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对着小桥方向的树林里,将小桥上的一幕尽收眼底的云鹤看了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叶小月,挑眉问:“如何?”
叶小月回头看了云鹤一眼:“你想好了?”
云鹤一笑,笑中似有无限凄凉:“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不然怎么会自动从那秘谷出来找我?当真以为这么多年我就真的如表面上过得这么风光?”
叶小月收回目光,重新放在河面上,恢复平静的河面上,根本看不出潜藏在下面的巨大的危险。
叶小月缓缓道:“说说你的计划。”
云鹤眼中的凄凉一扫而空,低声道:“其实这么多年在毒门和药门里,内部纷争一直不断,想当年开创神农门的老祖宗出发点是好的吧。只是后来不知传到哪一代,毒门渐渐壮大,压制了药门的崛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停了下来。
叶小月却接着道:“毒死一个人可比救活一个人容易多了,人心中的良知一旦泯灭,没什么事做不出来。”
云鹤惨然道:“是啊,我们就是这样来的神农门,那时神农门起码还有药门的人凭着良心制药救人,现在——”
叶小月眸光轻闪:“所以你拐了我来这儿,主要不是为了解你体内那错综复杂的百毒牵机引,而是为了灭掉神农门?”
云鹤回头看向叶小月:“我并不想灭掉神农门,而是想除去毒门这个毒瘤。你都想起来了?”
叶小月摇头:“想起了一部分,从进入银灵谷吃了那银灵草开始,关于神农门这一段都想起来了。奇不奇怪?”
她停下了,扭头看着云鹤,云鹤笑笑:“别担心,等解决了这里的麻烦,我应该有能力帮你启出你体内剩下的隐魂钉,那时候你应该就都能想起来了。”
叶小月不在乎的笑笑:“无所谓,我早已经不在乎了。”
云鹤转身往密林深处走,叶小月轻轻跟上。
密林深处的一棵参天大树下,云鹤纵身飞上树干,回头看着树枝下的叶小月。
叶小月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云鹤笑笑,转身从旁边的树枝上拿起挂着的长绳,扔了下去。
叶小月伸手抓住绳子,上面云鹤稍一用力,叶小月整个人如飞一般被扯上了树,站在云鹤身边还摇摇欲坠。
云鹤一把揽住了她,却被她瞪了一眼,领先往大树中心树干处走去,那里搭了一个小小的木屋。
在简易小树屋里坐好,叶小月这才对云鹤道:“说吧,到底想做什么?”
云鹤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必须摊牌了,不然叶小月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
云鹤成为百毒鬼王弟子的时候,就开始由门内普通试药炼药人成为百毒鬼王专用药人了,知道这个消息的叶小月吓了一跳。
原来当初她们俩个一心脱离试练药人的身份,被神农门内两大派毒门和医门掌门分别收为弟子时,在众人眼中那是脱胎换骨的好事儿。
起码叶小月是这样的,被认为极有天份的叶小月跟着医王学了很多高明的医术,至今受用,比如治好楚怀渊的腿。
但云鹤没有那么好的命,成为鬼王的专用药人只是使他不必再受那些普通毒与药的试炼,但要为鬼王试炼珍稀罕见各种奇毒奇药,他所经受的痛苦与折磨比原来还要重上千万倍。
这是他对这个地方无比厌恶的最大原因,但他身上因各种试炼留下的毒也聚集在体内,形成他现在百毒不浸,浑身是毒的百毒之王的称号。
云鹤的意思,擒贼先擒王,毒门里现在除了他的师父百毒鬼王,其他人都不是问题,毕竟云鹤是现在神农门下第一大弟子。
但就百毒鬼王目前的高深莫测,没有人,起码云鹤这样的不敢去轻易尝试,因为付出的代价是性命。
叶小月笑眯眯地看他:“你这是明显的想欺师灭祖还没胆子。”
云鹤丝毫不理会她的嘲笑,提出自己的想法,原来他看出来叶小月吃过九转牵魂草,知道她起码有九次假死还生的机会。
这种九转牵魂草可以让人在遇到危险时陷入假死状态,最高明的大夫也辨别不出来。
这也是叶小月能顺利从东龙天牢里诈死脱身的原因,当然,每次诈死之后身体的损伤也是实实在在的无可避免,需要好好养护。
所以叶小月选择离阳镇隐居一段,主要也是她需要休养好身体。
云鹤的意思是让叶小月找机会接近百毒鬼王,试试他的深浅,找到百毒鬼王的破绽好找机会下手。
叶小月听了他的打算的把头摇的像波浪鼓一般,盯着他的眸子道:“你这主意实在是糟糕透了,我就是一百次假死的机会也抵不了真死一回。”
叶小月转着眼珠问:“你确定不把你真正想欺师的原因说出来咱们研究研究?”
云鹤双手一摊,极其无辜地样子:“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绝对,没有丝毫隐瞒。”
叶小月笑笑站了起来:“我绝对,相信你的毫无隐瞒,但这件事恕我实在无能为力。”
叶小月也学着云鹤的样子双手一摊,还外回耸了耸肩,颇为无奈的样子:“我觉得以我现在的本事真的帮不上你什么,告辞!”
她说完大踏步迈向小木屋门口。
云鹤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脸色头一次铁青的难看,他紧紧盯着叶小月的脸,极力隐忍着什么,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叶小月用眼角扫了一眼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那只手越来越用力,指甲已经开始要陷入她的骨肉里。
痛,在加剧。
但叶小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平静的面容,平静的目光,平静的看着云鹤:“如果你要我合作,起码要全心全意信赖我。”
云鹤的神色一瞬间有杀机闪过,显然,他居然在此时动了杀心。
叶小月丝毫不担心,仿佛没有看出来他的杀意一样,平和的看着他挑眉反问道:“难道你不信任我?那你把我弄这里来干什么?”
