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龙驿站。
简陋的驿站门前,大应一行人马驻足而立,看着驿站门口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黑衣冷峻却仍掩不住慑人气势的男子均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余小山指着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张口结舌的对旁边的肖健道:“这,这、这这……?”谁能告诉他东龙的战神王爷什么时候变成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了?
肖健一把抓住余小山的手指按到他身后,收起脸上的讶异之色,躬身礼:“大应郡主府侍卫长肖健,见过楚王殿下。”
楚怀渊漠然地扫了他一眼,眼光看向他身后的车驾,余小山也回过神来见礼:“大应郡主府总管余小山见过楚王殿下。”
楚怀渊冷冷地一个字:“免!”
余小山和肖健直起身子,分列两边,露出身后郡主车驾。
一身嫁衣艳美无双的岳晓夜早已经静静等在那里,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楚怀渊只是略略凝了一凝眉,随即自然地走向楚怀渊,丝毫不在乎他那似乎能穿透人的冷寒目光,笑容如轻风化雨般轻轻屈膝行礼:“楚王殿下!”
楚怀渊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她的笑温婉和煦,让人心生暖意。她的惊异恰到好处,却没有丝毫嫌弃。她既没有新嫁娘的羞涩,也没有陌生人的忐忑。
楚怀渊不得不在心中为她叫了一声好,看来就算将来他们不能成为相濡以沫的夫妻,至少这一位确实能成为一个有趣的玩伴,“无所不能”的弟子,名不虚传。也许他以后的日子,可以不那么无聊了。
北珲皇宫,政阳殿,皇帝书房。
北珲皇帝司徒翼鹰目钩鼻,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手下:“岳晓夜没有反应?”
黑衣人点头:“据臣所知,楚怀渊伤腿不治不良于行的事确实是对外封锁消息的。
一是他伤腿错过最佳治疗时机,确实是很难再治好了怕东龙国民知道真相后会军心浮动;
二是东龙皇后闵氏族人势大,曾因皇上无子对楚怀渊心存忌惮,更怕东龙皇会立楚怀渊为皇太帝;
三则那个传闻中救了楚怀渊又伤了他的女人曾出言嘲讽他。但他既然露面,相信这消息也封锁不了太久的。”
司徒翼挥手,黑衣人退下,他拧了一下眉头,回身对旁边站着的一个面白无须的大太监道:“阿迪那边怎么样了?”
大太监福成弯腰回道:“回皇上,已经借琳妃娘娘告诉了五殿下,。”
司徒翼挥手,福成默默地退回角落。司徒翼目光望向遥远的虚空,一只手抚摸着身下的龙椅,用低得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阿琳,你莫怪我,有谁尝过权利的味道,还能再轻易放手。”
东龙帝国皇宫御书房
身形高大威猛的东龙皇楚怀昭坐在宽大的龙案后,剑眉轻蹙,看着手中薄薄的小册子,凉凉地问:“这就是《天机变》?”
旁边坐着的左丞相长孙宁郑重地点头。早已经憋不住的长孙无苏立即开口:“皇上,这确是岳晓夜献上来的天机变,微臣已经看过,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楚怀昭拿起册子以玩似的在手中轻扇,轻笑:“上官能是大应人,岳晓夜是大应元帅之女,如果这天机变真的如传说中的神乎其神,大应早就吞并天下了。让朕相信凭这一本小册子就能得天下?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扬手,“啪”的一声,将那本天下人闻之侧目的《天机变》扔到了上官无苏的怀里。
楚王府后花园,天然湖泊旁一座荒芜很久的院子。
刚刚收拾出来的卧室里,岳晓夜安然地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外间堂屋中,正用力擦拭宽大的八仙桌上的灰尘的鸣翠悄悄抬眼看了看室内,回身对同样在一旁打扫椅子的余妈道:“妈妈,我总觉得小姐这次回来有哪里不一样了。”
余妈擦完椅子,扫了鸣翠一眼:“有那功夫赶紧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不然晚上咱们就没地方睡了。”说完,转身出了堂屋。
鸣翠撇撇嘴,又看了内室一眼,轻手轻脚拿着抹布端水盆跟在余妈身后出门,来到隔壁房间。
余妈已经手脚麻利地整理好床上的东西。
鸣翠一边重新开始除尘,一边轻声道:“是真的,妈妈,我们小姐以郡主和亲的身份来楚王府做王妃,不但没有婚礼,没有洞房,甚至楚王都没有露面,这都罢了,连间像样的房间都没有,把我们打发到这荒凉的地方无人问津。”
余妈将床辅整理完毕,满意地看了一眼,坐下来喘口气。
鸣翠忙着手中的活计,看了余妈一眼,嘴上却没停:“要是以前小姐遇到这种事,早就闹开了去了,这回——”
余妈冲鸣翠招手,鸣翠立即丢下手中的抹布坐在余妈身边,余妈轻轻揽住她的肩,柔声道:“鸣翠,我知道你自小在咱们府中长大,没经过事儿。
余妈不同,余妈是跟着夫人身边侍候的,跟着夫人陪着元帅上过战场见过尸山血海的,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什么沟沟坎坎都经过了,自以为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说着,眼睛也不自禁地湿润起来:“可看着夫人难产横死,小姐先天不足身患奇症——如今,尚能平平安安的守在小姐身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柔声安慰,粗糙但温暖的大手轻轻安抚着鸣翠的肩膀,自然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鸣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低声哽咽:“余妈说的是,我都明白了,我自小是穷人家的孩子,什么苦没吃过?如今这些算得什么?”
