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冷哼一声,从前陆淑静觉得她像一个文人那样有风骨,这声冷哼也颇有那股子文人的尖酸气息。
“本宫只信一句话,叫做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是没做亏心事,自然就不怕夜半鬼敲门,何况淑妃如今还怀着身孕,更是要做些行善积德的事情才好,可别叫你连累了龙种。”
淑妃脸上始终有着淡淡的笑容,又向皇后蹲了蹲行一个问安礼。
“皇后娘娘今日说的话总是这样奇怪,妾身有些听不懂了,不过夏日里火气大些也是正常的,想来妾身刚刚给皇上来送绿豆汤的时候,应该给皇后娘娘也带一碗。”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李公公就从里头出来了:“皇后娘娘,您里头请吧!”
那种敌意好像只是针对淑妃一个人,对着李公公都是和颜悦色的,稍稍低了低眉头快步走了进去,再没有和淑妃讲话。
“皇后娘娘今日怎么这样盛气凌人的模样?平日也不像是这样,真真如同吃了火药一般,没吓着娘娘吧?”一旁扶着她的小婢女倒是贴心,人一走远就开始细心的嘘寒问暖。
淑妃用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你从哪里学会的嚼舌根子?我可不记得教过你这种不入流的东西,皇后娘娘想来今日心情不好的,你要是撞到枪口上去了,本宫要救你也救不回来!”
小婢女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回去的路上一直安安静静没有讲话,也恰好给了淑妃一些时间来思考。
皇后娘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自己要害皇上的消息,今日急匆匆的去勤政殿也多半是这个原因。心里倒不是害怕皇后看出些什么端倪来,总归自己送过去的冰糖绿豆汤是查不出问题的。
只是这万物相生相克,吃了一样,又吃另一样,那会有什么反应可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如果真有人背地里向皇后通风报信说自己心怀不轨,这倒还是有一些彻查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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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今日怎么来了?”秦既明说着话,手上却还看着奏折。
相比起刚刚对待淑妃的态度,秦既明对皇后就显然要冷淡的多,其实倒也不能算做是完全冷淡,不过是许多人眼中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帝后间最好的相处法则。
“回禀皇上,臣妾今日来是因为这皇宫里最近有些流言蜚语,说是有人想要加害于皇上,这才前来提醒一二。”
秦既明很明显的抿了抿嘴唇,他因为常年皱着眉头,虽然才廿岁,可已经可以轻轻地看出眉目之间的纵横,此时紧抿嘴唇,更是多了几份少年老成。
“你和你父亲还真是是一个性子。”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没什么,可在皇后听来却有如惊雷。
她家世代为官许多年,文官们都兢兢业业的为王朝进谏,只是到父亲那里就突然的败落了下来,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父亲是个直臣,从来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意所以有许多触犯了先皇的地方,先皇一怒之下就给父亲赐了斩首,那一段时间真是他们家最为暗无天日的时候,家族之内人心涣散,惴惴不安。
大伯,二伯他们急忙地分了家,生怕与父亲有所牵连,就连祖母也跟着大伯去了江南,家中只有她和母亲两人。
虽然之后先皇给了父亲追封,但一切都已然迟了,自己虽然当上了皇后,但背后却没有一个家族的支撑,这个皇后之位就像是踩在高跷上走路一般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拖下水。
她这么多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有哪一步行差踏错就被人抓住了把柄。别人都说当今的皇后管理有方,后宫里头是难得的清明,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根本不敢做错,不敢想那些后宫里头的宠妃一样为所欲为,自己是皇后,是国母,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自己,这样几乎透明的生活下,试问又有谁敢潇洒自如呢?
而在这几年,就在她终于感觉到皇上对待她似乎是有所信赖时,突然那个淑妃有孕,给她狠狠的敲了一下警钟。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仅凭无后这一条就足以让她踏入万劫不复之地,再反观淑妃,虽然亲生父亲去世了,但她的小叔叔是当今的陆司空。这样的人来当皇后,岂不是比她更加容易拿捏一些?心中又油然而生了那种父亲被斩首时的恐惧,那种即将无所依靠的绝望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后才艰难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臣妾知错,臣妾告退。”
秦既明又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这个皇后平日里从来不会给他添麻烦,这也是他最喜欢的一点,今天突然来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他心里是有一些不开心的,可并没有斥责的意思,谁知道皇后的胆子竟然就这么小?
“你到底要说什么?难不成你想要试试欺君之罪吗?”
皇后的脸色又白了白,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突然看见那桌子上已经空了的青花瓷碗,想着这应该就是刚刚淑妃送过来的绿豆汤,皇上竟然这么快就给喝完了吗?当真是把淑妃放在心尖尖上的。
这样想着,原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从哪里全部消散掉。
“臣妾管理后宫无方,放任小的们教舌根嚼出了这些个流言蜚语,自己竟然也信以为真,今日还特地来请皇上当心些,是臣妾鲁莽了,请皇上降罪。”
秦既明有些烦恼的摆了摆手:“没什么事情就下去吧,好好管理就是了,朕还是相信你的。”
皇后双腿一软,猛然的跪了下来,也就顺势行了一个大礼,把来请罪的那一套说法圆了个漂亮。
其实她如果再看仔细些,她会发现皇上养在书桌旁边的那一株富贵树的土壤一半是湿一半是干,显然是刚刚吸收了一些水分,那土壤上面还有一些残留的绿豆壳不能被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