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摧兰折玉
袁纾的心已近乎于绝望,她盯着老妇人的眼睛中快要滴出血来,然而这怨恨却无济于事,怪只怪自己技不如人,竟被这恶毒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花舞还是娇弱地坐在王劳霸的身边,不言不语,只是偶尔应声吃喝两口,但美人身上总是多出是非,仅仅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吃醉酒的汉子就壮胆走到了王劳霸的桌前。
这汉子虽然酒气熏天,却并不失礼,走到王劳霸面前先一抱拳,道:“王大兄弟,久仰久仰!”
王劳霸夹菜的手指并未停驻,眼皮也不抬地道:“你他奶奶的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称兄道弟?”
汉子听了,面色发窘,本就吃就吃红了的脸盘红得好似猪肝一般,强笑着又道:“王老板,我久仰多时了。”
王劳霸这才放下筷子,也不回礼,瞪着眼道:“所为何事?有屁快放。”
汉子被噎得啼笑两难,再也不能套近乎,梗着脖子道:“王老板的本行,我略有耳闻,不知你身边这几名女子,是否有出手之意?”
王劳霸立刻怪笑了两声,又拿起筷子道:“你他奶奶的果然不安好心,想要这几个娘儿们又何必废话,出价即可。”
汉子的脸色恢复了正常,道:“其实我只想要其中一位。”
王劳霸道:“哪一位?”
汉子伸出粗短的手指,指向了花舞,道:“就是她。”
王劳霸大笑道:“别人都可,只有她,鄙人暂不出手。”
汉子急道:“这是为何?王老板既然做这项生意,为何有钱不肯赚?”
王劳霸道:“这个娘儿们可不是一般人,鄙人也是受人所托加以照顾,不敢私自出手。”
汉子道:“王老板明明是生意人,难道也开始讲究人情了不成?”
王劳霸瞪眼道:“放他娘的屁,鄙人眼中只有钱,何来情分?”
汉子微笑道:“既然如此,我愿出高价,但求王老板松口出手美人。”
王劳霸不说话,拿起桌上的扇子把玩良久,袁纾远远瞧着,花舞已面如死灰,这际遇果然如她自己所言,凄惨飘零,终于,等到王劳霸开口:“要说出手,倒也不是万万不能,只不过,这价格嘛,恐怕……”
汉子急道:“王老板尽管开价。”
王劳霸道:“鄙人开价向来童叟无欺,我只怕……”他拿眼上下地瞧了这汉子一遍,接道:“我只怕你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汉子面色又红了红,还未答言,大堂中又有一人大声道:“他付不起,我一定付得起!”
王劳霸远远一瞟,突然站起身子,拿起折扇向着东南角抱拳道:“原来是越阳慕容世家的二公子慕容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此刻才看到您,真是失礼。”
慕容辰道:“王老板客气了,在下本无意扰人生意,但有句话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对这位姑娘可说是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不愿错过,故而询价。”
王劳霸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了一笑,道:“鄙人出手此女,已算是有负所托,这个背信弃义的成本嘛……”
慕容辰道:“这个成本,尽管算到在下的头上,在下绝无怨言。”
王劳霸道:“慕容公子切莫一锤定音,就算你财大气粗,这眼前的汉子也未必就愿意把此女承让给你。”
汉子立刻对着王劳霸点了点头,又贪婪地盯着花舞娇花般的面容。
慕容辰道:“那王老板意欲何为?”
王劳霸道:“鄙人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背信弃义,不如干脆好事做到底,这女子干脆现场竞价,谁出的价高,鄙人便将她送到谁的怀中,想要她的便拿银钱说话,这样一来,也不负了各位看中她的深情,慕容公子觉得如何?”
