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帐轻烟,步临风靠在榻上,淡笑看着凤韶的睡颜,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她的后背。凤韶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伏在他的肩头,像只乖巧慵懒的小猫。
忽然,凤韶清醒几分,睁开双眸,开口道:“什么时辰了,不是今早要狩猎仪式吗。”
步临风笑了笑,刚要作答,帐外秦隐禀道:“殿下,马上仪式就要开始了。”
凤韶嗔了步临风一眼,连忙起身随便捞了件外衫披上便下榻收拾。步临风眼含笑意的看着她忙活的身影,高声对外面道:“知道了。”
凤韶和步临风总算在仪式开始之前赶到场上,众人都集合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凤韶走到场边,看到汗王的脸上画了奇特的图腾,她又看向一旁尧帝身边忙着献殷勤的男人,不由问道:“那是谁?平常不都是王彦公公在陛下身边伺候吗。”
步临风顺势看去,冷笑一声,答道:“那是刚上任的户部尚书,严尤。”
凤韶惊呼道:“就是那个宋国公的义子?”
步临风点点头,说道:“本以为可以整顿户部,没想到还是宋家的人上位。不过来日方长,他那户部尚书的位置,坐不稳。”
这个严尤原本是跟在宋国公身边的一个幕僚罢了,因他极会阿谀奉承,也倒的确是才智过人,宋国公便认了严尤做义子,宋家把控朝政,宋国公便给了严尤一个户部尚书的官职做。
凤韶看着严尤丝毫不像个官臣,他完全放下身段尊严去侍奉尧帝,她饶有意味的说道:“锋芒太露,聪明反被聪明误。”
步临风转头看向她,她微微一笑道:“心安静,则神策生;虑深远,则计谋成。”
步临风即刻会意的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娘子聪慧过人。”
凤韶莞尔一笑,随后,步临风牵起她的手穿过人群,走到入场边。
雅克人极重视巫术,在任何大事之前都会进行一场‘仪式’,在草原的部族里巫师是极受重视的,传说每个部族里的巫师有通灵的力量,他们可预知吉凶祸福,除灾祛病,易观天象,还可送魂驱煞。巫师在雅克族人的心中,享有十分崇高的威望。尧帝作为远来之客,也就入乡随俗了。
仪式场上,所有人都围在一旁,只有北越的皇室中人和雅克族的首领可以从通道上走过,正中心是一个篝火堆,祭司右手拿着仪杖,左手拿着一个钵,众人看清那个钵是一个人的头盖骨时不由一惊。
气氛不由变得凝重起来,祭司开始嘴里念叨着咒语,尧帝和汗王在最前头走过,随后是太子和珝王,而后是步临风和凤韶。
忽然,祭司将仪杖横在他们二人的面前,倏而睁开双眼,他死死盯住步临风片刻,又将视线换到凤韶身上。众人都不由疑惑,步临风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祭司。
祭司摇晃着手中的仪杖,嘴里喃喃念道:“សាហាវ...សាហាវ...”
汗王的神情一变,犀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凤韶的脸上,不由开口问道:“陛下,这位是?”
尧帝也不明白是怎么了,蹙眉回道:“她是璟王妃,怎么了?”
祭司又说了很长的雅克语,只见汗王脸色越来越阴沉,步临风也明显感觉到了场下那些雅克人身上的不友好之意,他上前一步将凤韶护在身后。
汗王开口道:“这位璟王妃,身上血气太重,又有恶灵在头,是百年一遇的煞气之身。莫玛巫师念了最深的还魂咒语,璟王妃还是不为所动,可见戾气多重。”
祭司退了两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又说了一句雅克语,随后他跪在地上,不停的合手磕头。
汗王想再仔细看看那个女人,却被璟王挡的严严实实的,他语气沉重的继续道:“颠覆一切,血流成河。”
众人带着惊讶和审视的神情看着凤韶,步临风眯了眯眼,冷声道:“这是你们雅克族的信仰习俗,我们不信这个。陛下,吉时已到,还是开场狩猎吧。”
尧帝饶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凤韶,便大步离去。号角锣鼓声一即响起,众人驾马在草原上奔腾,朝远处的山林出发。
观台上,嘉妃摇了摇团扇,蹙眉道:“雅克人说的可真神叨,什么恶灵煞气,怪吓人的,”
懿贵妃冷笑一声,端起茶盏在唇边吹了吹,道:“有闲心操心别人,还不如关心陛下。”
嘉妃恹恹的撇了撇嘴,勾唇一笑道:“瞧姐姐说的,我等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陪伴陛下身侧一同上场,自然是会为陛下祈福的。”
白时伸头张望,不禁皱眉道:“瞧那虎豹可真是吓人,猎兽场上可太凶险了。”
宋玉笙接过兰意递上的茶盏,目光灼灼,将视线定格在步临风和凤韶的身影上,唇角一勾,幽幽喃喃道:“是啊,场上凶险,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丛林茂盛,步临风和凤韶并齐驾马在山林里闲逛,她开口道:“你干嘛跟着我,你瞧珝王多认真,你不能被比下去啊。”
步临风就驾马跟在凤韶的马匹边,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比那个有什么意义,还不如陪娘子更好。”
秦隐驾马赶过来,急声道:“殿下,听说陛下进了密林,那的草原狼最为凶猛,太子和珝王都不在陛下身边,殿下还是去看看吧。”
步临风微微皱眉,凤韶说道:“场上险象环生,不能突生变故,你快去吧,我和易念回去就是。”
步临风严肃的点点头,吩咐道:“扶沉,送王妃回去。”随后,他掉转马头,驾马离去,秦隐跟在后面,一同远去。
扶沉说道:“王妃,我们这就回去吧。”
凤韶点点头,正要掉转马头,却发觉身后突升一股凉意杀气,她缓缓回头看去,只见一群灰棕色的狼群悄无声息的靠近着他们,目光凶恶,獠牙狰狞。
她沉声道:“是草原狼群。”
扶沉惊呼道:“这里不是密林区,草原狼怎么会在这里?”