云鹤的神情在她温和的眉眼中渐渐松动,最终放开她肩上的那只手,重新坐回椅子上,颓然地闭上双目,开口:“我这次出去是偷偷溜出谷的,本想着死在外面也好,不必再回到这鬼地方来。”
叶小月一震,偷偷溜出神农谷,那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云鹤却满不在乎地接着道:“所以我随心所欲的去过很多地方,过了一年多逍遥快活的日子,还碰到子嫣,这真是我这一生过的最快活的日子。”
叶小月并没有离开,反而也重新坐回云鹤对面,静静地听他接着说下去。
云鹤始终没有睁开眼,仿佛不想面对现实一般,口中却没有停:“如果可以,我永远也不想回来,但是,我师父在我体内下了百毒牵机引,你也看出来了?”
叶小月无声的点头,她知道云鹤此时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云鹤却猛然睁开眼睛,双目血红盯着叶小月低声厮吼道:“我不想死!可你知道这毒要怎么解吗?”
叶小月老老实实的摇头。
云鹤面色惨白的一笑:“需要我师父喂食他的心头血。”
叶小月呆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看向云鹤那张倾城绝代的脸时,眼光不由充满了同情。
没有人会轻易下这种毒,除非这人想将对方牢牢绑在身边。
云鹤的声音再次低了下来,他额上开始冒汗,几乎全力挣扎着说出话来:“我要想活下去,必、必须——”
叶小月的声音轻脆的响起,在云鹤耳中宛如天籁。
叶小月淡淡道:“我明白了,我们来说说我的想法和计划吧。”
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实在不必要揭人疮疤。
云鹤猛地抬头,面露惊喜:“你想到法子了?”
叶小月淡笑点头:“毕竟我也在这里生活过,也许,有些办法可以试一试。”
云鹤欣喜若狂,叶小月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她说可以试一试,那至少要有八成的把握。
要知道,一开始看到叶小月时他就看到了希望,恰逢收到北珲来信要求他带叶小月回北珲,可以以此为交换条件向他师父求情。
他本来在犹豫的,最后看到她服过九转牵魂草,还是决定带她来神农门试试。
看来他赌对了,他忍不住含着眼泪,上前轻轻拥住叶小月纤细的身子。
叶小月在他怀里停了一瞬,便假装不耐地推开他道:“行啦行啦,别拿出这副肉麻的样子来,我的主意也是有风险的,你可想好了,一去就不能回头了。”
她坏坏的歪着头,看着云鹤绝美的面容,脸上露出坏坏的笑,捏着下巴道:“不如你现在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直接去找你师父求求饶,效果更好一些?”
云鹤抹了一把眼泪,恨恨地再次扑上去,死死抱着她挠她痒:“臭月月,又来调笑我!”
但叶小月显然不怕。
闹了两下云鹤没意思的放开手,叹口气故作愁容地看着叶小月道:“你这个人就这点没意思,浑身上下就找不出个弱点来。”
叶小月眨眨眼,弱点啊,其实她有的,不过,不能告诉别人。
叶小月笑笑,对着云鹤挥手示意他把耳朵附上来,二个人开始低声商议起来。
东龙边界,阴阳地边界两里。
东龙大军与大应神军队列阵相对,兵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一眼望不到头的双方大军隔着一片十里左右的地方遥遥相望。、
双方主帅,东龙战神楚怀渊和大应兵马大元帅岳临兵,在阵地中间,相见。
一身银甲骑在大黑马上的楚怀渊,面上带着合体的微笑,向着同样全副青色铠甲的岳临兵拱手一礼:“岳元帅,请恕晚辈职责在身,不能向前辈行礼请安。”
他出众的仪表,礼貌的谈吐和不卑不亢的态度,瞬间让岳临兵对这个曾经的准女婿有了极大的好感。
不因私废公,不因公忘私,这个年轻人,是当下难得的明白人。
岳临兵露出自岳晓夜出事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坐在马上抬手虚扶:“年轻人不必多礼。”
楚怀渊这才直起身子,直视岳临兵的眼睛,她说她不是岳临兵的亲生女儿,这点从面相上真的看不出来,但这两人的气质却惊人的相似。
有担当,重情义,不折不扣的父女俩。
纵是她真不是岳临兵的女儿,她依然是自己所爱;纵然岳临兵真不是她的父亲,岳临兵也仍然值得自己尊敬。
楚怀渊有礼的问岳临兵:“不知岳元帅千里迢迢奔赴我东龙国境,究竟所为何事,晚辈可否效劳?”
岳临兵含笑看着面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不由轻轻点头,看,多聪明的年轻人,只字不提大应无礼犯境,只为所为何来。
大应李靖言挑动明帝出兵的名头还真是正中岳临兵的心思,因为他们正是打着大应郡主岳晓夜在东龙被诬陷致冤死的名号兴兵的。
岳临兵却是从肖健口中得知了真相的,但这不妨碍他想亲自来证实一下,当下不客气道:“听闻小女在东龙出事,心中万分担忧,不知传言真假,特来求证。”
按李靖言得到的消息,岳晓夜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一旦死无对证,任东龙说出大天来,也逃不过一个失责,正好给了大应兴兵的借口。
但楚怀渊从容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前阵子有奸细混入东龙皇宫,确是引发了一些误会,所以会有些谣言传出来。不过岳元帅请放心,我定会查个清楚明白,还郡主一个公道。”
岳临兵拈须微笑点头:“好,我岳临兵的女儿,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她在大应元帅府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