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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章 覆水难收

韶凤天下 文清宁 6447 2024-07-11 19:53

  初夏之时,气候也变得温热许多。

  那夜回华悦楼后,易幽给步临风处理了一下伤口,秦隐便带着他回府去了。一连几日,他都没有再来找过她。

  那天他护着她受伤的时候,她脑海了闪现的是慕安替她挡箭的那一刻。万箭穿心,她永远都不会忘,她更不想让步临风也落得这般结果。

  凤韶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闭目养神。她回过神来,悠悠短叹一声。

  忽然感觉眼前的光被遮住,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步临风那张俊美的脸庞正巧映入眼帘。

  她连忙坐起身,有些木纳的看着他。步临风唇边漾着淡淡的笑意,他退了一步,负手而立,也回望着她。

  正午和煦的阳光倾洒下来,打在他的侧脸上,线条清晰冷峻的侧脸泛着温暖的柔光。

  忽然起了一阵风,夏风中甜意的味道带着他身上的好闻的木质香,让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了几分。

  步临风柔声道:“醒了?”

  “你…你的伤?”

  他笑了笑,回道:“没什么大碍了。”

  凤韶点了点头,思量片刻后,垂眸道:“那…那我们好好谈谈吧。”

  步临风脸色一变,而后道:“谈什么?谈你还想着要推开我,还是你不是唐锦韶?”

  她下意识的猜料是他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以他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凤韶倏然站起身,眸中闪现杀气,却被步临风扑捉到,他似自嘲般笑了笑,继而道:“我不在乎你是谁,凤韶也好,唐锦韶也好,我只想护着你。”她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自若的样子,却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费尽心机隐姓埋名,六年了,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叫她凤韶。

  他垂下眼眸,目光定格在她苍白的手上,而后他上前握住她冰凉的右手,说道:“我对你的心意,这些年了,你还不肯承认吗?”

  凤韶没有说话,她从未有过这般复杂的心情,悸动、惆怅而迷失,片刻后缓慢移开自己的手,一副黯然失神的样子。

  步临风声音微凉,缓缓启口道:“我知道现在的我配不上你,但我会努力......”

  凤韶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向他,她摇摇头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明明是我配不上你......”

  “我当然知道。”他打断道,“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是一个会默默体贴别人的人,你有独特过人的才华,你勇敢坚强,无论境遇如何艰难,你心里第一位的是爱而不是利益。还有,在我眼里你的容貌是最美艳的...”

  凤韶被说的忍俊不禁,而步临风忽然一副郑重的表情,说道:“我想和你有一个未来,我想以后可以和你携手漫步,或者在院子里喝杯温茶,趁你睡着的时候我还可以偷亲你一下。”

  “凤韶,我想做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那个人,我想跟你并肩,而不是站在迷雾中追寻你。”

  她闭了闭眼,深知自己不可能再假装无动于衷了。

  她的嘴角动了动,慢慢的伸出手拉住他的手。步临风感受到手掌里传来的温度,他微微一愣,而后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眼含笑意的看着她。

  “好。”

  日头正好,阳光温暖,屋檐下有铜铃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步临风握紧她的手,正是掌心间的温度,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贵。

  凤韶抬起一只手,触及他温热的面孔,轻抚他的每一处皮肤,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还是你,对吗。”

  他拉起她的手,吻着她掌心的纹路,他淡声应道:“是,我一直都是你的步侯爷。”

  凤韶呆滞无声,极力分辨这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她沉寂的心口缓缓苏醒复活,眼里蓄满了泪水,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又破泣而笑。

  “又哭又笑,这是怎么了?”步临风一边用指腹拭去她的泪水,边道。

  凤韶摇摇头不语,而步临风已洞悉她眼底的不安之色,他捧起她的脸,用力的吻向她,肆意席卷她的唇舌,似乎要把这一年的克制都讨回来。

  在他吻的最纵情最缠绵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温热的气氛,他无可奈何的缓缓松开她。凤韶瞧见他一脸闷色,不由扑哧一笑,随即高声道:“进来吧。”

  易念闻言推门而入,待见到步临风时愣了一下,眼神请示凤韶的意思。凤韶清楚若非要紧的事不会是易念来禀报,她点头示意易念说话。

  易念面色严肃道:“最近有人花了高价请白楼找一个人,下面的人不知怎么办,让我来问您的意思。”

  若是好找的人也不会传到她这里,若是那人难寻,易冥也定会处理。凤韶不解道:“什么人?”

