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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章 风雨既起

韶凤天下 文清宁 4944 2024-07-11 19:53

  夜色深重,更深露重。

  青桑推开屋门,边笑着说道:“小姐,小厨房送来了夜宵…”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青桑如今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凤韶经常夜里出去办事,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反应片刻后她连忙退出房外,关紧房门在屋外守着。

  凤韶换了身黑衣,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前往护锦河,河边一片凌乱。路上、停靠的小船上,东倒西歪躺着许多尸体,不远处的屋子火势越来越大,照亮黑夜和迷雾。

  空气中弥漫着说不上来的难闻味道,更明显的是浓浓的血腥味。凤韶心口忽然慌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打着,无法言说的闷痛。她眼前闪过一张清冷刚毅的脸孔,撕扯着她的心脏和血肉。

  她上前翻着尸体,一个个的看着脸确认是不是他。直到在一个尸体上翻出了一枚玉佩,待她用衣袖擦拭掉上面的血迹后,盯着看了一会儿,心口的刺痛愈发明显,几乎到了承受不住的地步。

  那是步临风佩戴在腰间的玉佩,她记得。

  此时耳畔似乎只能听见呼啸的冷风声,而不远处的大火仍在熊熊不息。

  她连连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处大口的喘气。

  不,她不信。

  身后忽然卷起一阵浓烈的男人气息,她反应极快的抽出佩剑,对方也顺应着她的出手一把扼住她的手腕,长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凤韶刚要反击,背后的响起声音道:“是我。”

  她怔愣的转过身去,只见步临风安然无恙的站在她的面前,他的身上虽没有明显的伤处,可衣衫上还是染了大片的血。

  步临风的眼尾含着浓浓的笑意,一点不像刚从硝烟烽火里逃生的。他总是这样一副轻佻无畏的样子,霸道的要命,让人哭笑不得,爱极又恨。

  燃烧的火海朝天空射出万丈红光,吞没了充满血气的大雾和皎洁的月光。

  步临风的手指在她无比惊惧气愤的脸上轻轻抚摸着,指尖抹去一滴泪水,他微微一怔,蹙眉看了一眼,就连凤韶都没意识到她竟然哭了。

  “你担心我。”

  凤韶咬着牙开口道:“他们都死了你怎么还不回去,这里还是很危险的!其他人呢?保护你的那些人呢?”

  他的笑意越来越浓,他道:“你还不承认吗?”

  那样云淡风轻的眉眼,轻描淡写的语气,危机尚未退去,他还这般有心思谈情说爱,气得她不知如何是好,握拳狠狠的打了他一下。

  凤韶恢复了理智后才后知后觉,她到底是关心则乱还是低估了步临风,当年他还是侯爷的时候身手功夫就是出了名的硬,她曾经也和步临风交手过,若是真赤手空拳的比,这天下也许都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步临风的目光对上她的双眸,柔声说道:“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

  片刻后,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却破涕为笑。

  突然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人举着长刀劈了过来,离得太近剑又在地上,他只得将她拥入怀里转过身去。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她没反应过来,只听步临风闷哼一声,他的后背被长刀划破,顿时鲜血淋漓。

  凤韶连忙推开步临风,捡起地上的长剑朝杀手冲去。却未料对方武功非同小可,那杀手找准时机又一次高举长刀朝她劈来,她反手用长剑挡住。

  步临风从袖中拿出暗器超空中一扔,顿时烟雾缭绕,混乱之中他拉着凤韶仓皇逃去。

  没走多远,步临风忽然跌倒在地,她连忙要扶起他却根本扶不动,借着火光才看到他后背上两道长长的血痕,有些狰狞和惨烈。

  凤韶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越发的慌张无措,只好先将他安置依靠在墙边。

  步临风的呼气越来越急促,他抬眸看到她的脸上有一道伤痕殷出些血,微微动容,而后还是狠心道:“你先走,快走!”

