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临风亲自给凤韶处理伤口,当他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抓痕时,眉头一跳。
他上药时,青桑捂着嘴在一旁颤抖,可凤韶却是一声不吭的忍着疼痛。
步临风给她的伤口包扎完后,才启口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你身边的。对不起......”
凤韶微微一笑,拉过他的手握住,宽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嘛。”
此时秦隐刚从外面回来,步临风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秦隐摇了摇头,答道:“他们做的很干净,我赶过去的时候,有个婢女已经死了。”
步临风目光沉重,可凤韶面上确实一副了然,她早就料到了,以宋玉笙的聪慧,怎么会留下这样的把柄。从前不论宋玉笙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没放在心上。可现在对方已经到了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她没办法在坐视不理。
秦隐又道:“还有一件事,陛下叫您过去一趟。”
“不去,告诉他...”步临风的话还未说完,凤韶打断道:“说不定陛下是有什么要事呢,若是没什么事陛下也不会随便传唤你呀,你先过去看看吧。我没事的,外面都有皇家侍卫把守,我这里也有易念和扶沉,没关系的,你去吧。”
步临风轻叹一声,有些无奈的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宋玉笙那里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她的。”
凤韶道:“不,这件事我想自己去。”
步临风顿了顿,随后微笑答道:“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若是场面撑不住了,就叫我过来。”
待步临风离去后,青桑看向若有所思的凤韶,询问道:“王妃,要休息一会儿吗?”
凤韶眸光闪动,杀气渐显,道:“易念,随我走一趟。”
...
宋玉笙回到帐篷内,恼怒的拂掉桌案上的茶盏,喃喃念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的确是她在暗中动了手脚,这次皇家狩猎,宫中特意缝制了佑福香囊,每个上场的人都有佩戴,她特意让婢女将一种吸引猛兽的香料放在璟王妃的香囊里,她也是听说了那草原狼多么凶猛的,到底是她低估了璟王妃的实力吗。
兰意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如此震怒,她连忙上前说道:“小姐息怒,那个婢女梁厌他们已经处置好了,不会有人查到小姐的。”
宋玉笙很快冷静下来,她慢慢扶着桌案坐到木椅上,深深呼出一口气。而后她冷声道:“不...不...走,我们去找父亲,我要见父亲!绝对不能让唐锦韶活着离开草原!”
说罢,宋玉笙正要朝外走,迎面撞上来人,她看清后脸色一变。只见顾长霖走进来,他带着一身戾气,神色沉肃。
宋玉笙透过空气凝视顾长霖,流转的秋波如黛,勉强扯出笑容开口道:“顾公子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儿了?”
可她的美色并未激起他半点涟漪,顾长霖眼底的厌恶和凉薄却愈发深重。他道:“你敢碰她?”
宋玉笙略略镇定,脸上的笑容敛去,说道:“你想让我不碰她,那我们两个合作吧。”
顾长霖阴森暴戾的脸孔出现一丝缓和,漫不经心的道:“说。”
宋玉笙道:“我要你帮我对付璟王。”
顾长霖饶有意味的勾起唇角,问道:“怎么,他不是你喜欢的人么。”
“我要他输的一无所有,无路可退,那个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他来求我。”说着,宋玉笙无声靠近他,而后站定在他的面前,指尖轻柔掠过他刚毅冷峻的下颔。
顾长霖冷笑一声,道:“那我凭什么跟你合作?”
宋玉笙勾唇回道:“你不是想得到唐锦韶吗。等到那个时候,没了璟王的庇佑,你想带走唐锦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顾长霖冷声道:“如果我出手,不会如此简单。”
宋玉笙听罢蹙眉,不由问道:“那你要怎样。”
“我要他死。”
宋玉笙惊呼道:“什么?!”
