚若璃,随后江尧也停了筷子。
“阿楚,去沏壶茶吧,”江尧笑着,颇有长辈风范,“今日喝你喜欢的茉莉茶,如何?”
“也行吧,”楚若璃起身,“我去厨房看看水烧开了没有。”
慕容澈很是吃惊,楚若璃在江府竟是做了半个丫鬟,做饭沏茶皆由她经手。也不知江尧是用了什么办法,能让她这般听话。看来得向江尧讨教一番才是,日后也好用上几次。
楚若璃端着茶水回来时,江尧正收拾着,慕容澈、萧遥之和云尘站在廊下,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依我看,这黑衣人不是为了劫囚,而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云尘道,“慕容泱可能早就知道了此事,所以守卫看似众多,但并无实际的作用。反而是徐家小姐,倒促使守卫之人动手。”
“蓝绮查探回来的消息,有一部分是真的,”萧遥之沉思,“的确有人劫囚,但这劫囚的人,并不是慕容渝的手下。何况若是姓杨的对慕容渝尚有用处,慕容渝不至于一直没有动静,要等到行刑之日再做劫囚这等冒险之事。”
“而且混乱之中,杀了杨尚书的人,也是黑衣人,”慕容澈回想着白天之事,“如果是担心杨尚书再说什么秘密的话,也因为早就杀了他灭口,何必等到今日。就算黑衣人不动手,杨尚书也活不过午时,岂非是多此一举?”
“昨日你带妙雪去刑场,是妙雪的主意?”云尘问。
“是,杨尚书毕竟于她有养育之恩,就想着送他这最后一程,”慕容澈回道,“怎么?与黑衣人之事有关联吗?”
“昨天黑衣人本想挟持妙雪做人质的,因为有你相护,所以未曾得手,”云尘细思斟酌,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你们就不好奇徐莹莹为什么会带兵出现吗,”萧遥之一笑,“若没有她,说不定场面又是另一个样子。”
没有徐莹莹出现,所谓的护卫皆不出手,慕容澈既要护着妙雪,又要应敌。
“难不成,黑衣人的目标是妹夫?”云尘眯起了眼睛,“瑄王因护着侧王妃,伤重不治,倒也的确是一个绝好的理由,”又想起一些事情来,“我走得急,妹夫可有查验黑衣人的尸身?”
“不曾,妙雪受了惊吓,我只能先送她回府,”慕容澈道,“黑衣人的身份未定,尸身应还在府衙的停尸房,可以前去查验。”
“怎么可能还留着黑衣人的尸体等你们去查验呢,”萧遥之斜倚在柱子上,“早拉去城外的乱葬岗处理了,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他们的骨灰。”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楚若璃端着沏好的茶水,走在廊下,“管得这么宽,还舍不得多说几个字吗?”
萧遥之取过茶碗,闻其味,“甚是清香,不愧是阿璃喜欢的。”
“废话少说,”楚若璃瞪了萧遥之一眼。
云尘和慕容澈各自取过一杯,楚若璃随手就把托盘放在了栏杆上。
“妙雪身边的那个丫鬟,前几日出过一趟王府,去了一个地方,名字很有意思,”萧遥之小尝一口,“叫做安邦苑。更有趣的事情,是这个丫鬟离开安邦苑没多久以后,慕容泱的贴身侍卫,也进了安邦苑。”
又是安邦苑,又是慕容溪。
“或许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云尘晃着茶碗,“一来伤瑄王,二来又可构陷睿王。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萧遥之一口将茶水饮尽,又毫无风度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吃得甚饱,还是阿璃做的菜符合我的口味,看来以后得多翻墙来吃饭才行。不过我现在要回去,”萧遥之把空了的茶碗塞到楚若璃手里,“慕容泱也差不多是时候去找我商量后面的事情了。”
楚若璃突然转过了弯,劫囚之事,分明就是萧遥之设计的,还连累蓝绮跑了一趟。方才做戏做得这么像,倒是忘了他如今还是慕容泱的客卿了。
慕容澈也想明白了,怪不得徐莹莹会出现,原来都是萧遥之提前安排好了的。
云尘惊觉被萧遥之逃离,气得想摔茶碗,快离手的时候,才发现这茶碗是江尧最喜欢的一套,只能赶紧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