凤韶道:“易念,去叫人。”
易念紧张的看着眼前的狼群,担忧道:“可是......”
凤韶道:“快去,我应付不了多久。”易念必须遵从命令,她权衡之下,迅速驾马朝回去的地方远去。
凤韶抽出佩剑,虎视眈眈的看向狼群。她曾经在白楼的时候,当时为了竞争白楼楼主,被流放到野兽横生的山上逃生,可如今却不一样,草原狼是所有狼的品种中最为凶猛的,野性极强。
突然,狼群之首扑向凤韶,她反应极快的跃马而下,完美惊险的避开狼王,却同时也激怒了它。狼王顿时兽性大发,张开血盆大口更加疯狂扑向她,似乎只要捕捉到,便会将她瞬间大卸八块粉身碎骨。
其它的狼也纷纷发了狂,前仆后继的奔了上来,扶沉抽出长剑上前厮杀。
但是狼群好像极有目的性的统一奔向凤韶,好像她这里有什么极为吸引狼群的东西一样。
扶沉持剑斩杀,可这批狼群组织性极强,约一柱香的功夫,四头狼才相继败下阵来。
凤韶不慌不忙,由守转攻,她退到树木边借力攀登半米,而后举剑劈下,一头狼哀嚎一声,一腔血柱喷涌而出,跌倒在地上。
其它的狼看见同伴死亡,汹涌而上,凤韶即将被扑倒的瞬间翻滚躲闪,两头恶狼无法收力,碰撞到一起,凤韶立刻起身劈落,恶狼的身体飞溅出更多的血浆,融合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再也没有爬起。
她喘气停歇的瞬间,一头狼从她的身后窜起,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便抬手一挡,撕拉一声,狼在她的右臂上抓出一道可怖的血痕,蔓延融化的血腥气息更加刺激了狼的兽欲,狼群更加躁动凶猛,集体嚎叫,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
狼王跃起攻之,凤韶这次没有躲闪,她一个下腰仰身举起长剑,剑锋划开狼王的肚皮。狼王奄奄一息的躯体在血泊中颤抖,喘息,挣扎,凤韶立于其中,微微仰头,面不改色。
扶沉那边战况亦好,狼群好像对他没有特别目的性的进攻,他杀气来也利落方便些。
群狼无首,士气大减,凤韶和扶沉越战越勇,寸步不让。过了许久之后,耳边呼啸着沙沙作响的凄冽劲风,凤韶低头环视,所有狼群皆被斩杀,无一存活。
...
尧帝被步临风护送回场下,众臣嫔妃都迎了上前道贺恭维,汗王也是猎绩斐然,自然心情好的夸赞尧帝。
易念驾马而来,高声喊叫道:“殿下!王妃他们碰上了草原狼了!”
步临风愣了一愣,他转头看见易念焦急紧张的样子,顿时心头一紧,朝易念的马匹跑去。
汗王连忙挡住步临风去路,郑重的说道:“你不能去!”
“草原狼是我们这里最凶狠的狼,况且他们出没都是集体出没,我们部落里勇士众多都难以猎杀草原狼,你去了就是去送死!”
尧帝也神色沉重的看向步临风,步临风转头看向汗王,冷声道:“让开。”
僵持之间,人群中有一人高呼道:“那是不是璟王妃!”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两个人驾马而来,步临风立即快步迎了上去。
凤韶跃下马身,步临风连忙上前,看她满身血污,紧张问道:“有没有事。”
她伸出手抹去脸颊上被迸溅到的血浆,扯出一抹笑容,摇了摇头。随后扶沉将狼王的尸体扔在地上,众人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草原人惊呼道:“这...这是草原狼群中的狼王!”
宋玉笙惊的缓缓站起身,满副不可置信和失望再也压制不住,浮上面容。
凤韶双眼猩红,却倏然抬眸看向宋玉笙,宋玉笙的百感交集暴露出来,却还是不服输的迎着风和她对视。
汗王露出一丝惊叹之色,他看向凤韶,她身上的杀气凛冽还未散去,只见她的右臂上有狼爪的抓痕,鲜血正从蜿蜒扭曲的伤口滴落,血滴一滴滴湮进草地。
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双眼睛,比看到猎物的恶狼的眼睛还恐怖,可汗王和雅克族人看到了,那个战胜狼王的人的眉眼,是嗜血的,狰狞诡异到极致。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汗王更是全身都僵滞住。
多烈的性子,多硬的骨头,才能在必死无疑的逆境之中,玩出这样漂亮一场反败为胜。
汗王大笑道:“不错!能战胜我们草原的狼王,我汗王服气,是个英雄!”众人亦都流露出钦佩之色,尧帝沉重的神色也缓缓褪去,露出满意的笑容。
步临风不再多语,他牵起凤韶的手穿过人群,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