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悟念师太放我进来的,师太之前也见过我,况且我进这梅花庵又不是做什么坏事,拦着我做什么?”
不知是奕歌的错觉还是怎么着,她总觉着巴尔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自在,就连眼睛都不敢看向她,躲躲闪闪的,可能被欺骗的预知让奕歌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正巧一瓣纸梅花落在她肩头上,微微触动了她有些不耐的心绪,再瞧这一眼头一次在秋日便满院绽放的梅花,奕歌头一次将心里的不满压在了心底,兴许巴尔说的是真的呢,自己又何必为了无端的猜测而去质疑巴尔。
“你不是说做了梅花饼么?快带我去瞧瞧吧。”
巴尔心里松了口气,他昨日夜里到梅花庵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悟念师太,他同悟念师太道明了来意,但悟念师太却说这梅花庵是佛门净地,不可做此风花雪月之事,还拿献王出来压他,他实在听得有些不耐烦,又担心再拖下去便误了时辰做不好满院的梅花,便叫人将悟念师太“请”下了山,派人在山下客栈里好生看着悟念师太,等太阳下了山再将她放回来。虽然自己并未对悟念师太做什么,但几年前在此处养伤时,他便知道这悟念师太在狗儿心里极其重要,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不顾悟念师太的话,还将她带下了山关起来,怕是会责怪他。
还没到厨房呢,奕歌便闻到了淡淡的花香,“这季节没有新鲜的梅花,这香味是哪来的?”巴尔却故作神秘,只让奕歌进厨房,自己探个究竟。奕歌心里好奇,便快了两步推开门,更为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扫去了奕歌心里的不快。厨房倒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一旁的桌子上用布盖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被香味吸引着走近的奕歌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一把掀开来,便被眼前所看的景象所震撼了。
精致的碟盘上是一棵小巧别致的梅树,梅树上还用红色的糖粒子做成了梅花,错落有序地排列在细小的枝桠上,若不是奕歌坚信这世上不会有巴掌大的梅树,她恐怕真要以为她眼前所见到的是真的梅树了。
“你这是怎么做的?”
奕歌瞧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这用来做树干的食材上竟然还被细心地雕刻上了纹路,奕歌伸手捏了个糖粒子,甘甜的糖粒子入口即化,口里的甜腻味道一直到了喉咙都未曾消散半点,就连心情似乎都染上了这份甜意,笑意掩不住地从嘴角眉梢跑出来。
“这自然是个秘密,你再尝尝那树枝。”
虽有些不忍心,但奕歌实在好奇这树枝会是什么味道,便狠着心掰断了一根,放到嘴里时竟不敢咬下去,就好似要吃真的树根一般,想来有些好笑,奕歌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巴倒是不闲着,咬了一小口,本以为还会是甘甜的味道,却不想尝到了浅淡的板栗味,板栗独有的软糯清甜让奕歌大为意外,“你不去酒楼里当厨子实在可惜了,就你这手艺能让整个西凉城都抢着尝你的手艺。”
“这是我头一次下厨,只是你这个不是第一盘,得是第二十盘吧。”
“那先前的都去哪儿了?”
巴尔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黝黑的皮肤衬的牙齿格外亮白,叫奕歌瞧着倒觉着他有些傻里傻气了。奕歌知道他自己不愿说,便往厨房的角落里找,果不其然瞧见了那垃圾篓里的一堆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也是难为你了。”
先前她去府里的膳房帮忙的时候,还想着抽空做一道菜给宋哥尝尝,可是光是准备食材那一关便被难住了,自那次之后,她就打定了主意,以后打死也不下厨了。这要是想做成巴尔这样,可不得在膳房待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她倒不知道,这巴尔看着虎头虎脑的,手倒是挺巧的。
“你喜欢便好。”
不过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奕歌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茫然失措间转过头去瞧巴尔,不小心望进他的眼眸,就如同陷入了一潭深水中,被不知名的情愫包裹着,突地脑子里便浮现出了宋哥的脸,一下子便把奕歌给惊醒了,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巴尔看了好半晌,立即羞红了脸,不自在地撇开头去。
“本宫叫你出去找太医进来,你是聋了么?”
