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师傅,”唐婉想起白天见过的那副画,“我今日和爹爹一道又去了一趟丘二租的院子,却发现他书案前挂的四君子图,其中那副梅花图被调换了。换来的图是特意作旧的,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
“你还是怀疑丘二同这件事有关,甚至他就是昨夜里带走许琅的人?”
唐婉没否认,旋即又紧紧蹙着眉,“可我想不明白,这同那副画有什么关系?”
只是清乐现在实在疲惫,熬了个通宵后又马不停蹄的忙了一整日,此刻他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赶紧舒舒服服洗个澡上床睡上一大觉。
随意敷衍了两句,清乐自先回了他的院子,只留唐婉一人在此苦恼。
听到有人来找,清乐这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天知道他一想到今日又有得忙就头大,哪个不长眼的偏挑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让他到凉亭等我。”
见着真容,清乐才陡然想起,前几日从万通镖局离开时,这位易镖头好似的确说过改日上门叨扰的话。真会挑时候,清乐心想。
易镖头却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一见清乐出来,就恨不得同他当场拜个把子,整个人都要黏在清乐身上了。清乐有些不适,往一侧稍稍地挪动了两步,易镖头也跟着又挪过来,循环往复了好几次,清乐忍不住了,某虽然容貌不俗,但真的没有断袖之癖啊,大兄弟!
“易总镖头请上座。”既然站着拉不开距离,那就坐下聊,你总不能把这好几百斤重的石凳搬来我旁边坐着吧。
事实证明,易总镖头虽然肌肉发达,但是体力也没有超脱肉体凡胎,他的确不能。清乐这才安心了。
“清乐不知易镖头今日会来,也未曾备下吃食,幸好阁里的茶点做得还算可口,易镖头若是喜吃甜食,不妨多用一些。”
“喜欢喜欢,易某早有耳闻,唐姑娘于吃食上颇有造诣,身边丫鬟还是个厨艺好手,今日有幸一品,果真十分不错。”
“哦?总镖头是说的双儿姑娘吧?倒是叫总镖头误会了,那丫头犯了错,此前已经被打发出去了,今日这些糕点是大厨房里的白案师傅做的。说起来,双儿那丫头的手艺的确不错,总镖头要是有兴趣,可以让她给你做上一桌尝尝。”
“有机会,有机会。”易镖头笑得憨厚,又有些莫名。清乐一时没有接话,他似乎也有点尴尬,“今日怎没见唐姑娘?”
“许是出去了罢,总镖头找婉儿有事?”
“哦,那倒没有,就是问问,上回不是清乐公子同她一块上镖局去的嘛,也算老朋友了,我就问问。”
果然背后不能说人,两人正说着话,唐婉却在此时突然出现,“师傅找我?咦,易总镖头,您今儿怎的有空到我们这来?”
“原来唐姑娘在阁里啊”易郝也打了个招呼,“今日正好无事,想起多日未见贤弟,特意上门同他叙叙旧,可是巧了,正说着唐姑娘呢,姑娘就出现了。”
唐婉却是眼神一变,“不巧吧,总镖头,您不是特意来找我的么?”
“婉儿别闹。”清乐呵斥道,“总镖头见笑了,这丫头有些古灵精怪,都是平日里大家太惯着她,回头清乐再好好教训她。”心里想着,婉儿这丫头今日有些出格了,再怎么说,闺阁女子怎么能对男子说这种话,传出去岂不是污了名声。
却见易郝收起了满脸笑容,理了理衣裳,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婉,“姑娘何出此言?”
唐婉轻笑,也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总镖头不必再装了,您身上的青鸟佩早就已经出卖了您的身份。是他让你来的吧?又何必在试探我呢?”
清乐这才仔细看向易郝腰间坠着的玉佩,只见通体碧绿的玉佩上果然绘着一只若隐若现的青鸟,若不是在太阳底下,看起来还真就是一块普通玉佩。
易郝倒是笑了,这回倒是笑得更为真诚,“姑娘好眼力,易某佩服,也难怪公子对你这般看重,看来易某这一趟倒是没白来。不过易某斗胆,不如姑娘再猜猜某今日为何前来?”
这个其实简单,“吴敬一早就知道我在干嘛,既然你是他的人,他去了成都府,那么想必易镖头你就是他留下来帮我的人咯?是以,今天你既然来找我,想必是知道我最近遇上了难题,是特意为我解难而来。”
“不错。”易郝这下算是打心里佩服,他原以为公子让她来看着一个小姑娘是大材小用,如今看来,是他小看这丫头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幅卷轴,展开一看,是张男子的画像,唐婉瞧着有些眼熟,“这是?”