慕容辰立刻道:“此法甚好!在下也想看看,这小小的茶楼中,有谁能比在下出价更高。”
王劳霸令小厮将桌前腾挪开一小块空地,一把把花舞推到了前方,道:“在场的各位,不妨都来看一看,这女子,可算是普通人一生难见的美女,她的容貌堪比天仙,舞姿更是惊鸿如飞。”
花舞似乎早已被王劳霸训练过,王劳霸刚说完“舞姿”两个字,花舞已经翩然起舞,绯色的衣裙如流水一般飘动在小小的空地中间,长袖飞云般卷起,有如傍晚的彩霞炽烈而夺目,一双修长而匀称的腿在裙摆之间若隐若现,盈盈一握的腰肢更似柳条般闲婉柔靡。跳着跳着,花舞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奇,她好像一只南飞的大雁,又仿佛一朵盘阶而上的朝颜,大堂中所有人的心也被她一同揪住,虽然没有音律相伴,但这曼妙的舞姿已带众人进入了仙境,就连看惯了王家舞乐的袁纾,都看得目不转睛,暂时忘却了当下的困境,只觉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一舞未尽,花舞的舞蹈正跳到高潮,王劳霸突然打断道:“可以了!跳到这里就可以了。”
花舞迅捷地收回了舞步,讪讪地站在原地,那双温柔而噙满泪光的眼眸中,泛出了舞者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光芒,她从高飞的大雁瞬间变成了楚楚动人的麋鹿,在这一瞬之间,看过了她舞蹈的所有人,都想立刻将她抱于怀中细心呵护。
王劳霸的脸上荡漾着狡猾而得意的微笑,一把抱住了花舞单薄的身子,扬声道:“在座的可都看清了,这哪里是人间能够拥有的绝色,她分明就是天仙下凡。今天能一饱眼福的,已经可说是三生有幸了,却不知哪一位能有泼天的富贵和服气,出得起价钱,就能把她带回家好生受用,她方才未跳完的舞蹈,也可以尽情地为你跳上个三天三夜。想想,若是你寂寞了,便可以温香软玉享用不尽,若是你烦恼了,她也可以高歌一曲排忧解难,若是你无聊了,她更可以悠然起舞花样不断,要知道,这会跳舞的女子,在二人情趣上更有许多你意想不到的好处。”王劳霸的话语越说越露骨,越说越放肆,却充满了对人心的煽动与诱惑。
众人盯着这花舞其人,都已听得如痴如醉,心向神往。
方才那大汉已迫不及待地叫道:“我愿出一千八百两!”
这叫声一出,四下里突然热闹起来:“两千两!三千两!四千两……”价格水涨船高。
袁纡耳旁喧闹,视线却只看向花舞而去,只见花舞被抱在王劳霸怀中的身子已微微得颤抖起来,眼中饱含的泪水也滴滴答答流过了脸颊,袁纾咬着牙心道:“只可恨我如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否则又怎忍心叫她落入这些腌臜男子的手中,原先大费周章将她救来救去,她竟然还是难改宿命,老天呀,究竟是我这个公主太过无用,还是花舞她命格太苦。”
老妇人突然道:“乖孙女,只可恨咱们自身难保,这善良的小姑娘眼看着就要落入他人之手,婆婆实在不忍心再看,咱们这就去罢。”
袁纾瞪着的眼睛无可奈何地闭上,一行清泪缓缓流出,她突然想起了那柳蹊兰苑的中年美妇柳如兮,虽然也狠毒、下流,但与这个神秘女子相比,简直是最善良的可心人,如今袁纾容貌尽毁,形同猪狗,更不知未来又将去向何方,她已想不到在这茶馆之中还能用什么方法自救,心中急痛,干脆决定紧闭双唇不吃不喝,只求这老妇人能带她前去医馆,寻找新的自救之法。
茶馆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叫价之声,花舞仍在火坑,老妇人却很快把袁纾背回了门外的骡子背上,仍旧一手扶着袁纾的身子,一手牵着骡子的缰绳,蹒跚的步伐看来还是那么的可怜。