余妈见了露出微笑轻轻拍拍她:“你说小姐变了,我看小姐没变,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善良,看到楚王的腿,都没有表露丝毫惊异嫌弃;
还是像以前一样爱看书,手握一本书,就可以视周身如无物。只是,小姐比以前更稳重了,就像小山经常被元帅念叨挂在嘴边的那个词——”她轻拍头顶,皱眉思索:“是什么来着?”
清脆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处变不惊。”
余妈和鸣翠一齐回头,门口处,一身天青便装的清丽女子手握一本书神态悠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二人笑。
余妈惊喜地迎上去:“小姐。”
鸣翠有些忐忑不安地低下头,也慢慢挪了过去。
岳晓夜拿着手上的书轻轻敲了敲鸣翠的头:“我们如今背井离乡,对东龙情况一无所知,目前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方法。小翠翠——”
鸣翠早已经羞的满脸通红,低声认错:“小姐,我知错了。”
楚王府书房,长孙无苏吊儿郞当地坐在椅子上,一双大长腿搭到旁边的矮塌上,手上拿着那本《天机变》冲坐在书桌后看书的楚怀渊招手:“阿渊,既然皇上和你都对这据说能颠覆天下的《天机变》不感兴趣,那你为什么要答应联姻?”
楚怀渊头也不抬:“皇兄不过是要一个可以平天下的借口,我么,只是想看看无所不能的弟子。”
长孙无苏眼珠一转:“我还没看到,什么时候让我看看?”
楚怀渊声音冷冷地:“看你的书。”
长孙无苏“嘁”了一声,小声嘟囔:“小气。”低头捧起小册子读得津津有味。
刘九伟从外面走进来,直接一屁股坐在长孙无苏对面的长椅上,咕咚咚喝掉一大碗茶,这才冲着坐在书桌后同样拿着
一本书的楚怀渊道:“王爷,你还有心情在这看床书啊!”
楚怀渊头也没抬,理都不理。旁边的长孙无苏却立即抬头一脸兴趣地:“怎么样?”
刘九伟看了一眼无动于衷地楚怀渊,转头冲长孙无苏道:“春娘没有得到王爷的任何示下,干脆直接将人扔到了花园里荒了许久的停苑去了。”
楚怀渊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刘九伟。刘九伟露出一个了然的笑,继续道:“不但如此,除了她自带来的一个老妈子一个丫头,没有多派任何人手。”
楚怀渊皱眉。刘九伟一脸坏笑:“而且,没有供给任何食物。”
楚怀渊手中的书“啪”地扔到了桌案上。
长孙无苏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把目光从刘九伟身上调回楚怀渊身上:“我说阿渊,你这也太过份了吧!好歹那也是大应郡主来的。”
刘九伟挑眉看向已见怒意的楚怀渊:“最最重要的一点是——”
长孙无苏听着他故意拉长的音调,手中的小册子直接飞向刘九伟面门:“别卖关子。”
刘九伟劈手接过小册子,颇有深意地是:“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位准王妃居然一声没吭,所有物品自带齐全,整整备了一马车,自己带着两个下人动手,把起居安排妥妥贴贴。
这会儿,一主两仆正悠闲地坐在湖边赏着美景,吃着烤肉,喝着小酒,那个香味啊——!”
他话音未落,长孙无苏眼睛一亮,整个人如一支离弦之箭般穿了出去,身后刘九伟懒洋洋的声音才传过来:“顶风飘出三五里。”长孙无苏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刘九伟这才收了脸上的笑,回头对楚怀渊面色郑重地:“殿下,岳晓夜也许真的承袭了“无所不能”的天机变。”他抖了抖手上的册子,意味深长地:“当然,不是这本《天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