  易念沉吟片刻后将手中的卷轴拆下,一幅画卷缓缓展开,当凤韶看清画中人时不禁大为震撼,她怔道:“这...这人......”

  步临风见她如此惊讶,视线也转移到画卷上,画中人,竟是凤韶。

  凤韶神色顿时紧张,她追问道:“怎么回事?”

  易念不敢有疑,当即如实答道:“大概半年多前,在北越便有人拿着此画寻人,最近这幅画甚至流传到了西凉和南黎。易冥收到画后立刻动身去查了,但仍却未查清幕后之人。”

  步临风在一旁随声附和道:“不是半年前,早在一年前我刚回北越时就已有人在开始寻你了。此人在多地明察暗访,不惜花天价也要找出画中人的下落。我早已派人查探幕后之人,但此人做事太过滴水不漏,连我至今也未查明。”

  敌在暗我在明不说,此人似乎来者不善,如今大计迫在眉睫,绝对不能生一丝一毫的意外。凤韶身体不由一个哆嗦,步临风见状连忙上前搂过她,温声安抚道:“你别害怕,此人定不是南黎的人,应该与你的身份无关。我已派人在暗中阻拦,他最近肯定不会找到你的,我也会抓紧找出幕后之人。”

  她在步临风的温柔当中平静了下来,理智的回想片刻后,沉声道:“自从凤家出事后我就进了白楼,这些年过的一直都是隐姓埋名的日子,除了与凤氏一案相关,我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要找出我。难道是玄峰余党的手笔...?不应该啊...”

  易念道:“应该不会是玄峰,易冥当时就怀疑过这个可能,随即便召了易晏回来,将那些玄峰余党尽数处理干净了。”

  步临风提道:“幕后之人定然不认识你,韶儿,你不觉得这画中人有些奇怪吗?”

  凤韶再次将目光投向画卷,浓墨重彩的眉眼凸显她的五官十分鲜明,朱唇如滴着露水的红艳花瓣。不知是作画人技艺高超,还是画中人神情动人,总归画上的人更叫人移不开视线。

  凤韶迟顿片刻,若说面孔不论怎样仔细观察,确是她无疑,可就是画中人给人的感觉,似乎与她本人大相径庭。

  画中人神色柔美,眸光与眉眼间媚态横生,秋波婉转,可以说是摄魂的婀娜。

  凤韶恍然大悟,她向来冷着脸,这样娇妩的神情何曾在她的脸上体现过。

  步临风攥紧她冰凉的手,宽慰道:“寻你之人或许根本就不认识你,所以你暂可放心,应该不会是与凤氏相关的人。”

  凤韶闻言心中稍定,而后吩咐道:“先不必管此事,总归先拖着不让他查到即可,最近还是盯紧宫里为重。”

  待易念应下离开后,步临风将她圈在怀里,伸手抚去她额间的冷汗,柔声道:“别怕,有我在,定会护你周全。”

  凤韶知道,步临风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明明她是那样容易紧张担心的一个人,但只要有他在旁,她便会无比的安心。

  见她舒缓出笑容,步临风也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已经安排了,过两日誉阳公主会带你进宫见俪妃娘娘。”

  其实这么多年了,从她回到安阳城后一直未进宫去见姑母,从前唐锦华和尹念朝去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机会跟着去看望姑母,她只是怕她见到了姑母会忍不住,宫中也不比宫外,耳目众多,若是她露出一二端倪到时候也是连累姑母。

  凤韶忽而一愣,惊呼道:“不对,你的意思是...是...姑母认出我了?”