  凤韶用力的摇摇头,还是忍不住的掉落了几滴眼泪,她道:“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我这不是留下了吗。”

  步临风会意的苦涩一笑,凤韶看他的眼神看向别处,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她的身后,只见那个杀手面无表情的手握长刀在不远处,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凤韶回过头,紧紧握着他的手,深深的看了一眼步临风,忍下泪水,扯出一抹笑容。而后她站起身,手执长剑,朝那杀手走去。

  厮杀间,长刀砍到了凤韶的右肩,她险些松开手中的长剑,痛感才蔓延开来。她看到不远处的步临风,他的手落在地上,头也无力的垂下。

  她顿时心口一痛,忍着疼痛拼尽全身力气推开长刀,迅速的一个翻身,待她站稳后,那个杀手捂着滋出血的喉咙连退了几步,重重的倒在地上。

  她捂着肩膀的伤口朝步临风慢步走去,忽然身后有轻微的声响,她提起剑倏然转过身,待看清那副熟悉的面孔后她才放松的呼出一口气。

  秦隐看了看凤韶,又看向已经昏厥的步临风,满脸惊讶,她开口道:“走,先去华悦楼。”

  …

  明粹宫。

  宣帝走进时,殿门敞开着,只有一个宫女在守,由里向外飘散着淡淡的鸢尾花香,沁人心脾。他站在门口看着灵嫔许久,她好像全神贯注的在翻着桌案上的宣纸。

  宣帝特意放轻了脚步,又示意刘堂不要出声,待他靠近到灵嫔身后时,才悠悠开口道:“看的这是什么?”

  灵嫔没有表出惊吓的模样,她先是一愣,而后起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宣帝露出舒展的笑容,他伸出手扶起她,此刻才正面的细细打量着她。她着一身藕丝云缎裙,浅玫色趁的她皮肤光滑雪白。即便是淡淡的妆容,却也显的她更加眉清目秀,出尘脱俗,宛如一朵不可亵玩的白莲般,美丽妖娆的同时,也有一股清冷的傲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妩媚动人,更带着野性不驯的感觉。

  灵嫔的美貌不说是在宫里,即便是在南黎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艳丽。她又拿捏妥当,该顺从时温柔体贴,该欲擒故纵时桀骜不驯,这等美貌和性子,实在难得。

  “听说皇上最近有些上火,嫔妾想着学学如何做些爽口败火的给皇上尝尝鲜,就去御膳房要了些食谱来。这食谱上说,莲子兑些百合做成羹,清甜去火,哪日嫔妾学会了做给皇上尝尝。”

  宣帝款款亲近她,随着她的衣袖拂动而散开的香艳,令这屋里点的熏香也都黯然失色,他有些陶醉和迷离的轻轻嗅了嗅,轻声声道:“你比鸢尾花都香。”

  灵嫔勾起唇角,她的肌肤被烛光照映的越发白嫩,宣帝有些难以克制的伸出手想要触碰,灵嫔趁她指尖触碰的霎那,娇笑着躲开,从他势在必得的掌心逃脱,满副媚态横生。

  他凝视停在空中的手,有些怅然若失,也有些生气,命令道:“过来。”

  她不依,随手拿起一只架子上放着的玉如意,笑眯眯的道:“皇上若是这么急性子,嫔妾就把这个砸了,俗话说千金买红颜一笑,皇上这样疼惜我,不如万金买我一笑可好?”

  宣帝被她嚣张得意的可爱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说道:“好,朕不急,你过来。”

  灵嫔这才依了他,走回到桌案前,合起桌案上放着的书,宣帝趁此机会从后搂住她的腰,轻声道:“今天这样乖巧,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灵嫔脸色一变,答道:“没有。”

  宣帝何等多疑,他立刻看出她的不对劲,他捏住她的脸,逼着她的脸面对他,追问道:“真的没有吗?”

  灵嫔惊慌的咬了咬嘴唇,似勾似引,回道:“如果嫔妾说了,皇上会怪我吗?”

  宣帝的脸色风平浪静,继而道:“你该知道,你做什么朕都不舍得责怪。只要你不是太过分,朕都会护着你。”

  灵嫔轻轻推开他,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在他面前跪下,禀道:“皇上,臣妾前夜在后湖散步的时候,遇到了恒王殿下。”刘堂懂事的眼神示意了宫女,带着她退出去,殿内只剩他们二人。

  宣帝眼睛危险眯起,没有说话。以往那次宫宴,玫妃当众指出恒王身上掉出的绢帕,当时宣帝便看出来了那是灵嫔日日带在身上的。以他多疑的性格,若是换了旁人定会苛责严查,可毕竟他不舍灵嫔,事后灵嫔也是对他百般敬爱撒娇,又奈何没有实质的证据,他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此刻灵嫔敢主动再提起恒王,无疑是引发了他心头埋下的定时炸弹。

  “他和一位叫阿青的人有接触。”

  宣帝一怔,质问道:“什么?”