“你动不了他的,陛下宠信他,他也有很强的实力,况且唐锦韶背后的势力也不简单,你想碰他,唐锦韶也不会......”宋玉笙话还未说完,便被顾长霖甩了一个巴掌。
她被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跌坐在地上茫然失神,她不可置信刚才发生了什么,若不是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和口腔内迅速蔓延的血腥味,她一定以为仅仅是幻觉。
她实在不明所以是哪句话激怒了顾长霖,他一向温润儒雅毫无波动的脸孔,骤然迸发出胜过方才百倍的阴毒之色。当她触及到那丝杀气,她才有一股害怕之感涌上心头。她仓促往后挪动,试图摆脱他,远离他,可顾长霖仅仅跨出两步便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回自己面前。
顾长霖眼底溢出一丝狞笑,肃声道:“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今日之事不要再重演。”
宋玉笙记忆中的顾长霖,就是一个阴晴不定的男子,当年宋家有意试探太后的背景实力,可顾长霖一出手,宋家立刻就停止了所有动作。她偶然听过父亲对这人的评价,说他城府太过高深,她那个时候便清楚的知道连父亲都这样说的人,定不能惹上。
他和璟王不同,顾长霖拥有的全部是夺来的,豁出性命熬出头的。倘若璟王是不折不扣的魔鬼,那顾长霖就是无情无义的亡命徒。前者坦荡暴露自己的坏,自己的深沉,自己的凶狠,而后者则悄无声息的把坏藏起来,仿佛带着面具的夜行者,出其不意,暗中杀戮。
他也非常矛盾,他有一副温润的样貌,却有一颗黑头的心肠,世人看顾长霖,都觉得他极其美好,其实他的阴毒奸诈,都藏匿在这副迷惑的皮囊之下。他永远假惺惺的,淡泊而平和,好似对一切都很看重,又好像全部瞧不上。他做完一件事,刚被宋家察觉他在筹谋什么,又忽然发现大相径庭,天翻地覆。
在宋玉笙看来,顾长霖这个人远比璟王还要恐怖的多,起码璟王有一丁点人性,又有唐锦韶这个软肋。可顾长霖不是,没人能想到猜透他,所以一直也没有人能赢得了他。
可这样一个残暴无情的人,居然也会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却是她最憎恨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世上那样完美的两个男人都喜欢上了她唐锦韶,她到底哪点比不上她!
宋玉笙瘫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她仿若接受不了这从来没有过的侮辱,又好像在沉思后事。长久的忍耐忽然坍塌瓦解,她双眸中迸发出憎恨和不甘的目光,她高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的是她!”
她颤抖时,顾长霖清朗低沉的嗓音淡淡传来,“我警告你了,别碰她。不然,在璟王死之前,我会先送你上路。”
宋玉笙闻言脸色惊变,她非常清楚,这个男人到底生长着怎样一副漆黑的暗无天日的骨头,他明斗、暗杀,每一面都歹毒不堪。
顾长霖松开他,后退了一步,深意的笑道:“你不是让我帮你吗,我答应了。”
宋玉笙连连摇头,仰头看着他,哀声道:“不...不...我收回,我不需要了!”
“迟了。”
顾长霖话音刚落,帐帘被掀开,二人一齐望去,只见凤韶站在门口饶有意味的也看向他们。
宋玉笙没料到凤韶如此直接就来了,顾长霖许是也没料到她会来,凤韶瞧着他们二人都是惊讶的表情,不由勾了勾嘴角,走进去边道:“宋小姐怎么坐在地上啊,易念,快去扶宋小姐起来。”
宋玉笙连忙搀扶着兰意自己先爬了起来,她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凤韶径自从顾长霖身边走过,落座在木椅上,随即将香囊从袖中拿出放在桌案上,说道:“物归原主。”
宋玉笙稳了稳心神,回答道:“这香囊不是我的。”
凤韶道:“我没说香囊是你的,但这香囊里的东西是宋小姐你的。”
沉默了片刻,宋玉笙忍无可忍的叫道:“梁厌!杀了她!”
忽然之间从内帐里冲出三人,易念立即护在凤韶前面,宋玉笙又道:“杀了她!杀了她你就是白楼的尊主了!杀了她!”
凤韶唇角的笑意凝固阴森,目光冷冽的从那三人脸上掠过,沉声道:“白楼的人?”
易念紧盯着那三人,肃声说道:“是有一些眼熟,好像是易绾手下的人。”
凤韶拍了拍易念,示意她退回去。宋玉笙越发焦急,她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杀了她啊!就算你们现在不动手,回去也难逃一劫!杀了她!快点!”