这下轮到易郝得意了,“唐姑娘可不是在找他么?如今送到眼里怎么竟还认不出?”
唐婉大惊,根据许琅留下的画像,带走他的明明是个三十多岁续了一脸胡须的中年男子,可这张画里,分明就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不过,若是细看,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你怎知他长这副模样?”唐婉有些将信将疑。
“唐姑娘莫是忘了,我易郝别的本事没有,但一身武艺还算拿得出手。多亏常年走镖积累下的经验,轻功倒是有几分长进,追踪个把两个小毛贼倒是不成问题。”
唐婉眯着眼,“这么说,你从前头晚上开始,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甚至看着他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不说提醒我们。更是看着我们徒劳忙碌了一天一夜,今天才来告诉我,还想让我感恩戴德?”
“言重言重,”易郝忙起身,“本就是公子交待下来的任务,倒是不必感恩戴德,只是希望清乐公子能满足在下一个小小愿望罢了。”
唐婉这叫一个气啊,这主仆二人不要太过分,完全就是一个德行,明明是来帮忙的,却偏偏要说些惹人不满的话,叫人生不起感谢之情来。
“你想让我师傅做什么?先说好,我们可是良民,杀人放火为非作歹有辱斯文的事一概不干。”
“哎呀,唐姑娘想岔了不是。”易郝忙摆手,“易某就是想跟清乐兄弟拉近一下关系,我虽是受命来帮姑娘,但是对清乐兄弟,我是真心想要结交。易某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像清乐兄弟这样文武双全的后生,我着实是钦佩得很。”
“所以还想拜把子?”
“嗯嗯,”易郝疯狂点头,见唐婉面露不悦,迟疑了一下,“现在不拜也行,总之清乐兄弟只要同我多多来往就是。”反正只要来往得勤,关系打好了再拜也成啊。
“师傅,你怎么看?”人家是要想跟你做朋友,你倒是说话啊!
“易兄不如今日先请回?”清乐却推辞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今日多谢易兄送来画像,解了我师徒燃眉之急,只是时间紧迫,恐怕清乐得赶快去部署抓人,万一叫他逃出城外,可是难办了。是以,倒是不便再多招待,改日清乐必登门道谢,同易兄一叙。”
“对对对,清乐说得有理,易某先告辞了。哎呀,此时城门早就开了,清乐怕是得抓紧。”走得倒是爽快。
“老狐狸,”唐婉骂道,“他明明知道那人现在何处,却只给张画像让我们自己找。”
“婉儿莫气,咱们同他交情不深,就是他要带我们去,说不得我们还要怀疑是真是假呢,有了画像不也省了许多事,至少不用漫无目的地去找了。”
“那倒也是,”唐婉瘪了瘪嘴,轻锤了两下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人既然不想让郑秋霜看到自己的容貌,却不得已要出现在她面前,怎么会是他真正的样貌,当然会伪装啊!胡子,胡子,胡子就是最好的伪装,哎呀,我太笨了。”
“婉儿不笨,”清乐安慰着她,“你方才不是一眼就看出他的玉佩有问题,立马就猜到他同吴公子的关系么?这般心思活络,哪里是个笨人。若是这么说,那我既没想到胡子是伪装,也没看出玉佩有问题,岂不是比你还笨?”
唐婉笑得狡黠,“师傅可不是比我笨嘛。不过方才易郝想同你结交,你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将他打发了,也很厉害啊,不愧是成了精的狐狸。”
“哈哈,就你会说。”清乐大笑着,“他是老狐狸,我是成了精的狐狸,那你是什么狐狸呢?小狐狸?”
“非也。”唐婉老神在在的,“你们是狐狸,我最多就是只狡猾些的兔子,每日费心周旋已是不易,一不留神就被狐狸们吃得连渣都不剩咯。”
师徒俩打趣着走出阁外,然后兵分两路。
清乐拿了画像又去了官府,而唐婉,她打算偷偷这次不惊动旁人,偷偷潜入丘二的院子再探一探,顺道再去趟昨儿那家冒菜馆子,往日一年也见不到几回,最近却接二连三的遇上岭南人,她不信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要再去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定又能遇见昨日那个岭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