  灵嫔抬起头,一脸信誓旦旦,继续说着:“嫔妾虽不知阿青是什么人,可听阿青跟恒王如数禀报您的事情,臣妾猜料他应该是您的心腹。所以臣妾留了个心思,躲在树丛里偷听,结果……”

  她特意停顿住,宣帝紧接着问:“结果什么?”

  他既然追间,就是相信她,最起码他信了一半。

  “恒王花了重金雇了白楼的人,要在寒食节那日的宫宴刺杀您。恒王知道您对有人贩卖私盐的事有所察觉,索性他一不做二不休,等着您找他算账,何不如直接篡位?”

  宣帝眉头紧蹙,不敢置信的追问道:“你确定你看清的人是恒王吗?”

  “千真万确,臣妾有什么理由无中生有呢。阿青一直都在瞒着您啊,白楼的大批刺客已经入城了,阿青查到了却没有禀报您,这是为了什么呢!”

  灵嫔瞥见宣帝的脸色越发沉肃,她趁热打铁,哀声道:“嫔妾什么都不求,只求皇上您安然无事!”

  宣帝沉默不语,许久后,他忽然看向她,锋利如鹰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肃声道:“你怎么会告诉朕这些?你如实告诉朕,你和他究竟有没有过?”

  他倾身逼近她,更加清晰观察她的每一丝表情,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逼问道:“你真的会出卖他吗?”

  灵嫔握住宣帝的一只手,泪眼汪汪的凝视他,目光里满是坚定:“皇上,嫔妾在您眼里就这样不堪吗?!一面侍奉您,求您庇佑我,一面却与恒王不清不楚,我会这样愚蠢的自绝后路吗!”

  他一言不发,紧盯着她的脸孔,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灵嫔此时的楚楚动人,娇媚柔弱,与他对恒王的半信半疑碰撞,他权衡取舍,天枰倾向了另一端。

  “当年的确是恒王殿下将嫔妾送进宫来侍奉皇上,嫔妾又是何德何能才进为嫔位能好好的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皇上的恩德嫔妾不敢忘!起先恒王有意让嫔妾将皇上的事告与他,可当时嫔妾身份卑微又不是很受宠,哪能知晓皇上的事,久而久之我就像个弃子,他再不来过问了。我没了利用之处,恒王就又送了丽嫔进宫,作为他的新棋子。这一次倘若不是关系皇上您的安危,嫔妾根本不会驻足去听,嫔妾躲着跟他有关的事还来不及呢。若是嫔妾和恒王殿下真有过一段情,又或者臣妾还是他的人,那臣妾又何必把他卖出来呢!”

  片刻后,宣帝将手从她汗涔涔的掌心内抽出,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的问道:“怎么出这么多汗?”

  灵嫔如实答道:“嫔妾害怕。”

  宣帝问:“怕什么?”

  “嫔妾怕皇上信不过嫔妾,最终还是会厌弃我这个麻烦。嫔妾若是没了皇上,只有死路一条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忠贞了。”

  灵嫔面容坦荡,视死如归,仿佛真是一个烈女,宣帝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一些,“如果朕真的对他下手,你忍心?”

  她毫不犹豫的答道:“忍心。”

  “是皇上您给了臣妾一束光明,让臣妾有希望活下来,没有您,就没有今日会笑的古灵儿。”

  他看着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望进她漾着水光的眼眸,彻底失神在她的眼神中。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秒钟,而后说道:“灵儿,朕这辈子对不起太多女人,不论是皇后,还是俪妃,甚至那些连妃嫔都不算的女人,朕要么辜负了情意,要么辜负了名分,有的是朕一生都还不了的。朕无法让每一个女人都满意,只有你,朕想满足你所有要求,朕想看你每天都很髙兴。”

  她滚下几滴眼泪,道:“皇上,嫔妾绝对不会做任何背叛您的事,也不会辜负您对我的宠爱。”

  宣帝将她从地上扶起,为她抹掉脸上泪痕,笑道:“你肯如实告知朕,朕很髙兴,朕看到了你的忠心。”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朕还有政务繁忙,明早朕会过来陪你用早膳。”灵嫔眼眶含泪的点点头,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目送宣帝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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