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天色已经比她出门时亮了许多，天边甚至泛起了红光，赵嬷嬷无心感慨，想她一把年纪，还得为了姑娘彻夜奔波，哪有时间享受这大好早晨，只恨不能飞也似地赶回去回禀了姑娘，好趁着时辰还早补上一觉。

　　柳府门口等候的小厮柳泉，比赵嬷嬷还心急，他作为大公子的贴身小厮，自打大公子从军就没了用武之地，好容易等到大少奶奶过门，才得以有望重登柳府权力之巅，那办起事来自然也是格外用心。

　　怎奈大少奶奶身边有更贴心的丫鬟婆子，这不，跑腿的事都轮不着他的份，只能在门口替赵嬷嬷把风，搪塞搪塞府上其他的丫鬟婆子。

　　赵嬷嬷没有跟在大少奶奶身后，这事自然打眼，要不是他拦着，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偷偷溜出去跟上赵嬷嬷，这不，眼见又来了一波想出府的。柳泉一面周旋着，将她们挡了回去，一面盼着赵嬷嬷快回来吧。赵嬷嬷啊，你可能听到我心中的呐喊！

　　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微佝偻着背的身影，谢天谢地，赵嬷嬷终于回来了，柳泉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推着快些走。诶，赵嬷嬷，要说你才四十出头，脚程还比不上六十老太太，忒慢了些。这话他也只敢想想。

　　“赵嬷嬷，您回来啦！”生怕别人没有见到，柳泉大喊着，双手大张朝赵嬷嬷直挥，好歹没人再对他嚷嚷着要出府了。

　　人都回来了，她们还出去作甚？用朝食么？府里厨娘的手艺好着呢，不要钱的比外头还好吃，哪费得着花那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赵嬷嬷也想走快些啊，只恨她没有那个当主子的命，就她这把老骨头，能熬过一夜不睡已是牵强，何况还走回来了，没晕倒在半路那都是老天垂怜。

　　也是她意志坚定，总要先把石娘子的话带到了，替姑娘洗清嫌疑才能安心睡上一觉不是？

　　等她终于走到红叶屋外头，姑娘跟姑爷还在那等着呢，只是，舒舒服服的坐在靠椅上，还有丫鬟替他们扇着风，另有丫鬟在一旁为他们剥着新鲜的果子，好不惬意，一根头发丝儿都没乱。

　　赵嬷嬷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她想告老了怎么办，姑娘早替她在锦州置了间大宅子，还赏过好些田庄铺子，也够她逍遥自在过完后半生了，要不，等事一了结就跟姑娘提一提？

　　一个小丫鬟端着刚换出来的血水从她面前跑过，打断了赵嬷嬷的白日梦，赵嬷嬷回神，已经离钟澜不到几步了。

　　连忙汇报，“姑娘，姑爷，请看，我手中帕子里包着的，就是能洗清姑娘嫌疑之物。”帕子一层层展开，露出里头的香灰，“已经请石娘子辨认过了，这香灰里头，混了丁香的残渣在里头，若是孕妇长期用此香，很容易引起小产。但这里头放的剂量极少，说明，红叶姨娘用这香已经很长时间了。”

　　她们一开始就不认为山楂糕是导致小产的真正原因，无他，山楂同酸枣味道的味道根本不一样，如果红叶一直吃的是酸枣糕，那么，今天这份山楂糕，她一口就能尝出不同，哪会多吃。只要她吃得不多，山楂这东西，没那么容易引起小产。

　　赵嬷嬷终于如愿以偿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在这之前，用热汤痛痛快快泡了个澡，全身上下那是从未有过的放松与舒适，不到两息便去会周公了。

　　她的任务是圆满完成了，可钟澜这场仗却是才拉开帷幕，硬生生守了一夜，你以为她就不困吗？可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不还回去她就不姓钟。

　　对付下人，叫她疼痛难忍又不见伤的法子多的是，用不着她动手，她那两个小丫鬟就能将那告状的丫鬟折腾个半死。

　　果不其然，小丫鬟是被人收买了的，要她出面告状，无非就是答应给她些好处，那可不值得她为此卖命。钟澜觉得她还是太仁慈了，要不怎么对方敢用这么简单的手段。

　　小丫鬟招认，是红叶自己指使她来告的状，看在她怀着柳家大孙子的份上，就算扳不倒钟澜，那也是在柳张氏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一招下得又准又狠，虽不聪明，但确实好用。你看，钟澜不就险些着了道吗？

　　思及此，更是感激唐婉，多亏她及时出现，让她找回了那个敢于反抗的自己。

　　还有自家相公，钟澜悄悄斜看了眼柳傅，好在相公信她，婆母又听相公的话，否则事情也没这么顺利。

　　打发了一个小丫鬟去请大夫人，真相得当着她的面揭露。至于里头，估摸着红叶已经不剩多少力气了，嘶喊的声音要弱了不少。

　　这也是钟澜想不通的，红叶明知自己胎儿不稳，怎么还有心思指使丫鬟来告她？还有在香料里动手脚的，到底会是谁？红叶本人知不知情呢?

　　大夫人听着那个小丫鬟承认自己是受了红叶的指使，故意往钟澜身上泼脏水。又看着眼前那捧说是从红叶屋里取出的香灰，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她老了，下头的人开始跳脱，不把她这当家主母放在眼里了，甚至还敢拿她作幌子，肆意颠倒黑白。

　　可这些人，看来是望了吧，大夫人出身江南，张氏在当地是望族，大夫人是张家的嫡长女，打小学的就是持家之道。这些深宅大院的腌臜事，她见过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哪里会真的是朵不知人心险恶的小白花。

　　只是嫁到柳家的这些日子过得太巴适了，柳大人待她爱护有加，夫家兄友弟恭，妯娌间也是十分和睦。叫她一时忘了，世上还有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上爬，谁挡了道就对谁下手，好人往往最先遭殃。

　　大夫人掌家多年，在柳府的威望不消多说，或许是对钟澜有所愧疚，想要补偿。主动把自己的势力交给钟澜调配，给钟澜一个立威的机会，算是赔罪。

　　钟澜也不客气，这事让大夫人的人去办，比她自己出手，效果要好得多。

　　至于红叶的死活，大夫人给稳婆下了最后命令，保小的，便再也不去关注了。

　　大夫人的人办事就是利落，不到半日，不仅查到了香料的出处，连所有接触过的人都一并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