为首的男人一咬牙,手持长剑便冲了上前,凤韶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泼了过去,男人顿时被烫的捂住了双眼,随即凤韶接过他手中掉落的长剑,反手压住男人,长剑挥落,只听尖叫一声。
顾长霖一直不敢置信于鼎鼎有名的白楼尊主居然是一个弱女子,带他反应过来回神时,亦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宋玉笙看着男人的胳膊被砍掉滚落在地上,她连连尖叫往后退步。
凤韶松开了那男人,而后回到木椅上坐下,她接过易念递上的绢帕,一边擦拭手上的血,边漫不经心的讲道:“我当白楼的尊主五年多了,这期间也有像你们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样,想杀了我坐上尊主的位子。只是可惜,那几个人都被剁了手扔去了黑狱。”她顿了顿,抬眸盯着剩下不知所措的两个人,说道:“怎么?你们俩也想陪他一起去吗?”
二人扔了长剑跪在地上,哽咽着叫道:“尊主...尊主我们错了,求您饶了我们吧。”
凤韶缓缓起身,她走到宋玉笙的面前,将那枚香囊扔在她身上,冷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宋小姐之前已经耗光了我的忍耐限度,以后你若是再做些什么,我也保不准下一个断手的会是谁。”
凤韶转身正要离开,正巧对上顾长霖的视线,此时步临风已然赶到,他进了帐篷不由一愣,随即立刻上前搂过凤韶,急忙问道:“你有没有事?受没受伤?”
她摇摇头,刚要开口,宋玉笙先一步喊道:“璟王殿下,你们都被她骗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可怕!她...她太心狠手辣了!”
凤韶眉梢微挑,她转身看向宋玉笙,笑道:“你知道男人怎样才算是爱一个女人吗?他分明知道她的残忍恶毒,知道她的不择手段,却还是喜欢她。从前你和我的那些明争暗斗我没和你计较,不是因为我怕你宋家,是因为你根本对我够不成威胁。你在闺阁里都待傻了吗?如果璟王殿下对我情意不深,他就不会弃你而特意去南黎迎娶我,宋小姐,你觉得你凭什么能争的过我?你以为除掉我他就能喜欢你吗?今天索性我就和你讲个明白,若我有什么事,你看看他会不会让你给我陪葬。”
宋玉笙一时哑口无言,直到王彦前来,他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惊,便连忙垂下头说道:“陛下请诸位过去。”
皇帐前,步临风停下脚步对凤韶道:“你先在这里等我。”
凤韶会意的点点头,目送步临风和王彦一同进了帐篷。不多时,身旁的顾长霖开口道:“你真的是白楼尊主吗?”
她不语,他又问道:“你不怕暴露了身份,招来追杀吗?”
“既然坐在这个位子,自然能护得住自己。”
片刻后,身旁传来一声轻笑,他接着道:“你是怎么当上的?”
凤韶始终垂着眼眸,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淡淡道:“先杀了和我竞争的人,再杀了想要夺位的人。”
恰在此时,宋国公和太子一同赶来,二人路过她身旁时只是冷瞥了她一眼,满是轻蔑的意味。凤韶将袖绾整理好,跟随入内。
宋国公微微眯眼望向凤韶,目不避讳,冷声道:“璟王妃在臣女儿的帐篷内杀人,现在臣的女儿已被吓得神智不清,这件事,请璟王给个交代。”
“人是璟王妃杀的,当时璟王同朕在一起,这件事还是由璟王妃来说说吧。”尧帝淡淡的道,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要护着璟王,但却把璟王妃摘了出去,让众人费解。
凤韶语气轻淡的答道:“宋国公来质问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弄清楚,为什么有三个男人会出现在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的帐篷内。”
“如果宋小姐不认识他们,那他们显然是刺客,我保护了宋小姐又除掉了刺客,难道宋国公不应该感谢我吗?可若是宋小姐认识他们......”
“休得胡言!”宋国公立即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
顾长霖垂头拱手道:“启禀陛下,臣当时一直在帐内与宋小姐交谈,璟王妃来只是看望宋小姐,谁想突然从内帐里冲出三名刺客对我等拔剑相向,事实便是如此,臣还要感谢璟王妃出手相救。”
宋国公不满的还欲再言,反驳道:“陛下!”
“宋国公先不必多谢了,倒是宋小姐受了惊吓,您作为父亲还是应该与女儿的身体为先吧。”凤韶微笑说道。
宋国公抬了抬眼,目光沉着阴森,步临风立刻挪了挪位置替凤韶挡去了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宋国公不再多语,附着个冷隽的笑意道:“如此,那便多谢璟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