  见步临风点点头,她眸中之色又黯淡了下去,低声道:“她会不会怪我...回来了这么多年,却也没去看望过她......”

  “怎么会,你所行所想,你姑母都懂你。只要你还好好活在这世上,便是俪妃娘娘最大的愿望。你放心,两日后我会安排好,且有昱朝在,不会有事的。”

  凤韶并未应诺,而是陷入犹豫之中,顿了半晌后,她忽而反拉住他的手臂,问道:“誉阳公主?你的身份尹家早就知道了吗?他们知道没关系吗?”

  她这副焦急的担心他的模样,让步临风觉得比赢了几场胜仗还要爽快。他嘴角的笑意加深,答道:“放心吧,没事的。誉阳公主像母亲一样待我,昱朝也是与我一起长大的,至于南黎的形势,他们比我清楚。”

  凤韶复而微笑,柔色挂上眉梢,一对如月明亮的眼眸,溢出纯情的波光。

  步临风眼中含着浓浓的深情望着她,他哑声道:“我们继续吧。”

  凤韶闻言一愣,见他的脸庞贴向她,她才心下会意,在他的唇马上要落下时她不安分的躲开,嬉笑道:“想的美!”

  步临风添了几分力环住她,生怕她真从他的怀中逃脱,他趁她不注意咬住她的耳垂,在她缓缓酥软时,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别调皮,你这一年欠我的,要抓紧补上。”

  …

  大政殿内。

  宣帝合上奏折,满不耐烦的抬头看向站了许久的慕伯如,他自从听了灵嫔所言,又没理由直接处置了恒王,所以他现在怎么看恒王和慕家都不顺眼。

  “爱卿何事?”

  慕伯如见宣帝终于肯开口问话,他连忙毕恭毕敬的跪下,禀道:“皇上,臣发现了凤家余孽还活在这个世上,而且就在城中!”

  听到‘凤家’二字之时,宣帝眉头一跳,越发控制不住隐藏自己的情绪。慕伯如唇边闪过得意的笑容,继续道:“皇上,都怪臣当年只顾剿灭凤平,却疏忽了查看凤韶的尸体,现在臣已查明,凤韶就是现在的唐锦韶!”

  凤家的事和灵嫔所言的太子之事在宣帝的脑海中相互碰撞,更何况慕家和唐家素来不和积怨已深,这也不乏是慕伯如想对唐家下手。

  宣帝现在满是心烦意乱,许久后他勉强说道:“爱卿可不要胡言!”

  “臣不敢欺君!若无把握,臣怎敢妄言?事关重大,还望皇上明察!”

  若换了旁的事,他不会多想,可毕竟事关凤家的事,如果唐锦韶真的就是凤韶,宣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巨大的威胁安置在自己身侧。可毕竟现在两国使臣还没走,正需要唐绍林之际,他也不好直接对唐锦韶下手。

  宣帝将手中的奏折一扔,烦躁的捏了捏鼻梁,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已经快把他逼疯了。慕伯如趁此机会立即道:“臣有一个主意,可以让凤韶自投罗网,还不会影响唐家。”

  宣帝瞥了一眼慕伯如,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皇上可以把俪妃囚起来,放出消息,那凤韶知道自己的姑母生死未卜,定然会露陷的,到时翁中捉鳖即可!”

  宣帝的脑海中闪过俪妃那张面容,他都记不清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凤家被灭门之后,她的眼里再没了光亮,也对他是避而不见。凤家之事唯独留了她的活口,可见他对她的情意多深。

  慕伯如算准了宣帝的想法,他若不是拿捏得准宣帝的性子又怎么会爬到今天的位置。他故作一副激动的样子,高声道:“凤韶改名易姓、装模作样蛰伏于唐家,可见其心计城府!皇上若不及时处理这乱党余孽,后患无穷啊!臣恳请皇上以江山大业为主!”