相比较远在千里的梅花庵微妙的气氛,清逸宫的氛围可就如同战场般硝烟四起。陪在一旁的宫女太监各个都抖着身子,生怕哪个不注意就被皇后拿去开刀了。要说皇后失了仪态在宫里如此大发雷霆也不是没有来由,搁谁突然就被皇上给关了起来,都得大闹一场,更何况被关的还是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皇后呢。只是这皇后骂不着皇上,更骂不起皇上,就只能把火气都撒在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身上了,只是皇上这都关了皇后两日了,皇后非但没冷静下来,反而一日比一日火气大。
这还不算什么,皇后好似一直不愿相信皇上当真把她关了起来,每隔半个时辰便找各种理由叫宫女出去,可都无一例外被挡了回来,每挡一次,皇后不是摔杯子便是推椅子,这宫里的备用茶具都换上了,再照皇后这么摔下去,怕是整个皇宫的茶具都不够摔的,但谁也没那个胆子上前劝皇后,只能等着什么时候皇后累了,自己便消停了。
“你们都是废物!本宫不过叫你们出个宫,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还留着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都给本宫滚!滚!”
一众太监宫女就像得了大赦一般,争先恐后地出了门,就差用跑的了。一时间,大殿上便只剩下了衣衫有些凌乱的皇后,见那些宫女太监都仿佛躲瘟疫一般躲着自己,皇后便笑了起来,先是冷冷的笑,嘴角不过微微勾起,不一会儿便是放肆的大笑,整个大殿都回想着这张狂而毫不收敛的笑声。叫人听着倒有些瘆得慌,笑到最后,皇后却突然心生悲凉,一阵苦意自心底便直窜到眼里,恍惚间竟生出了两行泪。冰凉的感觉让皇后一时间有些恍惚,轻轻用手碰了下脸颊,才发觉竟然是许久未曾见过的眼泪。
自打她入宫以来,只留过两次泪,一次是被皇上误解,被关进了冷宫整整二十日,直到被平反出冷宫那一日才掉了一滴泪,那滴泪是为了祭奠过去那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自己。再一次便是如今,可她却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会落泪。入了这清逸宫的那一日起,她便以为这天底下再没有什么能够难得住她的了,她是整个大梁最为尊贵的女人,就连她父亲见了她都要先行大礼方可开口说话。
可如今又是怎么了呢?她这一国之母,天下女子的典范,竟然被自己的丈夫,大梁朝的皇帝,不声不响地就被关在了这清逸宫,叫这皇宫里的人都看她的笑话!枉她还以为,皇上选自己做了皇后必然是因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最为特殊,可到如今她才明白了,皇上选谁做皇后无非都是为了权衡各大世家,不让哪一家独大,也不委屈了哪一家。至于该如何对待皇后,不过全凭皇上心情了,只要不让皇后饿着冷着找娘家告状,就算把皇后晾在这清逸宫一辈子怕是也不成问题。
若不是墨儿争气,夺得了太子之位,恐怕皇上早就巴不得把自己给锁在清逸宫了。只是她如今被困在这清逸宫,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若是外面有任何变动,她都无法知晓,墨儿若是为了此事失了分寸惹得皇上不快,恐怕皇上更会借此机会压制墨儿。
不过一个被贬的王爷,被废的一族,竟然让皇上如此大动肝火,甚至不惜得罪她的母族将她锁在清逸宫,这样大的威胁若是不赶紧除掉,指不定日后要生出多少麻烦事来。她原本早就计算好了,国公被重伤一事,必然会传到宋玉珩的耳朵里,以宋玉珩的性子一定不会放置不管,可他又是戴罪之身,不想被官府的人扣下,就只能走小路,她早已安排好了人在小路埋伏,只要一等她令下便即刻除掉献王,可如今皇上竟然插手了此事,埋伏的人没有她的指令断然不敢妄动,可要是错过了此次机会,再想找机会杀了宋玉珩这个孽障怕是难于登天了。
“来人!”
候在门口的太监一听见皇后的声音,半点不敢耽搁,躬着身子抬脚便赶忙走了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今日当值的是哪个侍卫?”
“回主子,宫前当值的是钱鼎铭大人。”
皇后心中一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你去准备笔墨,一会儿本宫将一封书信交予你,你要亲自交到钱侍卫的手上,听见没有?”
主子开口,奴才岂有不从的道理,太监赶忙应下,去了偏殿取来了笔墨纸砚,在一旁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