  久久之后,宣帝发出一声叹息。

  暮色深去,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凤韶和林易在华悦楼的雅室里下棋,这一刻好像远离了世间的喧嚣,只有一旁煮茶的咕噜声,并着屋外的雨声。

  林易看着棋盘边问道:“瞧你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

  凤韶眨了眨眼,莞尔一笑,只听他继续道:“听说你前几天受了伤?”

  她随口道:“没什么事。”

  “我还听说,你和那个北越来的璟王殿下走的很近。”他落下一枚棋子,说道。

  凤韶回道:“嗯…等到时候了,我会同你讲清楚的。”

  林易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笑,他道:“你啊,我别的什么都不求,你就把你身子养好了,别再受了伤还去找易幽。”

  凤韶笑意越发深,她干脆不去看棋盘,抬头问道:“怎么,你是心疼易幽了?”

  林易面上一怔,而后继续落子,回道:“别胡说八道。”

  “怎么了嘛,我觉得易幽挺好的啊,易哥哥你考虑一下嘛。”

  林易道:“大仇未报之前,我不会考虑这些。”

  凤韶愣了一愣,她若有所思的垂下头去。

  忽然屋门被推开,易念匆匆走进来,禀道:“尊主,尹丞相来了。”

  凤韶和林易对视一眼,她仍有些惊讶,确认一遍问道:“找我?”

  易念点点头,答道:“是,就在外面候着呢。”

  凤韶道:“快请他进来吧。”

  约过了半晌,尹寻风尘仆仆的走进来,易念把屋门关紧,退到门外守着。

  凤韶和林易皆起身,正行礼时,尹相直接道:“俪妃出事了。”

  “是皇上的旨意,说她与凤氏余孽有关,皇后带人封了玉明宫。”凤韶脸色大变,一遇到俪妃的事,她就不可控制的乱了分寸。尹寻继续道:“她找人捎信给我,让我务必告诉你,不要轻举妄动。”

  尹寻看着凤韶惊慌失措的神情,冷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凤韶抬眸看向林易,林易冲她点了点头,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开口道:“三叔。”

  尹寻愣了一愣,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凤韶,震惊的久久没有言语。

  这世上,只有凤韶有一人叫他三叔,只因当初凤平、尹寻和宣帝结拜,尹寻是三人中年龄最小的,所以凤韶从小便叫他三叔。

  “你…你…你是韶儿?你…你还活着?”

  尹相想着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一见到他便兴高采烈的叫着他三叔,他的胸口起伏,惊喜的同时却还有失而复得的惶恐。

  凤韶跪在地上,终于能相认的喜悦和忆起父亲的惨死皆涌上心头,她哽咽道:“三叔,是我,我是凤韶,我还活着。”

  尹寻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积压了六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的爆发出来。他热泪盈眶,哀声道:“好…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一番寒暄之后,尹寻才得知六年前的事,得知这六年里凤韶是怎么度过的,林易在一旁好生相劝,他们二人才得以平复心情。

  三人围坐在桌案边,林易为尹寻砌了盏茶水,听尹寻问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护好你,害得你这几年过的…唉……”

  凤韶道:“三叔别这么想,当年在风口浪尖上,我去投奔您怕是也会为您招来杀身之祸,况且…只有我在白楼站稳脚步,有自己的实力,才能为爹爹报仇平冤。”

  “爹爹真心把皇上当作兄弟,护着他的皇位,守着百姓安居,可到头来,却被皇上猜忌致死。慕伯如为了一己私欲,对爹爹和凤家军赶尽杀绝,却告知所有人是爹爹要造反。我不止要找他们报仇,我还要为爹爹平冤,我要告诉天下人,爹爹还是那个只为保家卫国的大将,他从来没有意图篡位!”

  尹寻蹙着眉头,沉重的闭上双眼,又落下泪水。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点了点头。

  凤韶看向露台处,看到了远方的夜色,她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已经失去的够多了,我不能再失去姑母了。六年前,是我没有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惨死,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拼上我的一切,我也要护姑母周全。”

  她转头看向尹寻,道:“我会去查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叔以后有什么事就来华悦楼,会有人安排你我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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